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校倒计时

却唯独没有邀请我。

后来他精心准备的外滩无人机表演登上热搜，我悄悄把志愿从华大改到了港大。

十年的青梅竹马终究难敌天降。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输给自己一手资助的贫困生。

只是这一次，我好像真的不能再原谅宋时砚了。

1

无意间保存了班级群里秒删的视频动态，我才知道宋时砚今晚为叶蓁蓁办了很隆重的庆祝会。

查到成绩的那一刻，叶蓁蓁尖叫着扑进宋时砚怀里。

阿砚，我可以跟你一起上华大了。

宋时砚没有刻意推开她，只是笑着为她戴上了带有King标志的发箍。

恭喜。

喧闹的视频里，同班同学纷纷为叶蓁蓁送上祝福。

那架势不像是庆祝她考上华大，倒像是在祝福她与宋时砚修成正果。

显得此刻盯着手机发呆的我，像个无助的小丑。

犹豫了一秒，我给宋时砚打去了电话。

嘟嘟两声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叶蓁蓁的声音。

望星，阿砚他去洗手间了。一整晚都在忙着给我办庆祝会的事情，他也就刚离开一小会儿。

意识到说错话，叶蓁蓁顿了一秒，其实本来我有叫阿砚通知你，但他说你可能会因为考得差心情不好，就没有叫你。

一会儿让他回给你好不好?

哇……

叶蓁蓁突然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无心探究，只淡淡回她。

不用了。

你们玩得开心。

挂掉电话后，手机上弹出本地热搜。

而我在看到热搜里用无人机拼出的祝贺叶蓁蓁考上华大后，也秒懂了挂电话时叶蓁蓁的惊讶。

这胜似告白的庆祝方式，换成哪个女生能不心动呢?

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732 分。

咬牙努力了大半年，我的成绩完全可以填报华大。

但也足够申请其他任何学校。

曾经，一起上华大是我与宋时砚的约定。

在他通过自主招生拿到华大名额后，约定就变成了压在我身上的一个重担。

让我在一次次月考模拟中患得患失。

可是现在，这个约定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而且也没有履行的必要了。

2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给父母各打了一通电话，汇报了我的高考成绩。

他们一个打了十万块钱给我，让我自己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一个在听到我打算报考港大后，短暂地陷入沉默。

妈妈以为你会选华大，有宋时砚在你身边，妈妈也会觉得安心。

不过，你要是有自己的考虑，妈妈也全力支持你。

嗯，我能照顾好自己。

随便敷衍几句后，我挂掉了电话。

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小孩，我成了那个谁也不想要的累赘。

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却还是在此刻有一点心痛。

因为就连宋时砚，也不会继续陪在我身边了。

3

下午的时候，我在院子里浇花。

宋时砚隔着围栏和我打招呼。

看你心情不错，考了多少分?

他打着哈欠，身上还穿着睡衣，语气里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我想他应该并不在乎我的分数吧。

不然也就不会都第二天下午了，才想起来问我。

压低了声音，我回他。

732。

不错嘛，那你也能上华大了。

他声音高涨，像是真的为我感到高兴。

我却因为他用了一个也字，心中不快。

仿佛他只想跟叶蓁蓁一起上华大，而我只是一个多出来的意外。

顿了顿，我想告诉宋时砚我不会去华大。

叶蓁蓁却伸着懒腰，从宋时砚家的客厅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宋时砚的 T 恤和短裤，松松垮垮的，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见到我在和宋时砚讲话，她也一脸兴奋地跑过来。

对不起啊望星，昨天太开心了，都没顾得上问你考得怎么样。

能不开心吗?

宋时砚的精心准备，几乎让她成为全城瞩目的焦点。

哪怕无人机的热度很快就能被其他讯息压下去，却足以成为他们心中的永恒。

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我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们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进展神速。

或许是察觉到氛围尴尬，宋时砚开口解围。

望星考了 732，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华大。

叶蓁蓁尬笑，好厉害，比我还高分。

望星，你有想好报什么专业吗?

