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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给你送花”的倾心著康贵人祥嫔是小说中的主内容概括:当后宫争宠皇后在想皇帝什么时候可以驾我与皇是少年夫但盲婚哑多年来只有相敬如随着我儿一天天长我越发希望我的陛可以早日龙御归也不枉我多年来兢兢业业为他打理后宫的辛
主角:康贵人,祥嫔 更新:2025-06-21 10: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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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皇帝,是少年夫妻,但盲婚哑嫁,多年来只有相敬如宾,随着我儿一天天长大,我越发希望我的陛下,可以早日龙御归天,也不枉我多年来兢兢业业为他打理后宫的辛苦。
!我嫁人那年,才十六岁,虽说也看过几本关于才子佳人的故事书,但对未来夫君倒也没有太多期待。
我嫁的是六王爷,成了六王妃,搏一搏说不定日后我也能成为大虞朝最尊贵的女人。但当务之急,还是做好一个妻子本分,另外就是早日有孕。
毕竟,子嗣很重要。年轻时累一点,生个优秀的儿子,日后我也轻松很多。
命运待我不薄,成婚半年,我就有了身孕,对于这个孩子,我很期待。说不定这就是我日后的倚仗。
王爷也很开心,大手一挥,各种赏赐就送过来。因此,我也顺水推舟建议他纳妾,他很爽快地同意了,并称赞我的贤惠。
本以为,人选还需要好好选一选,没想到他很快就决定好了,是他表妹薛氏,并为她求了个侧妃的名分,我这才觉得,他是不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二
薛氏进府后就很得宠,相比之下我这里就冷清多了。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养胎嘛,心情好最重要。王爷不过来,我就是最大的。
更何况,那薛氏我也见过,是个柔柔弱弱的美人,看着弱不禁风。这年头,宠爱什么都是虚的,有个孩子才是依靠。说句不好听的,就目前来看,我应该熬都能把她熬死,所以,干嘛找不痛快呢?更何况,她看起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我也没道理抬手打笑脸人不是。
因此,我对薛氏大度得很。为此,王爷还称赞我,我也不客气,就收了。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疼了我整整一夜,如我所愿,是个男孩,是我与王爷的嫡长子。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孩子,我用脸贴了贴他,这可是我以后的依靠啊。
男人靠不住,但我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可以。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不用再生一个了。毕竟,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我可想好好活着。
王爷对这个孩子也很是喜欢,翻阅群书想给孩子起名,结果宫里皇帝在满月的时候送来了名讳——朝熠。
王爷私下和我抱怨,说皇帝有那么多孙子,可这还是他第一个儿子呢,觉得不公平。我倒不觉得什么,反正大名是轮不到我起,还好我早早起了小名叫豚儿。
三
豚儿一岁的时候,皇帝驾崩了,王爷登基了。我成了皇后,而薛氏被封了贵妃,剩下的妾室,位分倒不高,左右没有孩子。
薛氏这时候已经有孕三个月了,孕吐严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原本也不胖,别说陛下,我瞧着也心疼。
但我还是暗自祈祷,最好是个女儿。待国孝一过,我就趁薛氏有孕,又塞了几个女人给陛下。
我觉得,后宫欣欣向荣才好,一家独大可不行。然后,就安安心心养着豚儿。一岁多的孩子,被我养得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我时常借着豚儿想父皇的理由,带着他去养心殿,我对宠爱无所谓,但我希望陛下对我的孩子多偏爱些。
薛氏有孕七个月就早产了,生下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儿,我一瞧,比豚儿那时候都小了一圈,我心里觉得,这孩子可能养不大。
相比孩子,陛下似乎更在意薛氏,我吩咐太医要好生照顾小公主。但这孩子还是在出生两天后夭折了。
我去看望薛氏的时候她还红着一双眼,拣着话儿安慰了一番,逝者已逝,但生者还是要好好活着。
她还没出月子,康贵人那里就传出了好消息,陛下很高兴。但我想想薛氏,心里也是一声轻叹。
对于康贵人的孩子,陛下很看重,我也打发人去小心照顾。康贵人原就是我推荐的,她为人本分,不争不抢,我很喜欢。
薛氏的身子好了些,绿头牌又挂了上去,我拢了拢后宫里如今的妃嫔,分了分,听话本分的分一拨,有二心的分一拨,有上进心的再分一拨,做好分门别类的工作,才方便我管理。
懂事的我就私下里提点,让她们避着薛氏。薛氏那人,本也不是什么张扬跋扈的性子,大家都安分也好。不听话的我就刻意让她们撞上薛氏,薛氏虽然宽仁,但后面还有陛下。
而我,做个贤惠的皇后就很好。
四
太医私下和我说,康贵人的孩子怕是双胞胎。我打发了太医,让他先瞒着。想了想,我倒是希望是两个皇子,龙凤胎寓意太好,我可不希望被康贵人碰上。
至于一双皇子,多子多福想来陛下也喜欢。更何况,这样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与皇位无缘,我也喜欢。
六个月的时候,太医给了准话,宫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自然羡慕康贵人的好福气。我让太医调整了康贵人的安胎药,希望她平平安安生下这一胎。
康贵人为此再一次和我表忠心,并愿意把孩子送到我这里养着,我当然拒绝了,养孩子很耗费精力,我又不是没孩子,干嘛费力不讨好。
她倒是很开心,我告诉她,等她生了皇子,我便和陛下说,晋她位分,她感动得差点哭了。
这期间后宫里也闹过几次小矛盾,被我轻轻松松解决了,谁让皇帝一心宠着薛氏,旁人没什么宠爱我管起来也方便。
康贵人这一胎个月的时候就发动了,生了一天一夜,生下来一对皇子,我陪了一天,此刻听到孩子落地也松了一口气。
陛下当即就封了她嫔位,看着一双一模一样的儿子乐得合不拢嘴,我看着也开心,只是薛氏似乎有点闷闷不乐。
豚儿听说他多了两个弟弟,便催着我带他过来看,他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但刚出生的孩子整日爱睡,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就又想回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薛氏,便和她聊了几句,说着说着就说到孩子身上,她又落了泪,我安慰她说孩子还会再有,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五
祥嫔又给豚儿送来了新做的衣服,款式新颖又有趣,私下里我很喜欢给豚儿穿,也不知道祥嫔怎么会这么有想法。
看过衣服后,我让鸢萝把衣服拿下去,细心检查有没有问题。我虽然相信祥嫔,但多防着些总没有坏处,这一点,祥嫔也很同意。
若哪次我不说,她还会主动提及,谨慎得很。她刚入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也是家里娇养的姑娘,总喜欢与薛氏争个高低。
只不过,有次冲撞了陛下,挨了罚,性子倒是静了下来,不再不长眼地往陛下跟前凑,倒喜欢来我这里。
她什么心思,我也猜中几分,无非是觉得陛下这个夫君不算个良人,便老老实实跟着正室,求个庇护。能想清楚这一点,我觉得挺好,再加上她这手艺,我考察了大半年,也觉得可以了。
如今的嫔位,还是初封时我给她求的,她潜邸出来,家世也算不错,妃位有些过了,但嫔位刚刚好。
六
冬日里,总是懒得起,但架不住我贪图贤惠的名声,也不能推了请安这事儿。
只不过,刚一起,薛氏那边就来人说,她身子不好,今日便不来了。
我想了想,昨日里陛下是歇在她那里的,算了,本来就身子弱,又是雪天,随她吧。
只是,我还没收拾好,陛下那边又派了个小太监过来回话,说今儿一早,陛下封了一个答应陈氏。
昨夜,不是贵妃侍寝吗?我问了一句。
小太监讪讪道: 贵妃娘娘身子不便,便让陈氏服侍。
我挥挥手,让小太监退下,心里却明白,薛氏今日不过来,怕是心里头不舒服吧。薛氏一向身子不好,这几年下来我可从来没见过她让别人服侍陛下的,这怕是有人心大,钻了空子吧。
请安的时候,陈氏也过来了,我打量一番,本来还以为是个多漂亮的姑娘,可如今看着,也不过小家碧玉的姿色,和薛氏差距大着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陛下的眼。
想来,旁人也好奇。
晚上,我听说陛下又去了薛氏宫里,只不过吃了个闭门羹。这宫里,也只有薛氏敢如此了。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了,陛下连着两三天过去,都没见着人,陛下似乎是为了气薛氏,便召了陈氏几日,真是膈应人。
最后,到底是陛下先低头,来我这里让我劝和薛氏,我可不敢跟他犟,只说尽力而为。
朕信皇后。
七
去了贵妃那儿,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身子可好些了?
