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对新转来的贫困生很特别。
因为我当众指认她偷班费,女生觉得自尊心受辱。
哭着离开却意外摔下楼梯,磕伤了腿。
裴彦为给她出气,暴雨夜将我关在门外。
居高临下地指责:
你又有什么资格羞辱曦曦?
如果不是和我的婚约,你能从乡下跑来寄养在我家?
我淋了一夜雨,病了三天。
裴母为了补偿我,提出毕业就订婚。
这次,不等裴彦推拒,我主动回绝了。
裴彦一怔。
他还不知道,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了转学。
1
雨越下越大。
我站在别墅门口,身上被淋得透湿。
保姆阿姨歉疚地看着我。
对不起眠眠……
让你进来,我就会被开除……
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没关系阿姨。
您帮我把手机拿出来就好。
拿到手机我也可以打车先离开避避雨。
保姆没动,只是低声说:
对不起……
我顿了顿,没再为难她。
2
将近凌晨的雨夜。
我除了紧紧靠着墙壁,希望屋檐能稍微阻挡些风雨,是没有第二条出路的。
裴彦的目的达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胳膊冻得发白时。
裴彦带着林曦出现在门口。
女生一脸惊讶地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
裴彦垂眼盯着我。
现在,还是不愿意道歉吗?
换做两个小时前,我肯定会坚持到底,甚至会不甘心地跟裴彦吵一架。
如果不是林曦当着全班同学污蔑是我偷的班费。
我也不会忍不住当众揭穿她。
林曦承受不住全班异样的眼光,跑出去摔伤了腿。
裴彦把这件事怪在了我身上。
自尊心在此刻被求生的本能压了下去。
我只知道自己已经冷得头脑发昏了。
张了张嘴,雨水灌进嘴里。
对不起林曦。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朝她鞠了一躬。
我不该那样做的。
林曦往裴彦身后躲了躲,可我不想原谅她……
裴彦回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
没事的。
他情绪淡淡地看了我半晌。
晚了。
3
我身子一晃,有些站不稳了。
雨滴密密麻麻砸在身上,像在拖着我整个人下坠。
裴彦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
当众指认曦曦,是不是为了羞辱她,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似乎很淡地笑了下。
可你又哪儿来的资格羞辱她?
如果不是和我的婚约,你能从乡下跑来寄养在我家?
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林曦咳嗽了两声,小声说:
好冷,裴彦我们回去吧好吗。
裴彦目光落到她裙摆上,上面被雨滴溅到,留下浅浅的水痕。
他眉心紧蹙起,随即拢着林曦关上了门。
小心别再感冒了。
最后一丝光亮被掐灭。
眼皮沉得厉害,我可能是太困了。
抱着膝盖蹲在门边,疲惫地睡了过去。
应该。
睡着了就不冷了。
4
梦里反而是暖和的。
裴彦五岁的时候,就跟现在一样清清冷冷的,不爱说话。
父母要接他回城里生活了。
裴彦没理,转身给他们留下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走到我面前,牵住我。
不要和眠眠分开。
我第一次吃到费列罗,开心到爆炸。
蹦蹦跳跳的,也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两家人最后商量,把我也带进城里,寄养在裴家。
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裴彦蹲在我面前,奶膘鼓鼓的。
眠眠,跟我一起走喔。
我有点不情愿,可我不喜欢城里呀……
裴彦老大不高兴了,抢走我的费列罗。
那你别吃了。
以后你也吃不到了。
为了巧克力我很快妥协,慌张地去抢。
我跟你走,裴彦还给我
裴彦裴彦
5
我似乎喃喃出了声,从梦中醒来。
靠着的不是冷硬的墙壁,而是轻软的羽绒被。
反应了几秒。
才迟钝地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房间。
眠眠你终于醒了
保姆阿姨惊喜地叹了声,醒了就好,你都烧了三天了。
我先去给你熬点儿粥啊。
保姆离开,站在我床前沉默半晌的裴彦,低声问:
梦见了什么?
他缓缓接道: 你在梦里叫了我名字。
我不想提起回忆煽情,只说: 不记得了。
声音哑到自己都意外的地步。
裴彦没再问,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过,谢谢。
他顿了下,轻挑了下眉梢:
跟我客气上了?
