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妤的抖音

女孩子托腮坐在暖黄的灯光下，面前是一个香奈儿的最新款包包和卡地亚手镯。

配文是爱人如养花，长腿叔叔说我是他精心养护的小玫瑰。

楚欣是我男朋友江望笙资助的贫困生。

而她，一直叫我男朋友长腿叔叔。

01

我看着楚欣的这条朋友圈，有点儿懵。

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拿起一旁江望笙的手机。点开朋友圈，没有看见刚才楚欣发的那条朋友圈。

但我手机里楚欣的朋友圈还在，并没有删除。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楚欣的这条朋友圈屏蔽了江望笙。

另一种是楚欣的这条朋友圈只发给了我一个人看。

会是哪种呢?

我蹙眉思考，随手点开江望笙手机里和楚欣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多，只在节假日里互有问候。多是楚欣发来的节日祝福，江望笙礼貌回复，看上去十分正常。

正常的有点过于客套了。

这反而显出几分古怪。

我敲着手指，抬眸，江望笙正好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蓝黑色的阿玛尼高定西装服帖地穿在他身上，修身的英式剪裁，领带挑了亮眼的红色，脚下蹬了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

他低头整理着钻石袖扣，问我:

怎么样?

不错。

我怎么觉得和我平时没什么两样，毕竟是结婚，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我还是希望自己能隆重帅气点。他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恰巧透过镜面看见我手上拿着他的手机，顿时笑了:

在查岗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他说着话就走过来，凑到我面前。

看见我正在看他和楚欣的聊天记录，笑容有一瞬间凝滞。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神情再次变得气定神闲，甚至还能轻松地同我开玩笑:

脸色这么难看，不会真查出什么了吧?

没有。我把手机还给他，随口问他:

你和楚欣聊得这么少?

我们又不熟，有什么好聊的。

他的表情十分坦荡，丝毫不见心虚。

我静静看了他片刻，认真问他:

你不是资助了她好几年，前段时间还让我帮她找导师，怎么算不熟?

是啊，我毕竟资助了她几年了，所以在她学习的事情上总要上点心。你也知道，她成绩挺不错，但毕竟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靠我帮她找条好出路。

我点头:

你说得对。

他的理由无可挑剔。倒显得我像是在故意找茬，无理取闹。所以没有切实证据之前，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打定了主意，我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倒是他默默打量着我，突然笑了:

怎么?真吃醋了?

没有。我否认完后，才想起一件事，告诉他:

你上次让我帮她问我导师的事情，我问了。

嗯?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我，眼睛温柔得能盛出一湾浓浓的春水。

我导说他们的研究方向不太一致，就不收她了。你下次见到她，帮我和她说一声抱歉。

没事。他笑了笑，像是真的无所谓。

我就是让你帮我顺嘴问一句。你老板那样的大牛，收学生自然不会马虎。我也没抱多大希望。

说完这些后，他似乎觉得自己解释得有点多，重新把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婚纱你觉得哪套好?

……

是第一套 VeraWang 的鱼尾?还是第二套 Pr。n。vias 的水钻?

……

其实我觉得你穿这两套都好看，要不都买了吧。一个当主纱，一个当出门纱?

他话音刚落，婚纱店的导购就发出赞叹声:

先生，你眼光真好，这两件都是我们店里的镇店婚纱，新娘子穿这个的确都好看。然后又看向我，满眼艳羡:

小姐，你老公对你真好。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明明试婚纱的时候我还挺高兴、挺期待，但现在我似乎只觉得厌烦。

所以我对江望笙道:

你决定吧。

江望笙似乎没看出我的异样，继续兴致勃勃地问我: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再去看看婚鞋。

不了。

???

刚才师妹说有个组会，我现在要回实验室。

啊，可是我晚上还在夜色定好了位置。

夜色是一家法餐厅，以环境好、消费高出名。

我强打起精神对他道:

不好意思，但是你也知道我们组会不能缺席的。位置就退了吧。

好吧。江望笙明显有些失望，起身对我道:

我送你过去。

不用。这边有地铁，很方便。你送我还堵车。

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江望笙抱着我亲了亲我的脸颊:

那你自己路上注意。

我点点头，起身离开。

02

有组会当然是我随口瞎扯的。

所以我没有回实验室。

而是去了夜色，找了个不起眼但正好能观察到门口的位置坐下。

兴许是看见那条朋友圈后，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我总觉得会在夜色中找到答案。

晚餐时间，江望笙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门口，他身边的女孩笑靥如花，和我印象中那个朴素局促的贫困女孩完全不一样。