她怏怏道: 身子好了。
那怎么还如此?
娘娘今日是来说和的?她仰着小脸看我,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陛下怎么让你不愉了?
她抿了抿嘴,就落了泪,我连忙接过鸢萝的帕子给她擦,听她道: 臣妾是什么人,这些年陛下难道不知道吗?明知道臣妾最不喜下面的人勾引陛下,可他却在臣妾宫里就和宫女一块。
那是陛下,你也知道。我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道。还好,我一开始就不把情情爱爱寄托到陛下身上,他这样的人,做个举案齐眉的夫君,还算可以,可什么意中人就算了吧。
娘娘……
你越是这样,岂不是越便宜了旁人?
也许是她想开了,也许是真不喜陈氏,自我那日与她说过之后,她就先低头去养心殿找了陛下。挺好,在陛下心里,我估计又贤惠了一些呢。
没两日,就听说陈氏被贵妃罚着跪了两个时辰: 让她出出气也好。
娘娘倒是纵着贵妃娘娘。祥嫔道。
她什么性子你我也知道,也不是个爱与人为难的。
祥嫔不发话,我想起她与贵妃之前的事: 你那时候也是过了些,日日从贵妃那儿把陛下叫走,她自然心里不舒服。
臣妾知道,是臣妾自己自作自受,也怨不了贵妃娘娘,左右现在,臣妾也改了。
你呀,可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应该早早有个孩子,你瞧瞧康嫔,你就不羡慕?
羡慕又怎么样,娘娘也知道,生儿育女这种事,一个人又不行。
就爱找借口。我笑她。
临近年关,又忙了起来,好在我深谙偷懒妙招,年年照本宣科地布置下去就行,出彩或许不行,但没错就行了。
豚儿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陛下给他选了大儒做先生,伴读倒是和我商量了。
对于豚儿的伴读,我其实早早有了想法,一个是我二哥的长子,比豚儿大了两岁,听母亲说,很是懂事。另一个则是我外祖家的一个孩子,大豚儿三岁,聪慧又有耐心。
但陛下此刻问起,我自然要推托几番,他那性子向来如此,一问我便有了想法,他必然觉得我这是早早有了别的心思。
朕倒是看好了两个,成国公的嫡孙,博安侯的幼子,年岁与豚儿相仿,家里也瞧着不错。
陛下说好便是好。
他拍了拍我的手,显然对我的话很是受用: 剩下那两个,你再给他选选,朕记得你母家应该也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是了,待我传信与他们,问过了再回陛下。
对了,还有一事。我一愣,却听他说起修葺咸安宫,这是,准备立太子了?
豚儿年纪也大了,待咸安宫修好便搬过去。
这?
你与朕的嫡长子,理应是最好的。这话,让我心里一暖,觉得这些年辛辛苦苦给他找女人也不是很辛苦了。
九
正月里,祥嫔告诉我说她有孕一个多月了,我瞧了瞧她的肚子,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开了,不过,能听进去我的话也很好。
待出了正月,胎稳了再告诉陛下。我道。
臣妾也是这样想的。
你是个谨慎的。
只是我没想到,好事似乎不止这一个。刚出了正月,薛氏就又传出来好消息,才刚刚一个月,陛下自然是欣喜。
我便让祥嫔趁着这个机会,也与陛下说了,有薛氏这一胎在前头,祥嫔这个孩子便没几个注意了,这很好。
薛氏那里,盯着的人多,有陛下照顾着,祥嫔这里,我可没那么多心思盯着。
我听前朝有人说起选秀,便也想着是个不错的机会,与陛下说了,他果然同意。一项项便安排布置下去,另一边,我也让位分低的妃嫔抓住机会侍寝,康嫔可就是个好例子呢。
选秀这事儿,想来后宫不喜的人是很多,但唯独薛氏当着我的面阴阳怪气,想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懒得说她。若不是陛下不同意,我还能逼他不成。
十
白常在、柔贵人也先后有孕,这时候,也开始殿选了,很好。
陛下只看了半天,便去了养心殿,让我替他选。一场选秀下来,只选了六个人。家世好的、容貌好的、性子好的都有。
只是,也都不十全十美。比如说,家世好的,容貌相对就没有那么出挑,容貌出挑的家世就显得一般,我喜欢宫里欣欣向荣,但也不喜欢有人过于出挑。
待她们一入宫,我就安排了侍寝,皇帝少不得说我贤惠。挺好的,反正我也懒得瞧他,因着薛氏这胎五六个月时,太医说怕是个皇子,豚儿搬进咸安宫的事,陛下就再也没有提起。
呵,朝三暮四的狗男人。
十!小吵小闹,我也就容她们了,实在不行,就各打五十大板,左右也闹不到陛下眼前儿。
月初,祥嫔终于生了,是个公主。她这一胎,生得很顺利,想来她每日在自己宫里溜达还是有点用的。
只是,我想起太医的诊断,公主果然是对了,那薛氏岂不是真的是个皇子,头疼。
如今宫里只有三个皇子,因此,对于祥嫔这个公主,陛下还是很开心,破格给了皇子的赏赐。
又过了半个多月,薛氏生了,她这一胎,还是有些早产了,果然是个皇子,只是看着瘦弱些,但比她之前那个夭折的孩子还是好上不少。
太医诊了脉,只说悉心养着就好。能养好就不算什么大毛病,我瞧着这个襁褓里的孩子,心中多了些狠毒的想法,但转念一想,陛下这么护着他们,我还是不能出手,免得把自己与豚儿一起拉下水,便宜了旁人。
十二
四皇子出生没几天,陈氏就殁了,过来回话时,陛下刚好在,他说了一声晦气。
这陈氏也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薛氏不喜、陛下厌弃、家世低微、相貌品行又不拔尖,我自然不会对她另眼相待,只是按答应的份例给着。
但面上没什么苛待,答应该有的她也有,可实际上,下头的人见风使舵的本领向来不错。同样是一匹料子,得宠的分到的就是时下最流行的花样,但陈氏这种,拿到手的就是陈年甚至可能发霉的料子。这些弯弯道道,我都知道,但我也不会为她出头,又没有好处。
如今,她没了,也算熬出头了。想在后宫混吃等死也要有本事,若什么依靠都没有的,活都艰难。
只是,没想到柔贵人又与林常在闹起来了,就为了一盘菜,烦。
柔贵人自从有孕以来,人就飘了,我懒得理她,就随着她,只不过瞧着如今陛下似乎也被她折腾烦了,想来也就这段日子了,等孩子生下了,估计也要失宠了。
让人安抚下去,好在,林常在还是有脑子的,至于柔贵人,还是那样。
算了,有个孩子,心思就大了。只是,她这个位分,养不了自己的孩子,原本我想着她老实些,我与陛下说说,成全她,如今看着,还是算了。
十月,白常在生了一个公主,晋了才人,如今高位妃嫔不多,这孩子便交给温嫔养着,温嫔与白常在同住一宫,关系平日里也不错。
剩下就只有柔贵人这个孩子了,这一年,宫里的孩子又多了,挺好的。只是,我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柔贵人夜里发动,结果生下来一个死胎,自己也难产而亡。
许是妃嫔们生产一直都比较顺,柔贵人这次简直让我措手不及,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陛下看都没看,只让赶紧葬了,只是我觉得不对,之前太医还说,柔贵人这胎不错。
我让人仔细查去,我就不信了,好端端一个孩子怎么就死了,这简直是在打我的脸。
十三
我万万没想到,原因竟然出在柔贵人自己身上,太医说她怀的应该是个公主,但她自己想生个皇子,便让家里人在入宫看望时,带了所谓的生子药来,想着公主变皇子。结果倒好,命都没了。
我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敢嫌弃公主不好,只可惜了那个孩子。我将证据都交给陛下,他也是震怒。
我想陛下震怒的原因除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更多是因为柔贵人家里私自带药进宫,竟然没有被发现。如今是失去了一个未出生的公主,但日后呢?是不是也会有其他人以此谋害活着的皇嗣,更甚至是陛下他呢?
