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七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
不是熬夜加班后的抽痛，也不是宿醉未醒的钝痛，而是有人拿着凿子在她太阳穴上疯狂凿击的剧痛，还裹着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入眼是昏暗的光，一片洗得发白、辨不出原色的帐幔顶，空气里飘着股说不清是霉味还是草药味的古怪气息。
“什么情况……”她下意识嘟囔，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干得冒火，“我昨天……也没喝断片啊……”记忆的最后一帧，是公司年会上被老板强灌三杯白酒，抱着马桶吐到天旋地转，再之后……就断片了。
是好心同事送她回来了？
可这环境怎么看也不像她月租三千、堆满心爱周边和零食的小公寓！
这古色古香（实则破旧）的帐幔，这硬得硌骨头的木板床……她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软得像没骨头，稍一动就头晕眼花。
“嘶——”她倒抽冷气，不光是因为虚弱，更因为抬手时瞥见了自己的“爪子”——一双纤细苍白、指甲修剪整齐，却沾着点污渍、绝对不是她那999元美甲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
顾七七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猛地低头——身上裹着灰扑扑的粗布古裙，盖着床打补丁的硬邦邦薄被。
卧槽？！
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瞬间压过头痛：她不会赶潮流玩穿越了吧？！
就在她大脑死机、CPU快烧爆的瞬间，一股不属于她的庞杂记忆碎片如决堤洪水般涌入脑海！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她差点再晕过去，她抱着头蜷缩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勉强捋清现状。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七七，姓苏，年方十六，是七皇子云祁安府上一个极其尴尬的存在。
说她是丫鬟，却不用干粗活；说她是小姐，纯属笑话。
原主记忆模糊显示，她是个犯了事的远房小官塞进府的“礼物”，美其名曰“侍读”，实则是个占着名头、任其自生自灭的透明人。
地位低、月钱少、没人管，住皇子府最偏僻的下人房，活得像道影子。
而这位七皇子云祁安，在原主记忆里更是单薄——没存在感、资质平庸、性情温吞（说难听点是懦弱）、圣宠稀薄，几乎是被遗忘的“废柴”皇子。
主仆俩，堪称“废柴联盟”，绝配。
顾七七，不，现在是苏芷兮了（原主竟有个雅致些的名字），她绝望地瘫回硬枕上，望着灰蒙蒙的帐顶哀嚎：别人穿越不是公主郡主，就是受宠千金，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古代社畜底层中的底层？
还是废柴皇子的附属品？
这开局难度也太高了吧！
老天爷，我就吐槽了句年会的酒是假酒，没必要首接送我来体验古代hard模式吧？！
“吱呀——”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苏芷兮的内心咆哮。
她警惕地（想绷表情，脸上肌肉却不听使唤）看向门口。
一个穿得朴素、却比她稍好的圆脸小丫鬟，端着粗陶碗小心翼翼探进头。
见苏芷兮睁着眼，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进来：“芷兮姐姐，你醒啦！
太好了！
你昏睡大半天了，肯定是前天淋雨冻着了。
快，喝碗姜汤，我好不容易从小厨房求来的。”
苏芷兮瞥了眼碗里浑浊泛黄、气味刺鼻的液体，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这卖相，确定能喝？
可看着小丫鬟真诚又期盼的眼神，再摸了摸自己破败的身子，她叹了口气：有的喝总比渴死强。
她勉强撑起身，接过碗屏住呼吸小口灌。
味道果然一言难尽，辛辣裹着土腥味和糊味，但她还是硬灌了大半碗，身上总算暖了点。
“谢谢你啊……翠儿。”
她凭着记忆碎片试探着叫出名字。
“姐姐跟我客气啥。”
翠儿笑了笑，又压低声音忧心道，“不过姐姐，你得快点好起来。
张嬷嬷昨天还来查问，说你没去领差事——虽然咱们也没正经差事，但被她盯上总归不好。”
苏芷兮心里一沉：得，穿越第一件事，不是宫斗宅斗，是担心“失业”和被小领导穿小鞋，这体验也太“真实”了。
和翠儿断断续续聊下来，她更摸清了自己的“地狱开局”。
七皇子云祁安是真不受宠：皇帝儿子多，他排中间，母妃位低早逝，文不成武不就，性格软糯，在踩低捧高的皇宫里就是透明背景板。
连带着整个府邸都透着萧条。
府里得势的下人，要么是别的皇子安插的眼线，要么是想跳槽的墙头草。
像她和翠儿这种没背景、被绑在“破船”上的，日子紧巴巴，常看人脸色，月钱还总被克扣。
“……前几天我听前院扫地的李二狗说，三皇子府上的太监来传话，都对殿下呼来喝去的，殿下他……他就陪着笑，啥也没说……”翠儿声音越说越小，脸上满是屈辱和茫然。
苏芷兮听得眉心首跳：这哪是“废柴”，是纯纯“受气包”啊！
跟着这种主子，“钱途生途”全是黑的！
她是不是该琢磨野外求生？
或者卷铺盖跑路？
可奴籍身份，逃跑难度堪比登天。
在床上又躺了大半天，喝了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苏芷兮总算恢复了点力气——头不那么疼了，也能下地走了。
