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砸在老旧居民楼的窗户上，淅淅沥沥的声响裹着酒气飘进来时，苏微攥着产检单的手，指节己经泛白得没了血色。
客厅没开灯，电视里的肥皂剧光映着二叔苏国梁的脸 —— 他刚灌完半瓶白酒，油腻的下巴沾着酒渍，劈手就抢过那张薄薄的单子。
“啪 ——”产检单被撕得粉碎，锋利的纸片刮过苏微手背，划出一道细血痕。
碎纸落在满是烟蒂的地板上，像极了她此刻碎得捡不起来的生活。
“50 万彩礼！
下周三就跟张老板订婚！”
苏国梁把酒瓶墩在茶几上，震得搪瓷杯叮当响，“你爸妈死得早，我养你到 21 岁，该你给苏家报恩了！”
苏微往后缩了缩，后背抵着冰凉的墙。
张老板她见过一次，是邻村的暴发户，快 60 岁了，去年刚死了老婆，脸上的褶子里都透着算计。
她是江州二本院校法学专业的大三学生，白天在校园跑腿，晚上帮律所抄文书，打三份工才凑够学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二叔换钱的筹码。
“二叔，我不嫁！”
她声音发颤，却悄悄把藏在袖口的录音笔按了下 —— 这是昨天去惠民快递站借身份证时，张桂兰阿姨塞给她的。
当时张阿姨攥着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她发疼：“丫头，我年轻时也逃过婚，被我爹逼着想嫁给瘸腿的村长儿子，连夜翻后墙跑的。
这玩意儿你拿着，万一他耍横，录下来留着保命。”
“你敢不嫁？”
二婶刘梅突然跳起来，一把抢过苏微的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屏幕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里面存着她刚结的兼职工资，还有辅导员发的 “国家励志奖学金初审通过” 的通知，“我己经跟张老板说好了，你要是敢跑，我就去学校说你未婚先孕，让你连学籍都保不住！”
手机的碎响像锤子敲在苏微心上，她咬着唇没哭 ——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爸妈去年出车祸时，二叔就以 “监护人” 的名义扣了抚恤金和老城区的商铺，连交警给的责任认定书都藏着不给她看。
她总觉得那场车祸蹊跷，可没证据，只能先保住自己 —— 奖学金是她唯一不用看二叔脸色的底气，不能丢。
“我…… 我得想想。”
苏微故意放软语气，趁两人放松警惕，把录音笔塞进校服口袋，弯腰去捡手机，“我回房间捋捋，明天给你们准信。”
苏国梁挥挥手，眼里满是不耐烦：“别耍花样！
我己经把你房门锁了，今晚老实待着！”
进了小房间，苏微才敢让眼泪掉下来。
房间没窗户，只有个装着粗铁栏的透气扇，她摸出床底下的旧行李箱 —— 这是妈妈留下的，里面藏着两千块钱、身份证，还有妈妈缝衣服剩下的粗棉线床单。
妈妈以前总说：“这线结实，比市面上的绳子耐用，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当时她还笑妈妈想太多，现在倒真靠这床单救命。
她把床单撕成布条，结成长绳时，指尖被线勒得发红。
绳子一头系在床腿上，另一头从透气扇递出去，往下探了探 —— 二楼不高，绳子够长。
雨还在下，苏微爬过透气扇时，手被铁栏蹭破了皮，雨水混着血珠往下滴。
刚往下滑了半截，脚下一滑，重重摔在楼下的花坛里。
膝盖磕在水泥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却咬着牙爬起来 —— 她不敢停，怕二叔追出来。
“微微？”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张桂兰阿姨举着手机跑过来，伞歪在肩上，半边衣服都湿了。
她扶着苏微往快递站后门走，从兜里掏出个热包子：“我看你二叔今晚不对劲，就守在这等你。
快吃口热的，垫垫肚子。”
苏微咬着包子，热气裹着肉香咽下去，差点呛到。
她攥着阿姨递来的仓库钥匙，声音发哑：“阿姨，我不敢报警，二叔说…… 说要是闹大，就去学校注销我的奖学金。”
“傻丫头，先躲起来再说！”
张桂兰把她推进仓库，“我去应付他，你在里面别出声！”
仓库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苏微刚把钥匙攥紧，就听见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凑到门缝往外看，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灯下，车窗降下时，驾驶座的助理递过来个手机：“陆总，查到了，苏国梁带了两个混混往快递站方向来了，大概还有五分钟到。”
男人 “嗯” 了一声，挂断电话，目光落在仓库门上。
苏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 是他！
三天前那个雨夜，帮她赶走醉汉的男人！
当时她帮律所送文件到云顶会所，走廊里的醉汉拽着她不放，是这个男人冲过来把人推开。
他衬衫上的雪松味很淡，却让她记到现在。
男人推开车门走下来，手里拿着杯热牛奶，朝仓库走过来。
雨丝落在他的发梢，他却没在意，走到苏微面前时，突然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雨珠：“别淋着了，会感冒。”
苏微愣住了，攥着钥匙的手松了松 —— 他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今晚要逃，甚至算好了苏国梁赶来的时间。
“上车。”
男人把热牛奶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纸盒传过来，“苏国梁的人快到了，这里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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