对涉嫌该事的人,陛下都按谋害皇嗣为由,一律斩首示众,柔贵人家里那些不知情的也都被判了流放。而我则再一次加强了宫中的宫规,对入宫人员进行严格的核查。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仔细清理了一番各处眼线,便又到了一年年末,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我让人寻了库房里的白狐狸皮毛,给豚儿做了大氅,余下的又做了帽子。他如今年岁尚小,身量不高,远远看过去,像雪地里一个白滚滚的球,可爱得很。
各宫妃嫔,尤其是有皇嗣的妃嫔,我也都让她们好好注意着,天寒地冻的,孩子们的身体要时常小心。
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年纪也大了些,正是活蹦乱跳的时候,康嫔便时常带着他们过来。这两个一模一样的胖娃娃,看着跟年画里的一样。
豚儿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般可爱。但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我瞧着更稀奇。如今,祥嫔忙着照顾自己的孩子,针线活儿也许久不做了,我便让人学着她昔日给豚儿做的那些衣服,也给这两个孩子做了几身。
满宫妃嫔,都觉得有趣,就连陛下也喜欢。
十四
到了年关,豚儿也不用每日读书,便在我跟前自己描红,我想起陛下之前与我说起封太子的事情,都一年了,还不知道再一次提起会是什么时候。
不甘吗?是不甘,可是,那是皇帝,我又能如何。
此刻,又不得不庆幸四皇子体弱,腊月初染了风寒,烧了几日,太医院的人都没敢合眼,好不容易救回来,只是院正说,这孩子怕也是活不长的。
近来,我瞧着陛下去薛氏那里看孩子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他更喜欢去看几个健康的公主皇子。
想来,怕是见多了,有感情了,日后孩子夭折,他心里难过。可也不想想,那是薛氏不好容易给他生的,他也忍心。
他自诩最爱薛氏,可是,皇帝的爱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喜欢一个人,不耽误和其他人生儿育女。这对我这个皇后来说,是好事,但于薛氏而言,便是不幸。
这个正月过得很平和,但二月初,林常在就不小心流了孩子,那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孩子。
宫女过来回话的时候,我正在逗祥嫔的二公主,一时之间我都没反应过来。
仔细问了才知道,林常在与安常在、宁贵人几个一起逛御花园,不小心踩了未化的积雪,便摔了,只是,没人想到,她有身孕。
平日里不是有太医请平安脉吗?这规矩虽然早就有了,但若不想太医早早说,瞒下也不难,但自从出了柔贵人那事之后,太医院也被陛下好好整治了一番,以林常在的本事,自然是瞒不住的。
才刚一个月,怕是上次未诊出。
御花园怎么会有积雪,洒扫的人都是做什么的?我道。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雪,如今快中午了,怎么还没打扫完,还有她们几个,好好的不在屋子里暖暖和和的,出来干什么?
贵妃娘娘说,御花园东南角上的梅花好看,便不让人去破坏那里的雪。
是了,我想起早上薛氏请安的时候,还和我提起,那时候,我也觉得是小事,便由着她了,谁知道,会有人撞上。
想来她们几个,应该也是听了薛氏的话,觉得有意思才去看的。
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书香门第的姑娘,最喜欢赏花赏雪了。祥嫔道。
咿呀~我怀里的二公主也跟着叫道。
我轻拍了拍她,是了: 也怪我。
这与娘娘什么相干,想来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祥嫔道。
陛下去瞧过了吗?我问道。
还没呢,陛下今日与贵妃娘娘一起用午膳。
去与陛下说一声。我吩咐道。
十四
正妻不易,这么冷的天我还是要去看一下林常在,做做表面功夫,辛苦。
林常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里都透着无助。宁贵人也在哭,安常在在一旁安慰,问了才知道,林常在之所以摔倒,是因为最开始宁贵人脚滑,而林常在在她旁边,想扶她,结果一起摔倒了。
天冷穿得厚实,宁贵人摔了一下没什么事,林常在却摔没了孩子。我只能说,林常在是着实倒霉,怨不得别人。
薛氏说梅花好,也没绑着她去看。宁贵人摔倒,是林常在主动去拉,也不是宁贵人拉着她,我觉得我要是林常在,要气死。
当然,我安慰她可不能这样直白说,只能劝她与孩子的缘分浅,她听了还是愣愣的模样,拉着我问: 那嫔妾的孩子还会回来吗?
这话,我不会说,毕竟,我又不是皇帝,难不成靠祈祷让她有孕,要是真祈祷有用,我还做什么皇后呢。
十五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天气暖和起来,难得薛氏带着病恹恹的四皇子过来,四皇子和二公主相比,小了一圈,我抱了抱,便递给了薛氏。
与薛氏拉家常,她和我抱怨陛下至今还没有给孩子起名: 长生已经半岁了,陛下却很少见他。娘娘,你说陛下他是不是也觉得长生活不下来?
我是皇后,她是宠妃,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倒不像旁人所想的那样势同水火。我在乎家族、在乎我的孩子、在乎我的权势、在乎很多东西,但唯独不在乎皇帝的喜欢。对我而言,他予我嫡妻的脸面与尊重就可以,而薛氏与我相反。所求不同,自然关系也不算恶劣。
更何况,薛氏体弱,又一心爱慕陛下,还不算娇纵,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陛下一定要有一位宠妃,我觉得薛氏就很好。体弱,就不一定活得长,我可以熬死她,满心满眼都是陛下,就意味着她不会争我的权势,而稍微懂事,就不会把后宫搞得乱七糟。
陛下喜欢你,怎么会不喜欢长生呢?