此时的我，还陷在跟我们一起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只没好气地回她: 不知道，这个分数应该可以随便挑吧。

沈望星，不要那么没礼貌。宋时砚皱着眉，一脸说教。

叶蓁蓁也急忙补刀。

望星家境优渥，选专业就只选自己喜欢的就好。不像我，要考虑未来的就业，考虑专业发展前景，真的好难选啊。

没关系，一会儿我帮你一起选。

宋时砚摸着她的头，小声安抚。

亲昵的样子，在我眼中显得无比刺眼。

目送他们走出去半米远后，宋时砚又折了回来。

沈望星，你不该那样跟蓁蓁讲话，她家庭条件远远比不上我们，是很努力很要强才走到今天。

还有，昨天结束得太晚了，蓁蓁回不了郊区，所以才在我家客房暂住一晚，你不要多想。

而且，你以前不是一直让我多帮帮她吗?

总之，你能考上华大，我非常开心。

关掉水管，我一时有些气笑了。

宋时砚这微不足道的解释算什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吗?

叶蓁蓁考上华大不容易，难道我就很轻松吗?

最初把叶蓁蓁介绍给宋时砚认识时，我的确说过希望他能多多帮助她。

却从没想过会被叶蓁蓁取代自己在宋时砚心中的位置。

也从没想过，我的竹马有一天会为了另一个女生叫我的全名。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三个人的情感始终太拥挤。

需要有人识趣地提前退场。

所以，我不会去华大了。

再过一个月，我就和宋时砚彻底告别。

这辈子再也不见。

4

我打电话委托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

告诉他标价可以比市场价略低一点，但是必须全款结算。

中介上门拍照后，委婉表示，以现在的行情，全款接手别墅的客户会比较稀少。

我笑了笑，跟他说没关系。

你可以挂着慢慢卖，等我开学的时候钥匙会留给你。

送中介出门时，恰好遇到宋时砚带着叶蓁蓁外出。

一见我，叶蓁蓁就热情地贴过来。

阿砚说带我去添点新生入学的必备品，你要不要一起?

今天的叶蓁蓁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看起来价值不菲。

很明显是宋时砚买给她的。

也很明显，她这几天一直待在宋时砚家并没有离开。

说好的暂住，变成了长住……

但是想到宋叔叔和宋阿姨都在外地出差，一切就又变得合理起来。

宋时砚并没有邀请我一起同行的意思，只是指着中介的背影问我。

他是谁?

哦，家里水管有点小问题，物业派人来修。

决定离开宋时砚之后，我好像练就了一种撒谎不眨眼的能力。

也不知道是我演技太好，还是宋时砚其实根本就不关心。

他没有怀疑我的回答，只是叮嘱我一个人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便和叶蓁蓁有说有笑地离开。

他们的欢愉太过刺眼，让我不自觉背过身。

也生平第三次觉得，这个空荡荡的别墅让人很是寂寞。

第一次觉得别墅空荡荡，是 7 岁的时候。

父母离婚，妈妈只拉了一个行李箱出门，临走前捏着我的肩叮嘱我。

你爸忙，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去隔壁找宋阿姨。

嘴巴甜一点，他们会更喜欢你。

宋叔叔和宋阿姨确实将我视若己出，就连宋时砚也对我很关照。

餐桌上只要是我喜欢的菜，他都会留给我吃。

我挑食不吃胡萝卜，他会趁着宋阿姨不注意从我碗里夹走，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即便，他其实也不爱吃。

第二次觉得别墅空荡，是 10 岁那年我爸再婚。

他的秘书带球上位，专门去港城验过，是个男孩。

我爸很高兴，直接在秘书的老家买房定居。

或许是出于愧疚，他在婚前把别墅转到了我的名下，同时也跟我说有时间会回来看我。

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回家，但一想到逢年过节这个房子里也只剩我一个人，还是觉得有些落寞。

那时候，宋时砚怕我难过，每天想着各种方法逗我开心。

顶着盛夏的大太阳，扮成我最爱的皮卡丘，给我送好看的小蛋糕。

就连宋阿姨也换着花样做好吃的给我。

那份温暖，填补了我亲情的缺失。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对宋时砚滋也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高一时，他与我约好一起上华大。

