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靖原双双重生后。
都默契地避开了那场定下我们婚事的打春宴。
他南下游学,和小青梅双宿双飞。
我另嫁竹马,与俊郎君琴瑟和鸣。
直到五年后他携娇妾回京。
撞见我挺着四个月孕肚在桃花林中赏春。
方瑶清,我不过离京五年而已,你怎么就这般耐不住寂寞?
他猩红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
说与你苟且之人是谁?
我一声叱骂未曾出口,萧靖原忽地松了紧蹙的眉头,施舍一般的语气道:
不重要了,瑶清,
看在你我前世夫妻三十余载的份儿上,打掉孩子,你便还是我的妻。
1
我被他理直气壮的这一句话噎得好半晌没回过神。
萧靖原,你疯了吧?
我护着肚子,连连后退: 我早已经嫁人了
我为我夫君生儿育女,与你何干?
萧靖原愤怒地脱口而出: 怎么与我无关?你分明就是我的、
一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的妻
这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一世我确实与萧靖原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
前后脚离世,又一同重生在那场打春宴的前夕。
我们的婚事便是在那场打春宴上,由当今陛下亲口赐婚。
这桩婚事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刚成婚时的浓情蜜意早就在三十余年的岁月里被消磨殆尽。
我称病逃了那场打春宴,事后听闻萧靖原也没去,还闹着要去游学。
便知道他与我一同重生,都不愿再重走一遍上辈子的老路。
萧靖原南下游学,去追他行医的小青梅袖玉。
我只当前世幻梦一场,尽情享受崭新的人生。
五年过去,我早已另嫁他人,萧靖原却忽然出现,还一副我辜负了他的模样。
你的妻?
我只觉荒唐又可笑,萧公子,你我两家确实曾议过亲,可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如今我早已嫁人,你也有美人在怀,早就各不相干了,你又何必纠缠?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一身绿萝裙、容颜娇俏的姑娘。
惊讶地发现那竟然不是上辈子萧靖原惦念了多年的小青梅。
心中嫌恶更甚,萧靖原的面上却多了几分恍然: 原来你是在气我五年前的那场打春宴没有准时赴约。
他怒意消退,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那是绿俏,是我在扬州救下的孤女,这两年,便是她侍奉我左右。
他话音刚落,那姑娘就盈盈一拜: 见过姐姐。
我皱着眉头: 别叫我姐姐,你我素不相识,日后也不会有干系。
那姑娘无措抬眸,萧靖原无奈: 瑶清,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道: 你我夫妻三十余载,你该是最明白我的那个人才是。
他眉头深锁,目光谴责,好似在看一个不懂事又犯下大错的孩子。
袖玉与我有情,我上辈子负了她,害得她英年早逝,乃我前世一大憾事。
今生重来一回,为救她性命,我才会没去那场打春宴,而是追着她出了京……
你分明知晓我此去是为救人性命,为何还要——
他目光落在我的妇人发髻上,又看向我隆起的小腹,恼恨万分。
五年而已
方瑶清,你就算再气我,也不该拿自己的贞洁和身体来开玩笑
跟我回去,趁现在月份不大,将孩子打了,我再纵着你,也不能给旁人养孩子
他伸手要来抓我,我后退一步,厉声呵止: 萧靖原
我再说一遍,我已经嫁人了
五年前我们只是相看过,从来没将婚事定下来过,你凭什么觉得我要一直等着你?
嫁给谁了?
萧靖原的脸色愈发难看: 将孩子打了去讨一封休书,三个月后我就抬大轿迎你过门
我震惊道: 你疯了吧?
疯的是你
萧靖原无比失望地看着我: 瑶清,你从前很善解人意的,怎么年轻了一回,反倒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我承认我不曾和你知会一声就离京游学是我不对,可你难道不会给我去信吗?
为了和我赌气就草草嫁人,甚至还有了孩子。
他一言难尽道: 就算我不嫌你是二嫁之身,你叫日后程儿显儿他们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娘亲?
他口中的程儿显儿,是我与他前世的长子和次子。
若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到今日,这两个孩子分别是四岁和两岁。
可这辈子我没嫁给萧靖原,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出生。
我实在不明白萧靖原的理直气壮源自何处,只是觉得愤怒。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因为这辈子他们都没可能出生,我也绝不会二嫁。
再者,我没有和你赌气,那场打春宴我也没去,我不想再走一遍上辈子的老路。
萧靖原震惊又不可置信: 那场打春宴你没去?
他质问道: 你为什么没去?
我恼了: 你不也没去?
只许你不去,不许我不去?
萧靖原气道: 我没去是因为我要去追袖玉,我是去了却前世的憾事,是去救人的
我斩钉截铁道: 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想再走一遍上辈子的老路,不想再嫁给你
你听明白了吗?
萧靖原踉跄后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和伤心。
……为什么?
为什么啊瑶清?上一世、上一世我们不是很恩爱吗?
我们相互扶持着走了这么多年,我心中一直认定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是重来一世,我也没想过另娶他人
认定我是你的妻子,所以就觉得我该在京中等你五年,等你潇洒够了,再回来与我成婚?
我气笑了: 萧靖原,你哪儿来的脸?