且不说娘娘的大皇子,便是康嫔的孩子都早早有了名字,唯独我的孩子不一样。
那是因为那些孩子看着就健壮,能哭能吃又能睡,一副见风就长的模样。而薛氏的孩子,我猜着,陛下不是不喜欢,只是怕投入太多,最后孩子夭折,他心里难受。
你在陛下心里也是不同的。我安慰道。
她莞尔一笑: 娘娘帮帮我好不好?陛下能听进去娘娘的话,娘娘为长生求陛下一次好不好?
陛下怕是……
娘娘,求求你了。美人垂泪,我见犹怜,怪不得有人喜欢沉迷美色,我也想啊。
我本以为这事怕是不好办,但没想到我一提,陛下就允了,还问我琛字好不好?
琛者,珍宝也,想来四皇子的名字陛下已经考虑了很久。宋朝琛,是个挺好的名字,希望陛下也可以守护好他的珍宝吧。
朕只是害怕,太医说长生身子不好,朕怕啊。他拉着我的手,说着自己心里的难受。
我面上不显,心里却鄙视,这话薛氏不也知道吗?还不是整天好好照顾着这个孩子,希望他长命百岁,而陛下的做法,竟然是避着,真残忍。许是因为,陛下有很多孩子,而薛氏只有这么一个吧。将心比心,我若是薛氏,自然也会如她一般,那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因为怕孩子夭折就避着呢?
男人啊,皇帝啊,呵
十六
豚儿生辰,我在宫里小办了一次宴席,邀请了陛下和各宫妃嫔,还有几个皇子公主。
只是,我没想到,薛氏送我与豚儿一份大礼,一份我一直想要的礼物。
陛下如今的几个孩子,除了太子,能跑能跳的就只有康嫔的两个皇子,因着康嫔的孩子当年在我的庇佑下得以安然无恙,因此在孩子长大的几年了,她经常带着孩子过来,与豚儿也很亲近。
小孩子,到底坐不住,豚儿就带两个弟弟玩,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满宫妃嫔见了,纷纷说豚儿是个好哥哥。
熠儿是个好哥哥,皇后教得也好。陛下道。
臣妾也觉得,只是,如今大皇子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继续住在皇后娘娘这里了吧,咸安宫年初不是已经修葺好了吗?薛氏一边附和陛下,一边建议道。
我没想到她突然这样说,手不自觉地捏紧帕子,想知道陛下会怎么说,不单单是我,相比其他人也都紧张。
咸安宫是修好了,但朕想着熠儿年纪也还小。
陛下常说,大皇子聪慧,是各位皇子公主的表率。
我听着薛氏与陛下有来有往的谈话,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只是,最后,陛下到底退步了: 罢了,过几天便让熠儿搬过去,皇后觉得如何?
臣妾听陛下的。
过了几日,便下了诏书,封豚儿为太子,移居咸安宫。我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诏书,真好,太子,皇帝,我的孩子要一步步走到最好的位置,如今,不过是一小步。
身为嫡长子,根本就不可能逃开夺嫡,既然如此,不然主动出击,也不枉嫡长子的名头。
母后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的。豚儿道。
母后希望你平平稳稳地一步步走上去,知道吗?
豚儿重重地点头,我摸摸他的小脑袋,我的好孩子,别怪母后早早把期许都压在你身上,因为,你早早知道,才能更好地以身作则,免得被旁人挑了错处。母后希望你是翱翔九天的鹰,不可能一直护着你。
十七
借着封太子的名义,我与陛下提及大封六宫。如今,高位妃嫔基本上没有几个,几位有皇嗣的妃嫔也应该升升位分了。
皇后思虑周全。
对于这种事情,陛下向来不会拂了我的意,我也拟好了位分。康嫔晋婕妤,祥嫔、温嫔都晋婉仪,白常在晋了美人。其余的,无孕育子嗣的功劳,只是有赏赐。而薛氏,贵妃之上皇后之下,只有皇贵妃了。这位分,她怕是只有临死才能封了。
当然,陛下向来偏爱她,竟然后宫里她的位分不能动,那就赏赐前朝。
旨意发下去,妃嫔纷纷过来谢恩,只是,我没想到薛氏也来了,一过来就向我表达她的不满: 我送了娘娘与太子这样一份礼,娘娘倒好,又过来扎我的心。
那是陛下,三宫六院本就理所应当。我心平气和道。她一不高兴就喜欢阴阳怪气,我也知道,更何况,她说的不假,不管陛下心里是否有封太子的念头,起码,薛氏是当众说了好话的。
娘娘如此,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左右越不过你去,陛下何尝不心疼你,你瞧瞧如今昭仪妃位上都无人,不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些。
那又不能一直不封。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你呀,就是心思重。
我改不了。
十自从豚儿搬去咸安宫,我这里似乎一下子就冷清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豚儿聪慧,但到底年纪小,我还是不太放心。因此,跟着他去咸安宫的人里也有我特意叮嘱的,算不上监视他,只是希望他好。
为了怕日后因为这个引起母子离心,我还特意和豚儿说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很快就派上了用场,没几个月,就过来告诉我,豚儿日日秉烛夜读到深夜,我说近日瞧他怎么感觉精神不好。孩子上进,作为母亲我很开心,可是,熬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得了。
我和他说了,但他却吞吞吐吐地告诉我,原来是他的一个伴读聪慧得很,说起诗文滔滔不绝,他觉得自己身为太子也应该如此。
我笑道: 你自己也说你是太子,与他们争什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所学不就是为了得帝王青眼吗?你是要成为皇帝的人,而他们的才识皆是为你效命的。
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可我就是希望我才是被太傅夸奖的那一个。
你瞧瞧你父皇,论文比得上太傅吗?论武打得过将军吗?术业有专攻,你要比的是你那些弟弟,而不是旁人。
旁人再优秀,陛下也不会脑子坏掉要让他成为继承人,但那些皇子若太过优秀,陛下难免就会有心思。所以,我一直希望豚儿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兄长,亲近弟妹,从小让弟妹信服,兵不血刃平稳继位。
当然,这是上策,若不然也有下策。
近来,父皇格外喜欢四弟。豚儿道。
怎么这么说?
我去薛娘娘宫里,见过父皇抱着四弟,父皇都没抱过我。豚儿有些不开心。
他抱过你,只是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豚儿是陛下第一个孩子,便是在陛下心里,对我的喜欢不如薛氏,但那时候对豚儿的喜爱也不少。
刚出生的小孩子身子骨软,我那时候初为人母,都不太敢上手。但陛下不一样,他抱的得很专业,还特意和我炫耀,他学得好,不像我束手束脚。
后来,练得多了,我抱豚儿也习惯了,但还是喜欢让豚儿与陛下亲近。
母后不骗我?
