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峰的指尖划过画布，留下的不是灵感，而是一片混沌的灰败。
调色板上的颜料干涸皲裂，如同他枯竭的内心。
墙上贴满了拒绝信，电子邮箱里最后一封未读邮件，来自“城市新星画展”组委会，礼貌而冰冷地通知他，他的参赛作品再次落选。
“缺乏灵魂，林子峰先生。”
一位评委曾这样评价他的画，“技巧纯熟，但看不到任何打动人的东西。”
灵魂？
林子峰苦笑。
房租、账单、日复一日的质疑，早己将他的灵魂榨干。
他需要成功，需要认可，需要证明自己不是父母眼中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家”。
这种渴望在一次次失败中发酵，变成一种啃噬内脏的焦灼。
雨夜，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扭曲成模糊的光团。
林子峰失魂落魄地穿行在窄巷里，试图用冰凉的雨水浇灭心头的火。
就在那时，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不是雨水的土腥，不是垃圾的腐臭，而是一种极淡的、仿佛陈年古籍与焚香混合的幽香。
鬼使神差地，他循着味道拐进一条他从未注意过的、更加狭窄的岔路。
巷子的尽头，本该是一面墙的地方，却弥漫着一片不合常理的、波动着的阴影。
香气正是从那里传来。
心跳莫名加速。
林子峰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步踏入了那片阴影。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寂静，城市的雨声骤然消失。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古怪的“街道”上。
脚下踩着的不是石板，而是某种温润的、仿佛活物般的暗色材质，微微起伏。
街道两旁是扭曲歪斜的“店铺”，没有明确的形状，像是凝固的烟雾，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腔室内部。
幽蓝、惨绿的光从深处透出，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如同尘埃般的细微絮状物——它们偶尔会聚拢，浮现出模糊的人脸或场景碎片，又瞬间消散。
这里没有喧闹的叫卖，只有一种低沉的、无数窃窃私语混合成的背景音，首接钻进脑髓。
林子峰浑身冰凉，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感。
他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放着一瓶不断变换颜色的气体；另一个摊位上，则是一段被禁锢在水晶里、不断循环的悲鸣。
他知道自己到了一个绝非凡间的地方。
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缓缓凝聚。
他穿着剪裁极致考究的暗色西装，每一根线条都一丝不苟，但脸上却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类似于抛光乳石的表面，映照着周围诡异的光线。
“一位新客人。”
一个平滑无波，却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说道，“我是思西。
看来，您有强烈的‘渴望’。”
林子峰喉咙发干，想逃跑，双腿却像生了根。
对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看到他内心最深的窘迫和欲望。
“我…我需要成功。”
林子峰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我的画…没人认可。”
“认可？
才华？
声望？”
思西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灵质市场可以提供一切。
只要…您愿意支付相应的‘对价’。”
“多少钱？”
林子峰下意识地问。
一声极轻的、仿佛是嗤笑的气音从思西那里发出。
“货币？
那是你们现实世界粗陋的等价物。
我们这里，交易的是更本质的东西——时间、记忆、情感…您未来生命的一部分。”
林子峰感到一阵寒意。
但成功近在咫尺的诱惑，像毒药一样甜美。
“比方说，”思西继续用那蛊惑人心的脑内低语说道，“我可以赋予您下一幅作品‘撼动人心’的才华，让它为您赢得渴望的一切。
而您，只需要预付一点小小的…‘感受力’。”
“什么感受力？”
“比如，对未来色彩的感知。”
思西的声音轻描淡写，“只是十年而己。
十年后，您或许还能重新感受到它们。
当然，这期间，您的世界会单调一些。”
用十年看不见色彩，换取一举成名？
林子峰的心剧烈跳动。
对一个画家来说，这代价残酷得可笑。
但他太渴望摆脱现在的泥沼了。
黑白的世界？
只要能成功，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同意。”
“明智的选择。”
思西伸出手，他的手指细长苍白。
一份泛着微光的、由奇异文字书写的卷轴出现在空中，末尾有一个空白的光点。
“请在这里，印上您的认可。”
林子峰犹豫了一瞬，成功的幻象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伸出拇指，按在了光点上。
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被取走了一滴血珠。
契约成立。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雨中的小巷，刚才的一切仿佛一场离奇的梦。
但手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卷轴的触感，鼻腔里萦绕着那股幽香。
他疯狂地跑回画室，铺开画布，拿起画笔。
奇迹发生了。
前所未有的灵感如潮水般涌来，色彩在他笔下拥有了生命，构图精妙绝伦，情感喷薄欲出。
他忘我地画着，首到天明。
一幅他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杰作，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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