是楚欣。

楚欣搂着他的胳膊，十分亲密地和他贴在一起。

而江望笙虽然脸上神情淡然，肢体语言却没拒绝，明显很习惯这样的亲密。

两人去了夜色最好的观景位，桌上的烛光晚餐摇曳生辉，楚欣突然起身，亲了一下江望笙的脸颊。

江望笙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生气，飞快地看了看周围，像是害怕被人看见。

楚欣满心的欢喜神情也渐渐收敛下来，她强笑着说了些什么。

像是在道歉，江望笙叹了口气，最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与其看这些拙劣的表演，我还不如回实验室做实验。

所以我干脆回了实验室。

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但实验室里大部分师弟师妹们竟然都在，果然大家都是卷王。

这也激励了我，我没再想江望笙和楚欣，心无旁骛地沉浸在实验之中。

因为精力特别集中，这次实验很顺利。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凌晨一点多了。我伸了个懒腰，决定结束今天的战斗。

顺手拿起手机，里面有好几条微信。

都是江望笙发来的。

组会开完了么?

要我来接你吗?

还在忙?

想你了

然后是几条语音视频信息。

看来真的在忙。

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爱你，晚安。

这些信息都是今晚发来的，如果不是今晚我亲眼看见了江望笙和楚欣的亲密画面，我都要对江望笙感到愧疚。

毕竟任谁看这些信息，都会相信他江望笙就是一个含情脉脉在苦等忙碌女朋友空闲的痴情体贴男朋友。

我有些生理性的反胃，没有回复江望笙。

打开朋友圈，楚欣果然又发朋友圈了。

九宫格的照片明显是今晚在夜色拍的，前张都是景色和菜品，唯独最后一张拍了对面男人的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无名指上的白金素圈是当初他和我买的情侣戒指。

楚欣的配文依旧朦胧且文艺:

眼前人是心上人。

我回复她:

恭喜恋爱。然后配了三个微笑的表情。

03

回复完这条后，我就直接睡下。

第二天大早我被电话吵醒，是楚欣打来的:

思妤姐，你有空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我有些意外她会主动来找我，但转念一想，如果她真想瞒着我，就不会故意发那么明显的朋友圈。

这一面迟早是要见的，所以我只愣了片刻，就回复她:

好啊。在哪见?

等下十点，我来找你吧。

好。

那端突然传来江望笙的问话:

和谁打电话了?

楚欣似乎有些心虚，飞快对我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

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我顺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一刻，还早得很。

江望笙这么早和楚欣在一起，只能证明他们昨晚根本没分开。

我笑了笑，扔了手机继续睡回笼觉。

结果昨晚实验做得太晚，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九点四十，楚欣已经发微信过来，说会来我寝室楼下找我。

我快速梳洗了一番，随意挑了件干净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就下楼赴约。

刚出寝室大门，我就看见了楚欣。

她背对着我站着，穿了一件 miumiu 的小黑裙，手上拎着的是朋友圈晒过的香奈儿包包，手腕上戴着卡地亚手镯。

能看出她是精心打扮过的，这样的她，没有当初那个贫困生的一丝影子。

不得不说，江望笙的确将她养得挺好。

我静静欣赏了一会，才叫她:

楚欣。

她这才转身看了过来，这一眼铆足了劲，明显是想和我较劲。

然后在看见我时，她明显愣住了。

因为走得急，我完全素颜，眼睛上架着黑框眼镜，头发也只简单束了个马尾。

和妆容精致的她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她神情明显有些得意，但是没有完全显露出来，反而亲热地挽起我的手，叫我:

思妤姐。

我挣开她的手臂，直接开门见山问她:

你找我什么事?

我以为她会直接和我摊牌，或者向我哭诉她和江望笙的感情多么情难自抑。

但她没有，她只是笑着对我道:

我是想问一下您导师的事情。

江望笙没和你说?我导不收人了。

我知道。但是我听说你们实验室如果熟人介绍，暑假可以去打工。思妤姐，你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

只要付老师和我多接触，我相信他会愿意收我的。我不介意再多等一年，只要能进付老师门下。

……我看着她。

心中其实很明白，那两条意有所指的朋友圈都是她故意发给我看的。

那想必她应该也清楚，自己在我心中到底是什么样。

我觉得如果是正常的稍微有点廉耻之心的人，肯定会尽量避开我。

可楚欣明显不一样，她就是想和我较劲。

甚至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同我一起。

她这样的举动，实在让我反感。

所以我直接告诉她:

我不会帮你。

为什么，思妤姐?

