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钱

一日，朕召淑妃侍寝，忽然听到她的心声: 哎，论作为倒是个好皇帝，可惜是个短命鬼，不到四十就死了。

???

朕心中大惊，沉着脸问她: 淑妃，你对朕炼丹怎么看?

淑妃惶恐，跪地大呼道: 丹药由张仙人炼制，汲天地日月精华，长期服用，定能助陛下长生不老。

可朕分明又听到她的心声: 你就吃吧，再有五年就死翘翘喽。

01

傍晚，贴身太监陈喜照例将各宫妃嫔的牌子送到朕面前。

朕最喜欢的是礼部尚书的女儿惠妃，她聪明漂亮，擅长讨朕欢心。

但正当朕要翻她牌子之时，朕想起了皇后说的雨露均沾。

后宫的妃嫔皆是朝中权贵的女儿，后宫不稳，朝堂也难以安定。

惠妃牌子旁边是淑妃。

淑妃的父亲叶霆是言官，喜欢挑朕的毛病。淑妃本人又像他爹一样，甚是死板，远不及惠妃善解人意。因此入宫三年，朕召幸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近日因朕决意出兵北伐，朝中主战党与主和党吵得不可开交。但难得的是，一向喜欢与朕作对的叶霆竟然破天荒站在了朕这一边。

朕虽然不喜淑妃，但为了卖他一个面子，终是翻了淑妃的牌子。

当皇帝，也有许多无奈。

02

淑妃被包得像个粽子似的送来。

她也不是第一次侍寝，但不知为何却脸色异样，身体发抖，看起来很害怕的模样。

你怕朕?朕问她。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数月未见陛下，心中有些激动紧张。

她说话的声音还在抖，朕有些不悦，冷声道: 朕不喜欢勉强，你既如此，今夜便算了，伺候朕更衣睡觉吧。

淑妃模样算的上漂亮，尤其一双眸子，在这深宫中呆了三年，还是难得的清澈，只是不像惠妃那般会顺着朕。朕给了她个面子，没有叫人将她抬走。

谁知朕话音一落，便发现淑妃眸子闪过一丝欣喜之色。

但怎么可能，也许是朕看错了。

03

下人们进来熄了两盏灯，淑妃伺候朕在床上躺下，她躺在朕身边。

陛下，晚安。淑妃冷不丁说了一声。

朕一时愣神。

晚安?这是何意?朕还是头一次听到。但想来也是请安的话。

于是朕也回了她一声: 嗯，睡吧。

朕疲惫地闭上双眼，最近在朝堂为北伐之事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脑袋有些昏沉。

但就在此时，朕忽然听到身旁的淑妃叹了口气，说: 哎，倒是个好皇帝，只可惜是个短命鬼，幻想长生不老，天天吃那些丹药，把自己给吃死了。

04

淑妃你放肆朕勃然大怒，坐起身来。

淑妃连滚带爬下了床，颤巍巍跪在地上，磕头说: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请陛下明示。

可紧接着，朕又听到她说: 是不是有病，刚夸你两句就发神经，妈的短命鬼。

朕脸色铁青，气得心口发痛，一个嫔妃，胆敢辱骂皇帝。

你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请陛下明示。淑妃提高了声音。

他是要杀了我吗?杀了我，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谁爱来谁来。妈妈，我好想你。

朕死死盯着淑妃的脸，方才说那些话时她竟然没有张嘴。可朕分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怎会如此?难道朕听到的是淑妃的心声?

05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朕严肃地冲她道: 淑妃，朕来问你，你对朕炼丹怎么看?

淑妃惶恐，连连磕头: 丹药由张仙人炼制，汲天地日月精华，长期服用，定能助陛下长生不老。

你就吃吧，再有五年就死翘翘喽。

朕: ……

你认为朕吃的丹药有毒?

臣妾不敢啊

废话，都是重金属，你觉得呢?自己找一条狗来吃几天就知道了。

朕眯起眼，目光直勾勾落在淑妃脸上，思索着她心中所言。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大哥，你坐得到舒服，我跪得膝盖好痛，我到底造的什么孽来到的这破地方。

瞧着她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朕忍不住笑了一声，放缓语调说道: 罢了，上来睡觉吧。

谢陛下

06

第二日，陈喜照例将张仙人炼制的丹药送来。朕想起了昨夜淑妃所言，犹豫了一下，说: 拿去喂狗。

陛下，这可是仙药啊陈喜诧异。

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找一条狗来，将这几日的丹药都喂给它吃，偷偷地做，别被人知道。

是，陛下。

傍晚翻牌子时，朕出乎意料地想再逗一逗淑妃，看看她脑子里整天想什么东西，于是再次召幸了她。

淑妃刚被抬到朕的寝殿，朕就听到她在心中咆哮: 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刚刚那个死太监还说我有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你不想侍寝?朕难以理解。

怎么会后宫嫔妃，谁不是盼陛下如久旱盼甘霖。淑妃脸上换作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大学生，我还是个孩子，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大学生?那是何物?是大学士吗?可女子怎能做大学士?