骗你这个做什么?我笑道。
后来,无意间和陛下提起豚儿吃醋,陛下也笑了,还特意把已经大了的豚儿抱抱举高高,羞得豚儿一直埋脸。
十九
二公主会说话了,虽然只是几个字,但对于陛下来说,还是很有趣的,可能因为他皇子不少,公主却不多的缘故。
连带着白美人那个孩子也分了几分宠爱,和陛下闲聊时,他还说如今豚儿大了,我也可以再给他生个弟弟妹妹。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不赞同,我是好日子过够了吗,自寻烦恼。如今,只有豚儿一个孩子,我可以把我全部的爱都放在他身上,可若再有一个孩子,对豚儿的关注势必减少。
更何况,生孩子,怀胎十月难,一朝分娩,更难,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再生一个孩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宫里的孩子,不也都叫我一声母后吗?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事发生不久,陈国新皇登基,派人来求娶公主,结为两姓之好。陈国与我朝一直关系不错,但因为是小国,所以早早成了我朝的臣属国。
老实说,这种情况下,派公主和亲比因为战败而和亲是好不少的,但背井离乡,谁会愿意呢。唯一庆幸的是,陛下的公主还都太小,二公主才一岁多。
只是,我想起那日陛下说的话,不免多想,他是不是觉得宫里的公主少,不方便他和亲用,不能怪我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毕竟那是皇帝,想利益最大化也很合理。
好在,陛下的女儿不适合,但宗室里总有适龄的女孩子,只看哪一家的人想出头了。而我也配合着召了命妇入宫,与她们说此事,话里话外无非是让她们舍一个女儿,求一个富贵。
最后,选了和郡王的嫡次女,封为永安公主,和亲陈国。和郡王是陛下的二哥,也是当初夺嫡的一位王爷,只不过败了,被削了爵位。连如今这个郡王的名头,还是因为献了一个女儿的缘故。
至于这位倒霉的公主,生母早逝,如今的郡王妃是她的继母,大概这也是为什么是她的缘故。
和亲这事落幕之后,祥婉仪还心有余悸地与我说起,她担心自己女儿的以后。
母以子为贵,子以母为贵,相辅相成,你若是害怕,便不能再这样下去。她自从有了二公主,又开始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她有家世,又会审时度势,不争帝宠也可以过得好好的,但她自己这辈子这样倒无妨,可孩子不一样。
娘娘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一想到就——她面露嫌弃。这样嫌弃陛下的,怕是后宫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那就让陛下多亲近亲近孩子,有了感情会好上不少。
只有利益够,感情好有什么用?
行了,二公主才多大,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我安慰她道。说不定待二公主长大后,龙椅上坐的是我儿子呢。
祥婉仪会心一笑: 娘娘说的是,娘娘也要多垂怜我们母女。
二十
一转眼四皇子、二公主、三公主也都会走路了,秋日里凉爽,便经常在御花园里瞧见他们。薛氏虽然不喜欢这些与她争宠的妃嫔,但对孩子却一视同仁。
昔日她无子嗣,便极为疼爱豚儿,每每得了适合小孩子用的精巧东西都送到我这里。便是康婕妤那里,她也是送过的。
我远远瞧着,倒真是像一幅画似的,真好。我爱美人,喜欢宫里一团和气,百花齐放,既能显示我的贤惠,又能满足我的喜好。怕就怕,有人不安分。
只是陛下今年似乎不太勤快,都这个时候了,竟然一位妃嫔都没有传来好消息。总不能是去年用得狠了,今年想歇歇,不会吧不会吧,陛下现在正是身强体健的时候,怎么能懈怠呢。
回去我便好好翻看了彤史,也好好反省了自己,这段日子,对陛下的关心不够,以至于竟然只看到陛下进出后宫频繁,但很少歇在年轻妃嫔那里,多半是在薛氏那里。
四皇子自从被皇帝赐了名字,身子就好了很多,也是奇怪。不过,在陛下看来,就觉得四皇子身体慢慢好起来,是他起名字的作用,所以也就对他上心了。
这一点,要改。
我扒拉了一下低位妃嫔的名单,决定让她们自己整点活,吸引一下陛下,不然蹉跎岁月,太可惜了。
二十!家里的妹妹到了出嫁的年纪,已经看好了人家,母亲前几天入宫与我说了,想着求个恩典赐婚。我想着这不过是个小事,便允了。
今日陛下过来,说着说着便说到此事上,陛下道: 你家里人倒是知进退的。见他神情不太对,我便想起了薛家。
一个月前,薛家三子被人状告强抢民女、当街纵马、残害人命等一系列罪名,闹得沸沸扬扬,哪怕是皇帝表亲,最后也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但那这样闹腾,自然也是家里宠着的孩子,为此薛家也少不了奔波,进宫求了好几次薛氏。我猜着,薛氏应该是没有替他们说话,她本就心系陛下,这事又是她三哥做得不对,她自然不会让陛下为难。只是,薛家的人却几次三番找她,最后,定了结局,薛氏便病了一场。
而薛家,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以侍疾为理由,让薛氏的妹妹小薛氏入宫照顾。我问过薛氏的意见,她到底还是答应了。
小薛氏或者说薛家是什么念头,薛氏不可能不知道,不过还抱有一丝希望,只不过,到底让她失望了。听说,小薛氏几次三番偶遇陛下,好在陛下并不搭理她。
这事,祥婉仪还绘声绘色地与我说过好几次,跟说书一样,我还问她怎么知道,她那时候说是与二公主出门,总是撞见。
贵妃的身子已经快好了,臣妾想着不如这两日便送她妹妹出宫?
甚好。
二十二
打发了小薛氏,薛氏的身子很快便好了。
我想,她身子不好,可能是气的吧。
她自己左右为难,可不是生气嘛。祥婉仪道。
贵妃娘娘到底是不忍心让陛下为难。康婕妤这样说。
她是不忍心,可陛下还不是让她为难。
行了,你们少说几句。我道。
皇后娘娘,您呀就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早说趁他病要他命,你倒是不舍得呢。祥婉仪道。
有些话不要乱说。
我就在咱们几个眼前说,又不和旁人说,对了,二皇子三皇子明年也应该入学了吧。
说到孩子,康婕妤的话便多了起来,她向来算不上得宠,自然视两个孩子为宝贝。祥婉仪也是如此,当初自己没孩子的时候,我让她趁年轻赶紧生一个,那时候她浑不在意,觉得孩子这种东西逗逗别人家的就好。现在,自己生了孩子,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孩子身上了,说起孩子,竟也能讲出一堆东西来。
想来,女人大抵都是如此吧,便是薛氏,为了四皇子,也看了不少医书,都说久病成医,她为了孩子,也是辛苦。
说起来,今年宫里竟然也没新出生的孩子呢。祥婉仪道。
陛下忙,总是不得空。到底是夫妻,我总不能说我怀疑陛下今年不勤快偷懒了吧。
祥婉仪撇撇嘴: 娘娘是没瞧见,陛下一心都在贵妃娘娘那里,只不过最近因为小薛氏,连贵妃宫里都不想去了呢。
薛家的人也是有意思,难不成觉得随随便便一个人陛下就会喜欢吗?康婕妤道。
就是就是,宫里什么美人没有,又不差她一个,祥婉仪有些嫌弃道,好好的正妻不做,偏偏喜欢做妾。
这话,以后不许说了。我瞥了祥婉仪一眼,她这话说得,后宫妃嫔,说白了不都是妾嘛,让旁人听了,又会得罪人。
娘娘,她语气里带着撒娇,我就是看不惯她,明明有的选,为什么要做妾,家里已经有了一位贵妃,她何必呢?