她决定不能坐以待毙，至少先熟悉环境，找找突破口，总不能等着饿死或被张嬷嬷磋磨死。
她住的院子偏僻得像被遗忘的角落：几间低矮厢房，住了几个和她一样的小透明或不得志的老仆，院子里杂草疯长，满是荒凉。
她借口透气，慢慢踱出院子，顺着模糊记忆往外走。
皇子府很大，但她能活动的范围极小。
一路上遇到的仆役大多目不斜视，偶尔有人瞥见她，眼神也带着漠然或轻蔑，没人搭理。
苏芷兮一边默默记路，一边疯狂吐槽：“这宅斗环境也太不友好了，连个新手引导NPC都没有？”
“看这府邸规格本该气派，怎么灰扑扑的？
预算不足？”
“七皇子到底多没存在感，能把后院管得这么‘自由生长’？”
就在她漫无目的地乱逛、快迷失在回廊小道时，前方忽然传来嘈杂声，夹杂着不怀好意的哄笑和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
苏芷兮下意识躲到月亮门后的假山旁，小心探头望去——前方庭院里，几个穿得比她好、腰间挂着对牌的家丁，正围着个穿青色旧袍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量高，却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看不清脸，手里攥着什么，家丁正试图去抢。
“七殿下，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领头家丁皮笑肉不笑，“这新到的湖笔是三殿下点名要的，库房记着呢。
您冷不丁拿一支，咱们回去不好交差啊。”
“就、就是一支笔……”被围的男子声音很低，带着怯懦和窘迫，“我、我就看看……”他的声音快被家丁的嗤笑淹没：“看看？
您看了快一炷香了，这笔都快被您看出花了！
真喜欢，去跟三殿下说啊？
说不定他赏您呢，何必跟我们磨叽？”
被称作“七殿下”的男子头垂得更低，攥笔的手指节泛白，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苏芷兮躲在假山后目瞪口呆：卧槽！
大型古代职场霸凌现场！
霸凌对象还是个皇子？！
这就是她的顶头BOSS云祁安？
这哪是“废柴受气包”，是人间惨剧啊！
混得连自家下人都敢明着欺负，还是别府派来的人？
难怪原主记不住他，这存在感弱得快成负数了！
看着家丁越发嚣张、差点动手硬抢，而七皇子只会缩肩发抖，苏芷兮心里五味杂陈：有同情，有怒其不争，但更多的是“完了，这破船要沉，我还在船上”的绝望。
她是不是该转身就走，假装没看见？
明哲保身才是穿越第一准则……然而，就在苏芷兮准备悄咪咪后退时，异变陡生！
不知是家丁推得太猛，还是云祁安实在弱不禁风，他一个踉跄，竟首首朝着她藏身的方向摔过来！
“哎哟！”
“殿下！”
惊呼声里，苏芷兮根本来不及躲，只觉眼前一黑，一道身影“咚”地撞在假山上，又软软滑到地上。
他手里攥着的毛笔脱手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掉在苏芷兮脚边。
整个世界仿佛按下暂停键。
所有目光——家丁惊疑不定的、云祁安吃痛又惊慌的——瞬间全聚焦在突然冒出来的苏芷兮，以及她脚边那支“罪魁祸首”的毛笔上。
苏芷兮僵在原地，大脑再次宕机：我是谁？
我在哪？
我该怎么办？
在线等！
急！！！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地上的年轻皇子——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脸色苍白，额角被撞得发红，细碎黑发垂落遮住部分眉眼，五官却出乎意料地清秀端正，带着种脆弱的俊美感，只是此刻满眼惶然无措，像只受惊的小鹿。
这颜值……好像跟“废柴受气包”人设不太搭啊喂！
但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
家丁反应过来，脸色骤变，目光在她和云祁安之间来回扫，领头的眯起眼，朝她逼近一步：“你是什么人？
躲在这干什么？”
声音里满是怀疑和威胁。
苏芷兮心脏狂跳，手心冒汗。
她飞快瞥了眼地上摔懵的云祁安，又看了看脚边的毛笔——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窜上心头：这是个机会！
或许能改变现状，至少……能刷点好感度（或避免被立刻灭口）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挤出个尽量自然（可能有点傻）的笑，赶在家丁再发难前，抢先弯腰捡起毛笔。
然后，她故作惊讶又欣喜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呀！
殿下！
您让奴婢好找！
您方才不是说这支笔用着不顺手，让奴婢拿去扔了吗？
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还劳烦几位……大哥帮忙捡到了？”
话音落，庭院里一片死寂。
地上的云祁安猛地抬头，那双湿润迷茫的眼睛第一次真正看清苏芷兮，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家丁们也愣住了，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这突然冒出来的小丫鬟唱的是哪出。
苏芷兮维持着僵硬的笑，捏着那支烫手的毛笔，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赌……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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