很久没听你跟我说过这个词了。
裴彦平和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失焦地盯着羽绒被。
我好像丧失了所有跟裴彦有关的情绪。
不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偏帮林曦。
不再吃醋,焦虑,恐慌。
当然,也不会为他突如其来的关心,而委屈,心软。
一场雨,好像。
浇灭了我对裴彦的所有期待。
我不喜欢他了。
6
傍晚,我下楼吃饭。
林曦还在裴家没走。
她习以为常地坐在裴彦身侧。
不再像第一天来裴家时那么局促。
我挑了个离两人比较远的位置坐下,安静地低头喝粥。
裴彦见状,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却也什么都没说。
林曦若无其事地跟我打招呼。
圆圆的眼睛看起来真诚极了。
她一脸担忧地问:
陶眠,你好些了吗?
我摸摸你额头,看下还烧不烧好不好?
她探手过来时,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躲。
这场雨让我认清了林曦在裴彦心中的位置。
惹林曦生气,等于惹到了裴彦。
淋雨产生短暂的 ptsd 让我无意识顺从。
林曦坐回去,点点头。
可以可以,不烧了。
她托着腮,情绪低落:
陶眠啊,很抱歉,虽然你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但我还是不想原谅你。
因为你真的给我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我局促地握着勺子,看向裴彦。
没原谅是什么意思呢?
要再把我绑出去淋一次雨吗。
现在我病还没好,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保姆端着菜走到餐桌边,风轻云淡地上菜。
那等过几天眠眠身体好点,再让她接着淋。
这两天太虚弱了,容易嘎巴一下死外面。
裴彦头也不抬地说:
没人让她再出去淋。
林曦笑容僵了下,对,对啊……
我也没说什么,阿姨您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保姆是为了帮我说话才被她针对的。
我慌忙开口,想替她解释。
但刚好被一口粥呛到,咳嗽不停。
保姆阿姨: 我这就去倒水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就把水杯放在我面前。
裴彦揉了揉我的头。
声音依旧发冷。
慌什么。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还真能再让你淋?
把我想得那么冷血?
不过一个晚上,我却已经不再习惯他亲昵的触碰。
借着去端水,躲开他的手。
裴彦没察觉什么,只是问我:
吃完了?
我点头。
他扬了下眉,俯身作势要横抱起我。
我往后缩了下,茫然问:
做什么?
抱你回房间。
我摁着他胳膊,忙站起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裴彦耐心浅,轻啧了声,不容拒绝地抱起我。
你病还没好,能别闹了?
越过男生肩膀,我看到林曦死死咬着下唇,瞪着我。
我不适地绷着身体。
想不通裴彦这么做的原因。
7
裴彦妈妈第二天从国外回来了。
听说这件事,立刻赶到安慰我:
眠眠,好点儿了吗?
我已经骂了这臭小子俩小时了,阿姨替你出气了。
裴彦站在旁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拍了拍我的手,叹道:
裴彦最近太心浮气躁了。
我们打算再过个半年,等你们高中毕业了,可以先订个婚。
也让他安分下来。
裴彦下颌紧绷,神情冷下来。
我在他出声前先开口拒绝了:
不用这样,阿姨。
订婚的事先不着急。
裴彦微怔。
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温和地劝好裴阿姨,直到她离开。
像在思考着什么。
喉结滚了滚,才像是不经意地问:
去年生日,你不是说想毕业先确定下关系?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我脸上。
怎么现在不急了?
裴彦有时候也挺让人看不懂的。
忙不迭想拒绝的人是他。
但我开口替他回绝了,他看起来也没多开心。
我找不到借口敷衍他。
好在裴阿姨重新回来叫走了他,话题才能提前结束。
门被关上,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摁亮手机屏幕。
梁老师: 陶眠同学,转学手续大概一周办好。毕竟马上高三了,为了不耽误进度,这段时间你尽量还是要来学校上课。
8
裴阿姨又匆匆飞回了国外。
别墅又只剩下我和裴彦了。
我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放学。
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再缠着裴彦,不再干涉裴彦和林曦的交往。
以前,我看到两人形影不离。
总是抱着奶茶,跑到裴彦座位前控诉:
喂,小裴同学,你是不是该跟林曦保持一下距离诶?
男生在草稿纸上验算,头也不抬。
理由?
因为你女朋友会吃醋。
他停下笔,轻哂了声: 什么?
我顶着发烫的脸,理直气壮道:
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我不能说我是你女朋友吗?
裴彦笑笑,没接话。
但他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依然会在下雨天和林曦同撑一把伞,依然会把外套借给她。
好在,现在我已经能很好地无视这一切。
9
周二晚自习放学。
司机像往常一样早早等在校门口。
裴彦横抱着林曦,越过我先上了车。
他紧抿着唇,沉声说:
曦曦突然晕倒了,我现在必须立刻带她去医院。
今天你自己回家。
说完,他停了停,看着我补充:
……行吗?