目光真诚的样子，让我以为我们两个是双箭头。

还想着拿到华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就主动对宋时砚告白。

如今回想起来，可能只是那天的阳光太毒，让我一时有些昏了头。

毕竟，宋时砚对我很好，对其他同学也很好。

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却只有在对待叶蓁蓁时，才是格外的好。

5

宋叔叔他们提前回来了。

一到家宋阿姨就打电话叫我去吃饭，说宋叔叔给我准备了升学礼物。

是和宋时砚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平板手机三件套。

我内心感激。

虽然宋叔叔平时话不多，但他对我的关照一点都不少。

决心离开后，我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他们。

但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弥补了。

饭吃到一半，宋时砚才带着叶蓁蓁回到家。

一进门，叶蓁蓁就躲到了宋时砚的身后。

宋叔叔表情变得很严肃，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与人交往要注意界限。

随随便便把一个女孩带回家，像什么话。

宋阿姨一边招呼宋时砚他们坐下，一边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先吃饭吧，吃完让司机送你回家。

叶蓁蓁是吧，你一直待在外边，父母也会担心吧?

叶蓁蓁没吭声，只是在桌子下边轻轻拽了拽宋时砚的衣角。

宋时砚就把我最爱的小炒肉挪到了她的面前。

爸妈，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蓁蓁敌意这么大。

沈望星不也天天在我们家，你们可从来没有说过她。

宋阿姨剐他一眼，乱说什么，望星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宋时砚反驳完才意识到有些说错话，但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丝毫歉意。

而是拉起叶蓁蓁的手，扭头就要出门。

我已经答应了蓁蓁，这个暑假带她逛完海市的每一个景点。

这个家里既然不欢迎她，我就带她住外面。

虽然在此之前我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那些我自以为的偏爱，竟然没有任何一刻在我身上降临过。

后来宋阿姨再怎么安慰我，我都已经听不进去。

只笑着对他们说: 没关系的，人总会长大。

也总会有离别。

你们也别太为难他。

6

一连几天，我都在家里收拾东西。

经历过父母的两次离别，这个家里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

唯一值得收拾的就是我自己的房间，里面有满满一整墙的工艺品。

都是这些年宋时砚送我的礼物。

小到水晶球、音盒，大到皮卡丘摆件和各种联名的玩偶，都曾让我有过短暂的迷失，认为自己是宋时砚心中的唯一。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觉得我有些可怜。

所以才买这些东西安慰我。

全部丢掉觉得有点过分，想了想还是留给下一任房主处理。

我就只收拾了一些衣服，装进了行李箱里。

这期间，宋时砚还是被宋叔叔抓了回来。

作为让步，他们允许宋时砚白天出门，带叶蓁蓁游览景点，但每天晚上六点必须回家。

偶尔和我碰面，宋时砚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觉得他一定在怪我。

甚至觉得是因为我，宋叔叔和宋阿姨才那么排斥叶蓁蓁。

可是谁又真的在乎过，我的心酸呢?

6

录取通知书送来那天晚上，宋时砚用小纸团敲了我的窗子。

这是我们小时候养成的交流习惯。

但在他跟叶蓁蓁关系变好后，便再也没有这样来找过我。

打开窗子，我有一阵恍惚。

因为我看到宋时砚举着华大的录取通知书，笑得格外好看。

望星，我的通知书到了，华大的航空航天专业。

成为优秀的航天工程师，一直是宋时砚的梦想。

甚至有段时间，我也想过要不要和宋时砚学一样的专业。

这样我们就能更长久地相处。

现在，我却只能隔着一层楼的距离笑着对他说。

恭喜。

你呢?他眉毛轻挑，最后选了什么专业?

文学。

他点点头，后退了一步，确实是你的风格。

而后，从身后拿出一捧仙女棒，悉数点燃。

烟花的映衬下，他顶着一张好看的脸。

声音也极具魅惑。

望星，祝贺你考入华大中文系。

谢谢。

我流着泪，心中一阵钝痛。

如果不是看过外滩的无人机热搜，我恐怕又会被这廉价的浪漫打动吧。

再见了，宋时砚。

我的确考入了中文系，只不过不是华大。

而是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