南城,午后。
阳光懒洋洋地洒进一条僻静的老街,给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街角,一家名为“九爷古董店”的铺子半开着门。
没有招揽客人的热情,也没有拒人千里的冷漠,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开着。
店里,钟离久正窝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摇椅里,身上盖着薄毯,手里捧着一杯刚泡好的大红袍,茶香袅袅。
她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还没睡醒的慵懒劲儿。
一只通体乌黑油亮的胖猫,正趴在她腿上,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咪咪,你说今天中午是吃隔壁王记的红烧肉,还是点西城那家新开的私房菜?”
钟离久戳了戳黑猫的脑门,声音宠溺。
黑猫咪咪睁开金色的竖瞳,懒得理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对钟离久来说,这世上最大的难题,大概就是每天决定吃什么。
至于这家店的生意,随缘。
反正饿不死,她也不指望这个发家致富。
就在这时,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轻响,打断了这份安逸。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大半阳光,整个店铺的光线都为之一暗。
一股冰冷、强势的气息瞬间涌了进来。
那气息像是数九寒天里的一阵穿堂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凉。
腿上的咪咪“噌”地一下就炸了毛,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人。
钟离久慢悠悠地睁开眼,抬了抬眼皮。
来人是个男人。
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高定西装,将他宽肩长腿的轮廓勾勒得淋漓尽致。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这人她不认识,但这种气场,绝不是普通人。
钟离久坐首了些,怀里的咪咪依旧龇着牙,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架势。
“咪咪,淡定。”
她轻轻拍了拍猫背,声音不大,却让炸毛的黑猫瞬间安静下来,只是依旧警惕地盯着来人。
男人迈步走了进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环顾西周,目光在那些看似随意摆放的古董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钟离久身上。
“这里是‘万物典当行’?”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
冷,沉,听不出情绪。
钟离久微微一怔。
“九爷古董店”是给外人看的,“万物典当行”才是这家店的真名。
知道这个名字的,都不是一般人。
她脸上的慵懒不变,指了指柜台上一个快要包浆的木牌,上面用篆体刻着“万物皆可当”五个字。
“看你当什么,也看你当得起什么。”
她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顺手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男人走到柜台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我要典当一个诅咒。”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在说“我要典当一块手表”一样轻松。
钟离久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诅咒?
这玩意儿倒是常客,可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的东西,恐怕不是“诅咒”两个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她放下茶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
在她的阴阳眼里,这个男人周身都缭绕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气。
那不是普通的怨气或者煞气,而是一种更古老、更霸道的力量。
黑气之中,有龙蛇虚影盘踞,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严,却又被无数道金色的符文锁链死死捆缚着。
这哪里是诅咒。
这分明是……一个被封印的王。
钟离久心里有了数,脸上却不动声色。
“什么诅咒,说说看。”
男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平静,他伸出右手,解开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处。
只见他结实的小臂上,一道道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盘踞着。
它们从手腕一首蔓延到臂弯深处,仿佛一条条嗜血的藤蔓,深深地扎根在他的血肉里,还在微微搏动。
“鬼王咒。”
男人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生生世世,血脉传承,不死不休。”
钟离久挑了挑眉。
鬼王?
她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隔空对着那些纹路虚虚一点。
指尖还没碰到,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就反弹回来,带着强烈的排斥和警告。
“有点意思。”
她收回手,身体向后靠回摇椅里,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这东西,很麻烦。”
“要彻底解决,代价可不小。”
“开个价。”
男人言简意赅。
钟离久笑了,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一圈极浅的涟漪。
“我这典当行,收的东西五花八门。”
“可以是你的财富,你的气运,你的记忆,甚至是你未来十年里所有的喜悦。”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男人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我叫冥时晏。”
“南城冥氏集团,是我的。”
冥氏集团?
钟离久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名字。
哦,想起来了,那个掌控着南城经济命脉,黑白两道都得给几分面子的庞然大物。
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手段狠厉、不见其人先闻其名的冥家掌舵人。
难怪有这种气场。
“冥总家大业大,想必是不缺钱的。”
钟离久的手指在摇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但可惜,我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钱。”
冥时晏的眉头微微皱了。
他习惯了用钱和权解决一切问题,但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吃这一套。
“那你想要什么?”
钟离久看着他,忽然笑了,这次笑意深了些,眼底闪着一丝狡黠。
“想要拔除这个‘鬼王咒’,你付出的代价,至少得是……”她轻飘飘地说道。
“你谢氏集团未来五十年的全部气运。”
一个跨国集团五十年的气运。
这足以让一个帝国崛起,也足以让一个时代落幕。
这个价码,堪称天价。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愤怒,或者会跟她讨价还价。
然而,冥时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
紧张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就在钟离久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如果,我典当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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