你也不是第一次侍寝了，不必害怕。朕摸了摸淑妃的头。

淑妃闭上眼睛，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心中又说: 罢了，该来的躲不掉的，听天由命吧。可是不是说历史上的淑妃不受宠吗，怎么连着两天召幸呢。菩萨，救救我。

朕好歹是个皇帝，淑妃一个嫔妃，竟敢瞧不起朕，真是岂有此理

朕将手收回，悻悻道: 朕等你愿意了再碰你。

哇菩萨显灵啦

……

07

过了半个月，陈喜来报，说那只吃丹药的狗口吐白沫死了，经太医诊断是中毒。

朕大怒，下旨将张仙人及其弟子全部下狱，次日推到菜市口问斩。

吃了三年的丹药，幻想着长生不老，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朕不禁苦笑一声。

心情不佳，朕想到了淑妃。若非听到她的心声，朕可能当真不出五年便要驾崩了。

想起她被那召幸时一副对人世间无所留恋的模样，朕愈发觉得此女子实在有趣。

于是朕命人摆驾淑妃的长乐宫，但未叫下人通报。

朕刚踏入殿门，便听得淑妃欢快大喊: 三筒别动我自摸了

朕循声望去，只见淑妃与三个宫女坐在桌前玩牌九，但这玩法朕却是第一次见。

好，很好，侍寝时死气沉沉，打牌竟然容光焕发。

朕心中有些吃味了。

朕难道还比不上一副牌九?

给钱给钱。淑妃还未发现朕来了，伸手向下人们要钱。

娘娘，再玩下去，奴婢这个月的例钱都要输光了。一名宫女垂头丧气地掏出几个铜板。

别灰心嘛，赌场没有常胜将军，说不准明天就赢回来了。淑妃安慰她。

玩什么呢这么开心?朕走了过去。

桌上几人见朕一时大惊，急忙跪在地上，淑妃趴在地上说: 臣妾不知陛下驾临，请陛下恕罪。

平身吧。

08

淑妃命宫女去沏茶，牵着我坐下，问我: 陛下怎么有空到这长乐宫来了。

大白天的不上班吗?

想你了，来看看你。朕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多谢陛下挂念。淑妃诚惶诚恐。

你玩的牌九朕为何从未见过?

回陛下，它叫麻将，是臣妾受梦境启发所创，特意命工匠打造的。淑妃解释。

宫女将茶端来，淑妃端起递到朕手中。

朕啜饮一口，热流入腹，问她: 能不能教教朕。

陛下的身份，实在是不宜玩这个。淑妃说。

无妨，偶尔玩一两次也未尝不可。朕幼时与信王他们打牌，可从未输过。

是。淑妃应下。

陛下，就算您学会了，谁敢跟您玩啊?谁敢吃您的牌?谁敢胡您?这牌打得还有什么意思?

见淑妃有些丧气，朕又冲她及她的宫女说: 一会儿朕学会了，你们每个人都必须赢朕一局，否则朕再罚你们半个月例钱。

宫女们战战兢兢，淑妃赶紧替她们应了下来: 是。

09

朕好歹还有幼时推牌九的功夫在身，这个叫麻将的玩意儿学起来倒不费劲，

淑妃命三名宫女落座，坐在朕身旁，指导朕打了三局，朕便将规则弄懂了七七。

学会之后，朕命淑妃上桌，与她们几人一起推起了牌。

有旨意在前，她们倒没过于拘谨，第一局一个宫女自摸了。

朕见淑妃她们递了铜板过去，摸摸身上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便差随从去私库取拿了一些银子，说一会儿赏她。

宫女诚惶诚恐地再次跪下，说: 陛下，奴婢不敢受此恩惠。

起来，这才赢了朕一局，还早着呢。

淑妃倏地笑出声，替宫女再次谢过了朕。

朕以前怎么从未发现，她笑起来是如此好看。

接下来打牌之时，朕又听到了淑妃的心声。

怎么南风跟九条这种牌都没人打呢，我只要再碰一下就可以听牌了。

朕瞅了瞅自己眼前的牌，默默将唯一组九条的对子拆开打了出去，九条。

淑妃眸子一下亮了，大喊一声: 我碰

朕陪她们打到了晚上，输了不少钱出去。

可朕的心情，自当上皇帝以来，从未像现在这般畅快。

10

晚上朕在淑妃宫中留宿，她还是很怕朕，心中说着不情愿。

朕愈发觉得她与以前不一样了，尊重她的意愿，忍着没有碰她。

朕今日命人将炼丹的术士全都逮捕下狱了，过去是朕被他们骗了。朕拉着淑妃在床上坐下，与她说着自己的心事。

淑妃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我。

难道历史书上说的是假的?皇帝不是吃丹药中毒死的?