妹妹错了,只怕薛家觉得贵妃娘娘与他们不是一条心。康婕妤看得倒是透彻。
祥婉仪一愣: 怎么会,一笔写不出两个『薛』字。
那也要找个听话的,明珈,你家里宠着你,你自然不知道有些人家里并不是如此,儿女都是向上爬的梯子罢了。我解释道。
祥婉仪是幸运,出身好,家里也团结一致,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有些单纯,一开始敢和薛氏对着干。后来,长记性了,远着薛氏,避着陛下,日子也好过。因为,她家里从来没想过让其他人代替她。
但后宫里像祥婉仪这样幸运的姑娘,很少很少。至少,我便不是。我每天都努力地活着,独揽皇后权柄,为我与豚儿的未来殚精竭虑。我知道,只要我一日是皇后,那么我就永远是家中最得长辈青睐的人,而一旦出错,则不可挽回,那么也会最快被放弃。
我不觉得失望,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道理,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期许都放在豚儿身上,那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我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永远不会背弃我的孩子。
他是我的唯一,而我也是他的唯一。
二十四
快年末的时候,宁贵人那里传出了好消息,这一年总算没白过,来年宫里又会添上一个孩子。
对于宁贵人这一胎,我还是很重视的,选了最好的太医照顾,入口的东西也再三叮嘱过宁贵人,不要乱吃。
她很是听话,待忙完了新年,我问了太医,知道她如今身子还不错,孕中反应也不强,看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懂事的。
只是,以她的位分,这孩子生下来怕是也照顾不了,但陛下如今压着宫里的主位册封。嫔位之上,寥寥几人,也是难办。倒是下面低位分的妃嫔不少。
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怕薛氏吃醋,但想着陛下如今一系列的举措,我猜是因为想节省后宫的开支,高位妃嫔的月例可比低位高出太多了。
眼瞅着陛下前朝一系列的动作,他就是想出兵越国。打仗,就意味着民不聊生,但也无可奈何。我虽对朝堂上的事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我朝与越国不睦已久,时常交战。
陛下登基几年,想来还是想做出一番业绩,彻底灭了这个祸端。
这些事,与旁人打听,又不方便,我便问了豚儿。作为太子,如今陛下对他也算看重了,时常叫他去养心殿听大臣商讨。虽然,很少能发表意见,但多听多看总是有用的。
二十五
温婉仪虽然也是潜邸的老人,但与我的关系不过泛泛,她是少有的从入府便对陛下不感兴趣,连宠爱都无所谓的人。
我要是她,我大概也是这样,她父亲为救陛下而死,留下一双儿女托陛下照顾,于是,陛下就纳了温婉仪。
救命之恩,结果你让人家的女儿做妾,想来陛下还觉得是皇恩浩荡吧,但温婉仪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不是什么大家出身,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小姐,现在好了,爹没了,自己竟然也成了妾室,看旁人脸色,这生活一落千丈。她能喜欢陛下,才怪了。
而如今,大概是陛下为了显示他顾念旧臣的想法,竟然又宠起了温婉仪,只不过,温婉仪当初不喜欢陛下,如今也不喜欢,不是拿三公主做筏子,就是把陛下推到同住的白美人那里。
如今,她大概是真烦了吧,便日日过来我这儿,与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想让我把陛下打发走。
这福气旁人求还求不来呢?我道。
宫里有不在乎陛下宠爱的人,也有想要陛下宠爱的人。年纪大些,看透了宫里生存法则的人,已经不会把情意全部放在陛下身上。但那些年轻的姑娘,总觉得自己哪哪儿都好,可以让陛下倾心。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如今妾身觉得就是这个道理。
你也要多为三公主想想。
有娘娘在,妾身怕什么呢?娘娘是宫里最公正的人,三公主叫娘娘一声母后,娘娘难不成会不关心三公主吗?
她这话,说得我很舒心,我如今求得不就是一个好名声吗?宠爱难求,我便求一个母仪天下的贤后名声。左右这些孩子我也不过想起来叮嘱几声,得了不错的东西就分下去,又不用我手把手养着,很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呢?
我哪里有你对三公主那般仔细呢。我推辞道。
温婉仪道: 三公主日常小事上有妾身与白美人照顾着,可日后出嫁,还是要娘娘做主,娘娘若是怜惜公主,那公主一世荣华便不愁了,妾身又有什么所求呢?
你还有弟弟,如今也大了,陛下怕是会重用他。
温婉仪眸色一暗,妾身倒是希望家弟一生平安,富贵险中求,妾身舍不得他。
我拍拍她的手: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温婉仪摇摇头: 男儿志在四方,只是想起父亲当年,妾身就怕。
那便求个平安符,求个心安,建功立业才是男儿的追求,我们阻不了他们,只能不拖后腿。
若是换做娘娘,那娘娘也忍心吗?她有些冲动道。
总不能折了翅膀,一辈子把他困在牢笼里,温婉仪,有些道理,不用说你心里也清楚,陛下既然想做个面子,你便成全他,对大家都好。
她沉默一会儿,若有所思道: 怪不得宫里大家都说娘娘好,果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妾身明白了。
从那以后,温婉仪便更像一位妃嫔了,与陛下也有来有往,而私底下陛下与我也说过温婉仪,说她这些年瞧着没什么趣儿,没想到相处起来竟也是个妙人,这些年也可惜了。
陛下如今知道了,便不可惜了。
陛下撇撇嘴道: 温婉仪的手艺是真不错,送来养心殿的吃食唯有她做得最好。他这副可惜的模样让我觉得,他可能说温婉仪不错,是因为温婉仪的厨艺得了他的喜欢。
旁人做得便不好?我调笑他道。
他也不避讳我道: 旁人?你们送过来的吃食到底是谁亲手做的,朕还能不知道?
我也跟着他笑,后宫妃嫔送的各种点心,说是亲手做的,但顶多亲自张嘴吩咐一句,再好一点的可能亲手摆个盘。从头到尾,自己做的温婉仪怕是独一份。这也不能怪别人,毕竟洗手作羹汤的妃嫔太少,哪怕知道流程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做出来的未必能进口,这也是为了陛下身体着想。
贵妃娘娘也是如此吗?
表妹啊,她身子不好,闻不得油烟,不过,她烹茶的手艺是不错。陛下回味道,又突然对我道,说起来,皇后似乎对朕不太上心,养心殿那边,皇后送的倒是少。
我连忙狡辩: 臣妾与她们争什么,左右陛下也说了,不过都是各宫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陛下若是想吃过来便好,难不成还要臣妾眼巴巴送出去?
你呀,就是敷衍朕。不过,他话头一转,但你确实是个不错的皇后,朕可听不少人称赞你。
那陛下呢?
朕自然也觉得皇后好,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朕也不用费心。
二十六
仗打起来,便是民不聊生,哪怕我军连续传来各种捷报,但也依旧有伤亡。那些死去的士兵,也都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一个人的背后都是一家人,从此以后,天人永隔,只剩悲苦。但呈上来的,只不过是陛下奏折里冷冰冰的数字。
三年,这三年里,后宫也节俭了不少。虽然省下来的钱对于庞大的开支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名义上也是做出了贡献。
本以为陛下会一鼓作气,灭了越国,却不想得了越国半壁江山后,陛下突然就接受了越国的求和。
我不太明白,还是豚儿给我解了惑,他说,虽然我们胜得多,但两军交战,伤亡难免。若是继续打下去,得不到休养生息,怕也是一场恶战,更何况,万一让旁人捡漏怎么办?