司机回头提醒他:
眠眠病还没好。
这么晚一个人打车,能安全吗?
裴彦紧蹙起眉,可林曦脸色很差,等不了了,现在我下去打车就是浪费时间。
司机看了眼空着的副驾,作势要开口。
我大概猜到了他要提议我坐副驾,先跟着他们去医院。
但我不想,索性打断了他的话。
我坐公交,没什么不安全的。
你们走吧。
裴彦匆匆嘱咐我: 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司机启动车子。
十秒后,车尾消失在转角。
到家后没多久,我点开小程序,买了一张三天后的机票。
玄关处的门发出响动。
是裴彦回来了。
我握着手机,平静地关闭了订票页面。
正想回卧室,身后的人叫住了我。
我回头,有事吗?
裴彦走近,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
到家了怎么没给我发信息?
我忘了。
我等了半分钟,见他用那双情绪难以言明的眸子望着我,却不说话。
打算绕过他离开。
裴彦突然圈住我的手腕,语气认真。
我和林曦只是朋友。
今天是事发突然,换做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
我有些意外他会主动解释。
耐心等他说完,才平静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我没有多想。
裴彦没松手,看向我的目光罕见地溢出一丝慌乱。
10
之后两天,裴彦像是回到了林曦出现以前的状态。
和我一起上学放学,课间大多时候也是来找我的。
重新和我亲近了起来。
而林曦,虽然偷班费是为了给爷爷凑手术费。
但班里的人还是对她产生了戒备,主动远离她。
以前大家看在裴彦跟她关系好的份上,还能维持表面的客气。
现在见裴彦也疏远她。
林曦被孤立得更为明显了。
转学前一天,课间。
同桌推了下我胳膊。
诶,同桌。
你这几天下课,把你手机啊钱包都收好啊。
我给你讲,前几天我在办公室登记班里人的个人信息,看到林曦的生日就在明天。
我不解,怎么了?
她无语地瘪了下嘴,她偷了一次,就有可能偷第二次。
保不齐又见钱眼开,偷点儿钱奖励自己个生日礼物呢。
眼前投下一道人影。
裴彦不知道听了多久,神情冷冽。
没完了?
他从未用这么森然的语调跟女生说过话。
林曦不是已经道过歉了?
他眼底染上一丝讥诮。
到底要让她付出什么代价,才肯放过她?
以前的裴彦不会这么刻薄。
看来林曦真的改变了他很多。
同桌有些不服气。
我提高一下警惕而已,又没什么。
而且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裴彦,你这么替她说话,你喜欢她啊?
裴彦蓦地看向我。
我移开视线,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他淡淡反问:
不能替朋友出头?
说完就没什么情绪地离开了。
裴彦还是这样。
越在乎越会表现得云淡风轻。
11
下了晚自习,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
转学手续办好了。
明天的飞机是吧?刚好后天周日休息一天,大后天直接去上课,也不耽误。
我点点头,跟这位一切以学习为首要目的,却依旧会偶尔流露出点点温柔的老师作最后一次告别。
回去的路上,我偏头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象。
心绪无波无澜这么多天后,终于泛起一丝低落。
到家后,裴彦也不像前几天那样主动找话题。
他看起来也很心不在焉。
晚饭时,同桌发来一张截图。
是林曦发的朋友圈。
如果今年还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日,明年就不过生日啦。
配的照片是她坐在桥边,双腿悬空,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河水。
同桌: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会打算自杀吧??
几乎是同时,餐桌对面的裴彦筷子脱手,摔在地上。
他握着手机的手攥得青筋暴起。
声音低哑,是竭力压制颤抖的后果。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你自己先吃。
我点点头,夹起一颗豌豆。
嗯好。
裴彦匆匆起身,换上外套。
却在玄关处兀地停下。
他手握着门把手,陶眠。
我偏头看他,不解地嗯了一声。
头顶射灯的光薄薄地打下来,衬得裴彦漆眸里的情绪更为浓重。
我想了想。
他注视着我。
毕业就订婚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我回来,就跟家长定下来这件事好吗?
林曦家在郊区,距离这里 100 多公里。
我离开之前。
他赶不回来的。
我眨了眨眼,轻声说: 好啊。
裴彦如释重负,关上门离开。
我安静地吃完饭,回房间收拾好行李。
晚上 10 点 50 分,定好次日早晨 5 点的闹钟,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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