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尔显

结婚五年后，他冷暴力逼我离婚。

我拖着不肯离。

直到看见他和闺蜜从酒店出来。

我终于签了离婚协议。

离婚后，我刷到他们结婚的照片。

她配文说: 从前做你的伴娘，今天做你的新娘。

我愣了愣。

低头问身下的男人:

这次怎么没去做他伴郎了?

男人握着我的腰，轻哂一声。

这次的新娘我没兴趣。

1

我签下离婚协议后，顾淮琛长舒了一口气。

沈羡，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我们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

琳琳也说谢谢你成全我们，你还是她最好的闺蜜。

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我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

半年前他就提出离婚。

问理由。

三个字: 不爱了。

我们从校服到婚纱，携手走过十五年岁月。

你情我愿许下的白头之约，却抵不过五年的婚姻消磨。

眼睁睁看着我的十五载青春就此烂尾。

凭着几分不甘几分恨意，我硬是拖了他半年。

而他也不再回家，报复似的跟我断了联系。

用最低级的冷暴力逼我就范。

从始至终只有一句:

除了办离婚手续，其他事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直到昨天中午，闺蜜叶可琳约我吃自助餐。

我去约定的那间五星级酒店赴约。

刚迈进酒店，就看见顾淮琛和叶可琳举止亲密地迎面而来。

三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酒店门口。

顾淮琛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

沈羡，是我喜欢上了她，这事跟她无关。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牵连她。

而叶可琳搭着他的手臂，怯怯地看着我:

羡羡，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但是我真的情不自禁喜欢他。

两个人防备而警惕地盯着我，生怕我在公众场合撒泼打滚。

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心脏像是被丢进了破壁机里，搅得七零碎。

原来痛到极致是毫无知觉的。

如果说顾淮琛出轨是捅进我心里的一把刀。

叶可琳就是抹在刀刃上的剧毒。

他毁了我十五年的爱情。

却还残忍地一并抹杀我多年的友情。

我冷眼看着他们。

语调冷静得连我自己都诧异。

明天我们去办手续吧。

我越过他们，头也不回地往自助餐厅走去。

那天只觉得胃里一片空虚，怎么吃都填不满。

2

顾淮琛开车载着我开往民政局。

车里的音乐曲调轻快。

他跟着轻轻哼唱。

如今得以解脱，他一定无比畅快吧。

出门前，我收到他的信息。

我在楼下等你。

时隔半年，这是他主动给我发的第一条信息。

和从前一样的六个字，分明一字未改。

却哪哪都和从前不同。

这条车道限速 80，车子却以 100 码的速度行驶。

比预计早了十几分钟到达。

下车时，外面阳光明媚。

就像五年前，他礼花满天娶我进门时一样。

我们没有孩子。

财产分割方面也算是公平合理。

我拿走公司里我应得的股份以及几处房产。

手续办得很顺利。

我们拿了离婚证，走出大门。

我看着他走到车旁，随手把热乎的离婚证扔进车内。

姿态松弛地倚靠着车门，低头点了支烟。

吐出缥缈的白色烟雾。

这时，一对年轻夫妻拿着红艳艳的结婚证。

笑着穿过我和顾淮琛之间。

没走几步，男人低下头亲了下女人的脸，笑着说:

老婆，以后请多指教

那一刻，好像有一股强劲的风吹透了我的身体。

回忆皱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

3

我和顾淮琛的故事是在初中的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我爸因为一次医闹事件，刚过世不久。

一节语文课正好讲的是父亲。

课后，我趴在桌上久久没有抬头。

甚至翘了下一节体育课。

直到同学全都去操场了，我才敢在空荡的教室里哭出声来。

顾淮琛就是在那时候坐到我身旁的。

他趴在桌上，头转向我这边。

安静地凝视着我。

他伸出手，温热的指腹擦去我的眼泪。

泪眼朦胧中，我听见少年低沉的嗓音:

沈羡，我就知道你会哭。

我的心轻轻颤动，轻声问他:

你……你怎么没去上体育课?

我大姨妈来了。

我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笑了几声，又听见他说:

我喜欢的女孩在伤心，我哪里还有心思打球呢?

那句夏日里的告白，从此将两颗心紧紧捆绑到一起。

高中毕业，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

朋友圈里晒出两张交叠的录取通知书。

向所有人宣告我们的爱情。

毕业后我们领证结婚。

民政局外，他的吻落在我唇边。

口口声声说: 老婆，余生请多关照。

我们一路蹚过风雨，跋山涉海。

我以为脱下校服，换上白纱，便是真的修成正果。

却终究不可免俗地应了那句——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我不能说，我了无遗憾。

4

我刚打开打车软件。

他捻灭了烟，抬头姿态散漫地跟我说:

一起吃个散伙饭?

我张了张嘴，想拒绝。

他眼神流露出几分诚恳:

这么多年了，最后再一起吃顿饭吧。

这之前，我们有半年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还是在当年庆祝领证的那间粤菜馆。

他一如当年给我倒了杯普洱茶，淡声问道:

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她吗?