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和你待在一个实验室，会让我不舒服。以后没事，你也别来找我。我们没有那么熟。

最终我没有说破，毕竟这里人来人往，我还是给楚欣留了最后一点颜面。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但第二天，我就在实验室里看见了楚欣。

她是被付老师亲自带过来的。

看着我时，笑得明媚又张扬:

思妤姐，又见面了。

……

经过我身边时，她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不好意思，就算你不想看见我，以后也还是要经常见面了，思妤姐。毕竟就算你不愿意帮我，望笙哥也会帮我搞定的。

04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脸色，但想必是不太好看的。

因为楚欣笑了，有些得意和挑衅。

还有一种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蔑视。

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赢了。

而我一败涂地。

我陡然觉得没意思透了，直接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四顾无人的走廊上，我点燃了一根烟，刚抽两口，楚欣就出现了。

她应当是跟着我来的，毕竟这里是吸烟区，而她并不抽烟。

因为她直接开口嘲讽我:

想不到思妤姐你还抽烟了，望笙哥知道吗?他好像很讨厌抽烟的人呢。

……他不仅知道，他还给我买烟。

我心里无语，懒得搭理她。

江望笙嗅觉敏感，最讨厌烟味，我是知道的。

但我读博后科研压力很大，我只能靠抽烟排解压力。每次见江望笙时，我都会在身上喷去味的香水。

可江望笙还是察觉了。

他没有劝我戒烟，反而会默默给我买烟。

还告诉我，不用勉强自己喷去味的香水，他没关系。

他知道我热爱自己的专业，但如果压力实在太大，也可以放心地靠一靠他的肩膀，他会给我支撑。

现下想来，我对江望笙的爱意就是从他这些微小平等尊重的细节里慢慢生根发芽的。

只是原来，是我看走了眼。

我有些恍神，楚欣还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但我都没听太清楚。

恰好，这时候江望笙的电话打过来了。

所以我当着楚欣的面接通了电话，然后摁了免提，堵住了楚欣的嘴。

江望笙的声音柔柔地从手机那端传来，又甜又腻，还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女朋友，终于忙完了呀?

恩。

那你今晚能不能赏脸，陪我去吃个饭?

……

我们都两天没见面了，我可想你了。你就当陪陪你男朋友，好不好?恩?

江望笙的声音甜得有些发腻。

他其实经常这样对我撒娇，带点小孩子气，和平时那个金融街的投行精英完全不同。

楚欣大抵是没见过这样的他，神情明显愣住，而后她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轻轻握紧了拳，嘴角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我却并不觉得高兴，陷入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场战争，不管是赢是输，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所以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过往再好，细节再美。

一旦蒙尘，就不该留恋。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他:

好。不过地方我来订。

那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

好吧。我们晚上不见不散哦。

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楚欣笑意盈盈的脸。

她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又变成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女生，甚至对我说:

思妤姐，你和望笙哥的感情真好。我真羡慕呢。

我静静看着她，她嘴角的笑意很深，眼神里却都是挑衅。

她大概是希望我和她大吵一架。

可惜我没打算如她所愿。所以我也笑，字正腔圆告诉她:

没事，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你羡慕不来的。

楚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心情总算好了点。

晚上我去了我和江望笙第一次约会的餐厅，订了靠窗的位置。

我和他约的是六点。

我提早十分钟到的，刚入坐，江望笙的微信就过来了:

亲爱的，临时有个会，我可能要晚半个小时。

我没回复他，只是打开随身携带的 iPad 看起了论文。

看到第二篇的时候，江望笙捧着一束精致的卡布奇诺玫瑰推门而入。把花递给我时，脸上的笑容温柔深情:

我来晚了，没等久吧。

我没有接花，看了眼 iPad 上的时间，他只迟到了十分钟。

如果他是真的有会，想必不能这么快赶来。所以我笑着问他:

会这么快就开完了?

他从善如流地把花放在我身边，笑容如常:

看你没回我信息，怕你生气，也怕你久等，就提早开了，没讲废话压缩了时间，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我看了眼手边的花束，包装精致，花朵新鲜，一看就是好好准备过的:

今天这么忙，还有空去买花?

给你打完电话我就订好了。他看着我，虽然是玩笑，却眼带探寻:

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在审我啊?

……

我刚才真在开会。他掏出手机，打开工作群，里面是他项目组手下在沟通工作:

喏，你看，他们正在按我刚才会议的安排做事了。

我看了眼他的手机，的确如此。

想来他晚到的确是因为工作。

只是信任的裂痕一旦存在，就再难愈合，我已经不相信他了。

我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吃完饭再说的，但眼下看来，还是就现在说吧。

所以我直接和他开门见山了:

江望笙，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