大军回朝,本是件开心的事情,却不想一道带来的还有越国送过来的和亲公主。听说这位公主生得倾国倾城。我对这种传言,不屑一顾,名声嘛,不都是吹出来的嘛。
可不想,宴席之上,见了才知道,传言有时候也是真的。我本以为薛氏的容貌已是上等,却不想越国公主的容貌也极好,两人可以说是平分秋色了。
这也怪不得,陛下见了,眼睛一亮,明明之前与我说,封个昭仪留着养老就行,如今大手一挥,直接封妃。
行吧,他是皇帝,他开心就好,左右再喜欢也不过是个和亲的公主,若是这容貌生在旁人身上,我可能还会担心,但在越国公主身上,我却不太担心。毕竟,非我族类。
二十七
和妃是真的得宠,陛下似乎也是对她着了迷。她与宫里其他妃嫔不一样,性子高傲得很,哪怕是对上我这个皇后,她都有些不屑一顾。我猜着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为公主,出身高贵,可也不想想,这里可不是她的越国。
因着她这样,也搞得后宫里怨声载道,这几年因为打仗的缘故,也没有再选秀,宫里没见新人,老人我管得很是顺手。难得来了这么个刺头,倒是让我头疼。
不过,想着陛下如今喜欢她,我也只让那些妃嫔避些锋芒,忍忍就好了。左右,都是些小事,上不得台面。若真闹起来,闭着眼睛也知道陛下会护着谁。而我也爱惜羽毛,不会为了这些事情与陛下争执,没意思。
只是,我没想到还是闹到了薛氏那边。和妃抢了薛氏看中的料子,薛氏那性子,平日里也是别人让着她,除了陛下,没人能让她低头,自然会与和妃对上。
因此,就闹到我这里,两个大美人,看着是很赏心悦目,但是,吵起来我一样头疼。都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一个新欢一个旧爱,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一边说场面话,一边让人赶紧请陛下过来,自己的女人自己解决吧。
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日后记恨我。
只是,我没想到,陛下是被我请过来了,但是一样吵得厉害,我这殿里今天是安静不了了,真想让她们出去找个其他地方吵。
而我也发现,陛下对和妃的喜欢,似乎一点也不比薛氏少,不然按以往他的性子,肯定会护着薛氏。这个发现,让我有点不痛快,且不说和妃一看就不是个本分的人,就说我与薛氏这些年处下来,也有几分情谊,自然觉得她可怜。
我想打圆场,但奈何她们都不给我插话的机会。最后,解救我的,还是因为五公主又病了。
五公主是白嫔的女儿,当初三公主未能养在她那里,如今生了五公主,陛下到底是给了她几分面子,升了位分。只不过因为三公主的缘故,再加上她与温婕妤的关系一直不错,因此两个人还是同住一宫。
只不过,与三公主相比,五公主的身子就不太好,直接原因大概就是她是早产,太医说胎里不足。不过,有四皇子的例子在前面,似乎五公主也没什么问题。
但实际养起来,却发现,五公主真的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辛苦得很。白嫔因为这个孩子,如今人也憔悴了许多。不是所有人都像薛氏那样,病着也美得动人。因此,陛下对白嫔渐渐就冷了下来。
所以,我便以此为理由,脱了身,留下陛下与薛氏、和妃两个。离开了她们,感觉外面的空气都好了。
待到了白嫔那里,发现五公主已经睡了,白嫔、温婕妤在教导三公主女红。我摸了摸五公主的额头,发现温度不高,倒没有宫女说得那么严重。
还是白嫔给我解了惑,说她们听说薛氏、和妃在我那里闹起来,如今陛下也过去了,就想了这么一个幌子让我脱身。
你们两个胆子也太大了。我道。
阿杏昨夜了发热,闹了一晚上,也就这会好了些,也算不上胡闹。白嫔道。
辛苦你们了。
白嫔笑得温柔: 这怎么能算辛苦呢,妾身只希望阿杏可以少受点罪,还好,阿婉小时候健健康康的。
我瞧着一旁安安静静绣花的三公主,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叫了一声母后,还给我看她绣的翠竹,还不错。我想起与她同岁的二公主,明明祥婉仪女红好得不得了,可二公主似乎半点都没遗传到,反而喜欢舞刀弄枪,天天缠着二皇子三皇子教她武艺。若不是豚儿大些,又是太子,整日里忙得很,怕是豚儿也会被那个小丫头缠上。
阿婉小小年纪绣得就这么好了啊。
三公主笑得羞涩: 母后喜欢,那等阿婉绣完就送给母后。
好,真乖。又乖又软的小姑娘,谁不爱呢。我一边和白嫔她们说话,一边 rua 着小姑娘。自从豚儿大了,也装模作样端起太子的架子,除非和我撒娇,不然我也 rua 不到他了。
剩下几个,二皇子三皇子也大了,四皇子虽然这几年健健康康,没什么大问题,但我一想到他小时候病得那样,也怕他万一再出事,砸我手里怎么办。二公主和我倒熟悉,但撒手没,我根本就抓不住那个小丫头,唯有三公主,年纪真好,人也乖。
二十等宫女来报,我宫里那几位都走了,我也打道回府了。问了宫女才知道,陛下还是各打五十大板,还不是不舍得。
那今晚陛下去谁宫里,不会打算自己睡养心殿吧。
藜芦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又瞧了鸢萝一眼。说啊,你看鸢萝做什么?鸢萝跟着我出来,自然也不明白藜芦在看什么。
陛下说,今晚来娘娘这儿。
好家伙,祸水东引。我嘟囔一句。
陛下今晚过来得晚了些,若不是藜芦一再说明陛下离开时确实说了,我都怀疑她在诓我。
老夫老妻,我和陛下之间其实没啥好说的。谈情说爱,抱歉,我对情爱不感兴趣,想必陛下也不想和我说这方面。谈诗论赋,我更不感兴趣,最后只能说家常。
和正妻讨论妃嫔与孩子,也算蛮无聊的。只不过陛下突然与我说,他想把六公主交与和妃抚养。
六公主才半岁,生母是梅贵人宫里的宫女,死于难产,陛下顾念公主小,便一直留在梅贵人宫里照顾。我本以为,这个孩子他就准备养在梅贵人那里了,日后寻个由头,升个嫔位,也算应当,没想到整了这么一出。
梅贵人那里?
皇嗣不就应该养在主位妃嫔那里,梅贵人养了这些时日也算可以了。
我与梅贵人,没什么私交,自然不会为她多费口舌: 陛下说的是,只是,这事和妃也愿意吗?
左右,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朕也不忍心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陛下说得这样直白,我倒是一愣,他如何这样确定和妃无子,还是他做了什么,不过,我也不关心。
第二日请安后,我把梅贵人留下,与她说了这件事,她反应慢了半拍: 娘娘怎么突然要把六公主送走?
这不是本宫的意思。
她听了这话,脑子转得倒比平常快,很快就反应出是谁的意思: 是陛下?
见我点头,她再问: 妾身真的不能留下六公主吗?
你觉得你可以让陛下回心转意?我问,她失落地摇摇头,她若真有这个本事,怎么还会是个小小的贵人呢?
行了,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六公主的东西,尽快送到和妃那里。
她猛地跪在我面前: 娘娘,妾身求娘娘帮帮妾身,妾身只有一个六公主啊。
我弯腰抬起她的下颌: 帮你?本宫为什么要帮你?
她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给我磕头。行了,事已至此,你若识抬举,对你对六公主都好,你这样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
可是,和妃娘娘,她怎么会真心对六公主啊。
怎么不会,你不也一样不是六公主的生母吗?你与和妃有何区别?
二十九
梅贵人不知道是不是听进去我的话,还是老老实实把六公主送过去了,听到消息时,刚好康昭仪带着四公主过来与我说话。
这是陛下的意思?