我抬眸静静地等着他说。

他轻叹了口气，如今终于没有顾忌地全盘托出:

记得当初我们公司资金周转困难。

你那时候只知道在家当阔太太，是她陪着我到处求人拉投资。

每天数不清的酒局，求不完的人，低到不能再低的头。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光，是她陪着我过来的。

一个女人在酒桌上拼了命帮我喝白酒，还要替我安排那些老板吃喝玩乐。

后来我们终于拿到一笔投资，才熬了过来。

沈羡，我不想负你，可我更不想负她。

毕业后，我陪他一起创业。

赶上了茶饮公司年轻化的风口。

我们的新茶饮事业做得有声有色，愈来愈好。

后来，叶可琳正好因职场性骚扰辞了职。

我索性让她进公司帮我，不必再看外人脸色。

如今看来，我高估了我们多年的友情，也低估了人性。

听完他的话，我默默抿了口茶汤。

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商场如战场。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商业价值，怎么可能有冤大头平白无故给你投钱?

5

那年他们之所以最后能成功融资。

仅仅是因为，公司研发出的那几款新产品，有足够的市场潜力。

而那几款力挽狂澜的产品，是我孕期带领研发团队呕心沥血研发出来的。

却因为太过劳累，最后没能保住孩子。

就这样失去了三个月大的胎儿。

他那时候忙着到处拉投资。

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怀孕的事。

我隐瞒了我参与研发的事情，也隐瞒了我们失去的孩子。

我不想让他为此自责。

他却一直以为公司度过难关、蒸蒸日上，靠的是研发团队，以及他和叶可琳的百般斡旋。

反正婚也离了。

该为自己说的，我也一句不想瞒了。

其实……

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

你知道吗，后来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

当我看到他的新娘走向红毯时。

他笑得合不拢嘴。他那么开心可以和这个女人结婚。

我突然发现，我对你的感觉，好像不再是那样的了。

我看着红毯尽头，脑子里出现了琳琳穿婚纱的样子。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再骗人骗己了。

……

当初，我们大学刚毕业，手头紧张。

我们领了证，只办了简单的小婚礼。

那时，他总是拉着我的手，眼眶发红地说亏欠了我。

以后有钱了，会补给我一场最美、最盛大的婚礼。

后来，他确实有钱了。

却总是以忙碌做借口。

不断拖延补拍婚纱照的时间。

如今，我看着他深情款款地诉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意。

就好像那年和我爱得山高海深的人，并不是他。

时光悄然替换了他心里的新娘。

我垂下眼睑，咽下了未出口的话。

算了。

就不再拿往事牵扯了。

到此为止吧。

6

我从公司离职后。

用最快的时间出清我手头的股份。

从住了多年的别墅搬到另一处房子里。

这天下午，我抱着一堆资料走在路上。

手机响了起来。

是以前预订过婚纱照的公司打来的。

沈小姐，您预约了下个月的婚纱照拍摄，我是来跟您再确认的。

我愣了片刻。

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这家婚纱照档期很难约。

我早在一年前就定好了拍摄时间。

后来改来改去，把时间定在了下个月拍摄。

不好意思，我这边不拍了。

好的，那我替您取消拍摄。这边定金是无法退还了，非常抱歉。

好的，我知道了。

对方支支吾吾又说:

那个……我们这边刚接到一单……

新郎的名字、手机号都和您先生一模一样，但是新娘姓叶……

对方加了钱，拍摄时间定在了这个月底。

工作人员是个女孩子。

我隐隐明白她好心想要暗示我的信息。

谢谢你告诉我，但他已经不是我先生了。

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的婚纱照。

他加钱挑了最快的档期要和别的女人拍了。

原来他真心想做的事，风雨无阻。

心口涌上一阵窒闷感。

电话刚挂断，天空忽然下起了暴雨。

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我跑着想去檐下躲雨。

却被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一撞，资料瞬间散落一地。

我弯身在雨中一张张拾捡。

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而下。

忽而，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

男人焦急又生气的声音震在我耳边:

沈羡，你在干什么

7

我愣了愣，缓缓抬头，看见了盛墨阳那张招摇的脸。

如果说此时此刻，给我一张名单，列出最不想见的人。

盛墨阳一定名列前三。

毕竟，他是顾淮琛的好兄弟。

知名茶饮公司岚茶的创始人。

我们最大的商业对手。

他 22 岁拿到 1 亿 A 轮融资时，我和顾淮琛还在为员工工资发愁。

我把手里的文件往身后藏了藏。

这些都是我之后自创品牌的重要资料。

于公于私，我都不想在这会儿碰上他。

我视若无睹地弯身继续捡。

他用力把我扯起来，伞往我手里一塞。

西装革履的男人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替我捡完剩下的纸张。

然后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拉到了车里。

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他蹙眉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见我默不吭声，他启动了车子往前开。

我先送你回去。

我这才抬头: 不用，我跟顾淮琛离婚了。我已经搬家了。

车子在红绿灯前猛地刹住。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你不需要送你好兄弟的前妻回家。

在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