那为何会英年早逝呢?难道是马上风?

朕: ……

殿内灭了灯，朕与淑妃共枕。

心中惦念着北伐之事，朕难以入眠，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来皇帝又在为北伐发愁了。

淑妃的心声骤然响起将朕吓了一跳，朕原以为她已经睡着，原来是在装睡，默默一笑。

这位陛下十六岁即位，对内惩治贪官，推行科举，对外又发动北伐，将羌人赶回了漠北老家，不可不谓百年难遇的明君。

此话朕听着甚是快意，平日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是阿谀奉承，但现在淑妃却是真心实意。

她说朕将羌人赶回了漠北老家，难道北伐这一场决战，我燕朝胜利了?

虽然连年的征战导致民怨四起，可是过在当下，利在千秋，北伐一场决战，为后世至少垫定了三百年的太平呢。

朕忍不住攥紧了淑妃的手。

淑妃，整个朝堂，也只有你能懂朕了。

顾惜柔啊顾惜柔，跟这种人睡一觉你怕啥呢，怎么心中总是过不了那个坎?若以后说出去，你睡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燕昭帝慕容恤，多有面子啊。

顾惜柔是谁?朕只知淑妃姓叶单名一个瑾字，她何时又有了新的名字，还将姓氏也换了。

昭帝，这是朕的谥号吗?淑妃当真可以预知未来?

哎，以前在家睡觉都是抱狗狗睡的，宫里连只猫都不让养，呜呜呜。

听闻此言，黑暗中，朕抱紧了她。

11

朝堂上，大臣们依旧在为北伐决战一事争论不休。

北伐至今已有五年，虽成效显著，但终是未给羌人致命一击。

打仗要用钱，这些年百姓的税负加重了不少，加之我军北伐又要深入敌腹，长途奔袭，大部分官员皆不赞同这最终一战。

想起昨夜淑妃之言，朕最终力排众议，下定决心，命大将军李远亲率三十万大军北上，不降羌人赶回漠北誓不罢休。

散朝后，朕命陈喜追上叶霆，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陈喜回来后向朕禀报: 陛下，叶大人说他家中从未养过狗。

朕心生好奇，淑妃昨夜说的抱着狗睡，又是何处的狗?

但不管怎样，朕还是命人找了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来。

朕驾临淑妃的长乐宫，将狗赠与了她。淑妃满面惊喜，连连磕头谢恩。

呜呜呜，慕容恤，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能听到我心声了。

朕抬起袖子遮在嘴上，忍不住笑了笑。

这样看其实皇帝陛下长得也蛮帅的嘛。

好大的胆子，胆敢随意评价皇帝的长相。

你要再这样下去，我是真忍不住会爱上你的。

朕一时竟有些得意了，趁机问她: 淑妃，你最近侍驾辛劳，可想要些什么赏赐?

侍奉陛下是臣妾职责所在，臣妾怎敢要赏赐?

呜呜呜，我想出去玩。穿过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呢。

每年上元节朕都会微服出巡，今年你陪朕去吧。朕笑着冲她说。

是。

妈我要出去玩了

12

北伐决战大捷的消息年底前传回来了，上天终是没有辜负朕孤注一掷的决心。

为表庆祝，朕命内务府大力操办今年的除夕宫宴。

宫宴那日淑妃穿了一袭粉衣，模样甚是俏皮可爱，明明惠妃就在坐在身旁，可朕却已经看不到她了。

各宫妃嫔，各路亲王都在，舞姬殿前献舞，乐师屏风后弹琴，下人们端了饺子上来，殿内一时间其乐融融。

领舞的小姐姐好美，腰好细，看着就香香的，好想贴贴。

朕的目光向淑妃投去，见她一脸痴相地望着面前的舞姬，不禁心中骇然。

莫非，淑妃不愿意被朕碰，是因为她……

是因为她喜欢女人

嘿嘿，古代版的春节联欢晚会，真不错啊，比几千年后强多了。不过也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跳不好至多没钱，放现在，那可是会没命的。

一曲舞毕，淑妃夹起一个饺子吞下。

饺子真好吃，呜呜呜，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难道我真的被车撞死，再也回不去了吗?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想不到淑妃竟有如此文采，朕望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未过多久，朕见淑妃起身，带着贴身的宫女离开了大殿。

朕心中好奇，想要跟上她却又碍于身份，只好叫陈喜偷偷跟着出去，看看她去干什么。

在同一时间，已经有孕三月的宜妃也站起来，冲朕说: 陛下，臣妾有孕后便总觉着胸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朕点了点头，说: 你去吧。

朕正等着陈喜回来禀报淑妃的动向，却不料一名宫女大惊失色地闯进殿来，跪倒在地大喊: 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推倒了宜妃娘娘，宜妃娘娘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