我面上怒意更甚,萧靖原的脸色却缓和下来。
说到底,你还是在与我赌气。
2
我烦不胜烦: 我没有与你赌气
这辈子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不想重蹈覆辙再嫁你一次,你听明白了吗?
我以为我说得这样清楚,萧靖原会将我的愤怒当回事。
可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轻蔑又含着谴责,像是丈夫在看不懂事的妻子。
我记得京中有一妇科圣手名唤李兰心,你且放心,回京后我便请了她来,保管叫你腹中胎儿堕得干干净净又不伤身子。
三个月后我迎你过门,年底你应该便能怀上程儿。
你也不必忧心你的二嫁之身会叫两个孩子自卑,程儿明理,显儿懂事,我会好好和他们说……
我再听不下他的自言自语,转身就要走。
可胳膊却被人拽住,萧靖原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气和偏执: 方瑶清
趁我现在还愿意以正妻之礼迎娶你,不要再试图惹怒我
我回身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谁稀罕?
我再说一遍,我早已嫁人,我和我夫君感情很好,我不打算二嫁
一巴掌打得萧靖原脸颊泛红,远处响起一声惊呼,那个叫绿俏的姑娘眼看着就要近前来。
别过来
一声呵斥,那姑娘泪眼汪汪地立在原地,萧靖原却看也不看她,只是用那双怒火升腾的眼眸盯着我。
你夫君是谁?
这一耳光终于勉强让萧靖原认清了事实,他眼珠猩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满脸都写着被背叛的愤怒和恼恨。
我的手腕还被他牢牢攥住,挣脱不开,又怕他突然发疯伤到我腹中的胎儿,更心急于去取水的侍女怎么还不回来。
只能奢求道出夫君的姓名能让萧靖原理智回归。
卫国公世子,宋青阳。
谁料萧靖原听完,原本愤怒恼恨的神色瞬间和缓下来,只是看我的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瑶清,你就算要与我置气,也不该拿一个死人的名姓来吓唬我。
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更气我五年前打春宴不告而别,也不能……
他没死
我厉声纠正: 你离京五年自然不知,他并没有死在六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只是失踪了……
我的丈夫卫国公世子宋青阳,自小与我一块儿长大,从娘胎里就定下婚约。
他出身武将世家,自小习武,骁勇善战,十二岁便上了战场。
六年前与北夷那一战,他只身潜入敌营传回重要情报后便不知所踪。
说是落入北夷人手中,又说是坠下悬崖尸骨无存。
打了胜仗后,我朝便只在北夷的大牢中发现一具名为宋青阳的焦黑尸体。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上一世的我伤心过后,便退了宋家的婚约,依从父母的安排与萧靖原相看。
然后打春宴上由陛下亲口赐婚,年底我便嫁入了萧家。
时光一晃便是二十余年。
卫国公战死沙场,卫国公夫人因病去世,我都是做人祖母的年纪了。
毁了容又没了一条胳膊的宋青阳却找回了京城。
原来他并没有死。
只是身受重伤流落北夷,又在我朝胜利后落到北夷余孽手中被囚禁虐待。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逃出来,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找回自己的记忆。
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得知家破人亡,全家只剩下了他一个。
我至今仍记得,他那时如死水般孤寂绝望的眼神。
我说我可以帮他恢复身份,重振卫国公府的门楣。
他虽然毁了容又断了条胳膊,可好歹人还活着。
活着便有希望。
可宋青阳拒绝了。
半生已过,所谓身份、荣誉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回京不过一月,便不告而别,再次不知所踪。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枕边人也不曾透露分毫。
若说萧靖原的遗憾,是他那位行医的青梅,袖玉姑娘。
那么我的遗憾,便是这位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夫,宋青阳。
这辈子萧靖原去追他的青梅,我便在京中等我的竹马。
我不愿他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上辈子从他口中得知他被关押的地点,这辈子我便想办法给卫国公府传信告知。
终于,在我重生的第六个月,宋青阳被顺利救回。
这辈子没有了遗憾,我与他顺利成婚,并于第二年诞下长女檀君,腹中这个已是我与宋青阳的第二个孩子。
我将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萧靖原看我的目光却仍旧怪异中掺着愤怒。
好像在看一个精神失常的妻子。
原来这么多年,你竟还惦记着宋青阳。
他神色冰冷又失望,眼底蕴着滔天怒火,攥着我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
惦记到重来一回,放着前世安稳的好日子不过,却费心给自己编织了这样一场梦境,甚至还假戏真做怀了孕。
我彻底丧失和他争辩的欲望,只是难以理解: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只是不愿再嫁给你呢?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一厢情愿地认为,夫妻三十余载,我重生一回,还是会选择你?
就算我会选择你,你离京五年音信全无,我就该安安分分等着你守着你吗?
萧靖原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明显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你实在是病得不轻跟我回去,把孩子打了,再将这疯病医好……
他拽着我就要走,我刚要呼救,却听得身后一声厉喝: 贼子松手
一道天青色的身影飞速掠来,一脚就将萧靖原踹飞出去。
我被拽得一个踉跄,那人稳稳地扶住我: 夫人当心
等我站稳了,她又直接朝着地上的萧靖原扑去。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骚扰我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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