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头痛欲裂。
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太阳穴，又像是宿醉三天后被人强行从床上拖起来灌下一整瓶烈酒。
林茵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耳边嗡嗡作响，时而夹杂着一些模糊的、陌生的哭喊和咒骂。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如千斤闸。
“...完了...全完了......妈妈再不醒...我们可怎么办啊......王婆子说午时之前再不还钱，就要拉我们去抵债...”混乱的女声忽远忽近，带着绝望的哭腔，吵得她脑仁更疼了。
妈妈？
是在叫谁？
剧组里没人这么称呼啊。
而且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像古装剧里的对白？
她不是刚和旗下顶流艺人拍完广告，在回公司的车上小憩吗？
后来，好像车撞到了什么......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猛地，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狠地冲进她的脑海——雕花木床、铜镜、劣质的胭脂水粉气味、一群穿着古装哭泣的女子、一个叉着腰唾沫横飞嗓门尖利的胖妇人、一张写着“白银五百两”的借据、一阵急火攻心般的剧烈眩晕...林茵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豁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头顶暗红色的、略显陈旧的纱幔帐顶。
鼻尖萦绕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是廉价脂粉的甜腻、木头淡淡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中药的苦涩。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所及，是古色古香的雕花床栏，床边一张铺着绣布的圆桌，桌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
最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床尾处，正跪坐着两个梳着双丫髻、穿着粗布襦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活像两只小兔子。
这布景...也太真实了？
摄像机呢？
导演呢？
见她醒来，其中一个圆脸少女猛地扑到床边，又惊又喜，带着哭音喊道：“妈妈！
您醒了！
谢天谢地！
您吓死我们了！”
妈妈？！
林茵被这个称呼雷得外焦里嫩。
她猛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质地粗糙的深色交领襦裙，一头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你们这是哪个剧组啊”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妈妈，您在说什么呀？”
一个小丫头迷蒙的瞪着眼睛。
“镜子，有镜子吗？”
林茵预感到有些不妙。
另一个瘦些的少女反应快些，连忙爬起来，从一旁的梳妆台上捧过来一面模糊的铜镜。
林茵一把抓过铜镜，心跳如鼓地看向镜中——是她自己的脸，但是要年轻很多，大概只有二十岁出头，却面色苍白、眉宇间带着浓重疲惫，正惊恐地回望着她。
哐当！
铜镜从她颤抖的手中跌落在地。
“老娘这是穿越了？
不会吧！
这么抓马的剧情？”
“妈妈！
您没事吧？”
两个小丫头吓得又要哭出来。
庞大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记忆此刻更加清晰地涌现出来，与她自己的记忆疯狂交织、碰撞。
这个朝代是一个架空王朝"大雍朝"，社会风气相对开放，文化艺术繁荣，青楼行业竞争激烈。
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茵，是这间名为“醉红楼”的青楼的老鸨。
原主出身不高，手段一般，心眼又小，经营不善，后面又轻信了一个书生的情话，每日沈醉在虚假的爱情里，导致醉红楼生意每况愈下。
为了维持排场，她前几日竟鬼迷心窍地向城西放印子钱的王婆子借了三百两印子钱，利滚利之下，如今竟要还五百两！
方才王婆子带人上门逼债，言语羞辱之下，原主急怒攻心，竟一口气没上来，首接去了。
再睁眼，就成了她这个现代的林茵。
她，二十一世纪的金牌经纪人，手下握着一线明星、顶级流量，谈的是上亿的合同，出入的是五星级酒店和时尚秀场，竟然穿越到了一个不知名古代时空的青楼老鸨身上？
还是一个负债累累、即将破产的老鸨！
荒谬！
滑稽！
难以置信！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过后，长期职业历练出的强大心理素质在危机时刻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林茵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的霉味和脂粉气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迅速冷静下来。
哭解决不了问题，崩溃更解决不了问题。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这己经是事实。
她现在首要考虑的，不是怎么来的，而是怎么活下去！
“闭嘴！”
她哑着嗓子，对那两个还在抽噎的小丫头低喝一声。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她训斥手下不听话艺人时常有的语气。
两个小丫头果然被震慑住，立刻噤声，怯生生地看着她，觉得醒来的妈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锐利得吓人。
林茵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落地时微微踉跄了一下，身体还很虚弱。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窗外是黄昏时分，一条略显冷清的古代街道映入眼帘，青石板路，低矮的木质房屋，远处隐约传来商贩的叫卖声。
而窗下正对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几个穿着鲜艳但款式陈旧衣裙的女子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石凳上，唉声叹气，脸上同样写满了惶恐和绝望。
这就是她现在的“员工团队”？
一副随时要树倒猢狲散的样子。
她的目光扫过院内角落堆积的落叶，廊下褪色的灯笼，处处透着一股衰败潦倒之气。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林茵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模仿着原主说话的语气，尽管心里膈应得要命。
圆脸丫鬟怯怯地回答：“王婆子的人还在前门守着，说不见到钱就不走。
芷柔姐姐正在前面勉强应付着...其他姑娘都怕得要死，柳姨娘和她贴身的两个丫鬟刚才偷偷收拾细软，想从后门溜，被王婆子的人拦住了，现在后门也有人守着...”果然是被包围了。
林茵的心沉了下去。
印子钱逼死人的事，她在现代也没少听说。
落到古代，手段只怕会更狠辣首接。
卖人抵债，绝不是吓唬人的空话。
“我们...现在楼里还能拿出多少银子？
铜钱也行？”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苦涩地摇头：“账面上早就没钱了。
这个月的米粮钱还是赊的。
值钱些的首饰，前些日子都被您...拿去当了不少。”
圆脸丫鬟说得小心翼翼。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林茵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算有通天的现代本领，没有启动资金，一切都是空谈。
难道她刚穿越过来，就要面临和这群姑娘一起被卖去更不堪地方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却带着几分清冷哀婉的琴声，隐约从前楼方向飘来，伴随着一个沉稳柔和的女子声音，似乎正在与什么人周旋。
“是芷柔姐姐...”瘦丫鬟小声说，“她在弹琴，想稳住王婆子，求她再宽限两日。”
苏芷柔？
林茵的脑中立刻跳出对应信息：醉红楼目前唯一还有些名气的清倌人，擅长琴棋书画，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原主记忆里是个性子冷、不太听话的赔钱货，因为只肯卖艺，赚不了快钱。
但在这一刻，这琴声和那试图周旋的声音，却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林茵黑暗的心底。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她的脑海——产品！
她现在最缺的是一个能打的、有潜力的核心产品（艺人）！
而这个苏芷柔，听起来似乎具备一定的稀缺性和独特性（才艺），这或许就是一线生机！
现代的商业逻辑和造星本能开始在脑中飞速运转。
绝境之下，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从心底涌起。
她林茵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带艺人撕资源、应对公关危机、和竞争对手掰手腕，她从来没怕过！
难道还能在古代被一个放高利贷的老婆子给逼死？
她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恐慌、绝望，变得锐利、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赌性。
“扶我起来，”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替我梳洗换衣。”
“妈妈？”
两个丫鬟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不想法逃跑或者继续装死，还要梳洗换衣？
“愣着干什么？”
林茵眼风一扫，那久居人上的气场瞬间镇住了两个小丫头，“难道真等着被人当牲口一样拉去卖了吗？”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陌生的、苍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告诉前面的人，钱，我会还。
但不是五百两。”
她拿起梳子，用力梳理着杂乱的长发，眼神锐利如刀，映着昏黄的烛光。
“让他们派个能管事的进来，我要和他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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