嗯。我点点头。
她抱着四公主,对我道: 幸好娘娘这些年一直护着我们母子四个,不然,妾身怕也留不下自己的儿女。
我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有如今的地位,也是你自己争气。
康昭仪小门小户出身,容貌性情都不是宫里拔尖儿的,陛下的宠爱也稀薄,如今能爬上昭仪的位置,都是她自己肚子争气。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宫里谁比得上她啊。
没有娘娘,自然也不会有妾身今日,娘娘的恩情,妾身都记得。
我就喜欢这样聪明本分的人,康昭仪很好。
六公主在和妃那里没几天就病了一场,六公主的身子比五公主好多了,虽然年纪小,可从出生就没病过,梅贵人一直都悉心养着。如今,这么一病,很难不让人多想。
梅贵人去和妃那里想见见六公主,却被和妃拦住不许见。我派鸢萝去瞧了瞧六公主,回来后听她说,六公主小脸蜡黄,瞧着比五公主还严重,只不过和妃似乎并不担心。
经过太医尽心医治,六公主的病拖了五六天,还是好了,但梅贵人又病了。
只是,我没想到,和妃竟然嫌弃六公主体弱多病,不想要了。这原本是好事,送回给梅贵人,也算皆大欢喜了。可是,她想养康昭仪的四公主,说四公主年纪稍大,身子也健康,必然会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几年,宫里添了五皇子、四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皇子,陛下是不会让她养的,五公主又是出了名的病弱,因此,盯上健健康康的四公主似乎也没什么。只是,宫里的孩子,又不是街上的菜,让她挑来挑去的。
康昭仪听了消息,就乱了手脚,她本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我安慰她说,陛下不会同意的。
这风声传了好几天,若同意早就同意了,我让人压下去,但和妃那边又不安分。我到底还是问了陛下的意思。陛下道: 无忧在康昭仪那里养得好好的,朕糊涂了不成会送到和妃那里?
听了这话,我也放心,他虽然喜欢和妃,但至少脑子还算正常: 只是,和妃那边,怕是觉得陛下同意,陛下可听到如今后宫里的传言?
这种事,皇后你就应该早早压下去。
和妃有心,臣妾也不好办啊。
有心?陛下冷笑一声,你告诉她,再兴风作浪,六公主也抱回梅贵人那里去。
有这句话,我虽然放心,却一想到当初也是陛下不顾梅贵人意愿,让梅贵人把六公主送过去,又觉得这个男人太过于薄情了些。
六公主生母低微,想来如今陛下都不会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但六公主也是他女儿,可如今似乎就像个物件儿,喜欢和妃便让和妃养,不喜欢了便又以此威胁和妃。
想来,孩子多了,那些见得少的孩子,便不在乎了,左右情分浅也不缺这么一个。
三十
午膳的时候,豚儿抱着四皇子,身后还跟着二皇子、三皇子和二公主,这一串的孩子过来,让我一愣。四皇子从豚儿怀里下来,一起给我请了安,又往我怀里挤。
你们怎么凑一块了?
我在御花园遇到哥哥姐姐了,也想母后了。四皇子被薛氏养得很乖,白白胖胖,声音也奶声奶气。
和他一比,稍大的二公主就像大他一两岁了,两个人的肤色更是对比鲜明,二公主爱玩爱闹,跟个小黑猴一样,倒是和三皇子更像亲兄妹。
二皇子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小时候被康昭仪悉心养着,宫里妃嫔也都喜欢,一直都是打扮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孩子大了,兴趣倒不一样。二皇子好文,陛下当着我的面还夸过好几次,而三皇子喜武,对读书没什么兴趣,被太傅罚了好多次,康昭仪说起这个就头疼,但练武也不轻松,偏偏他坚持下来了,就是人黑了、瘦了,如今和二皇子站在一起,一黑一白,有趣得很。
我也想母后了,正好和三哥哥一起碰到了太子哥哥和二哥哥。
这倒是巧了,正好赶上午膳,母后也好久没和你们一块用膳了。
我让宫女去各宫通知他们的母妃,免得又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
口味上,二皇子与三皇子嗜甜,二公主爱辣,每次辣得小脸通红也一直往口里塞。四皇子因着身体缘故,薛氏一直只让他吃清淡的食物,口味重些的都不允许他吃。好在宫里名厨荟萃,什么样的菜都能做得有滋有味。至于我和豚儿,我们两个只要好吃,来者不拒。
吃完饭,四皇子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拍肚子,可可爱爱的。我让他别马上就歇着,好不容易哄着他起来和二公主几个遛一遛。
平日里,薛氏看他其实挺严,和兄弟姊妹都不算很熟,好在二公主是个话多的,扯着他叫弟弟,把他哄得眉开眼笑。
只是,我没想到可能就是二公主把他哄得太开心了,以至于二公主身后也多了一个小尾巴。
三十!难得有时间和豚儿聊聊,我问了他最近功课如何,他回道: 母后放心,我都好好学。
比平儿还认真?
豚儿一本正经道: 二弟只攻文,总是研究史籍,我和他不一样,父皇都夸我,说我文武双全呢。
你也别太当真,如今进学的就你们三个皇子,平儿爱文,安儿喜武,你与他们一比,自然是文武双全。
那也是文武双全。
好好好,听豚儿的。
母后,都说了不要叫我豚儿,要和父皇一样叫我熠儿。豚儿不满道。
我生豚儿那时候,自己年岁也不大,瞧着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都说贱名好养活,所以,我也打算起个名字压一压。选来选去,定了豚儿,豚,就是小猪,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像小猪崽一样,长得白白胖胖。
自从豚儿大了些,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就好面子不许我叫,说在弟弟妹妹面前没面子。乳名,大多都寄托了起名人的期许。二皇子三皇子的名字连起来是平安,四公主是无忧,是康昭仪一贯的风格,生在皇家,富贵荣华生来就不缺,只求孩子一生平安无忧。四皇子身子不好,薛氏就起了长生二字,希望孩子长命百岁。三公主阿婉,是温婉仪希望她长大后是个温婉的姑娘,五公主阿杏,是她出生在杏花开得正好的时节。
但宫里,最与众不同的二公主小丸子,祥婉仪怀孕时,总喜欢莲藕丸子、萝卜丸子之类的东西,但我万万没想到,孩子出生后,我问她有没有想个什么小名,她脱口而出一个小丸子把我惊了。但见她喜欢,也就随她了。
好好好,熠儿熠儿,满意了?
豚儿往我身上一靠: 母后真好。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我也只能和母后撒娇,一出去就要假笑,好累。
忍着,熠儿,母后知道你辛苦,可身在其位,就应该如此。
他是长子,便是我不逼着他,可若他日后不做皇帝,还会有好下场吗?嫡长子啊,从出生就逃不了。
豚儿点点头: 我明白的,我只在母后面前说说。父皇最近也一直夸我,但父皇也好喜欢四弟。
没事,他还小,你现在和平儿安儿相处得很好,日后也会和其他弟弟妹妹相处得很好。
那若他们不和我好呢?
我笑了笑: 你自己不知道吗?
豚儿也看着我笑: 我知道,可是——我打断他的话: 没有可是,你看着如今后宫里大多都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可这么多女人,怎么会没有私心,你知道为什么母后可以让她们和平相处吗?
豚儿想了想,歪着头道: 因为,母后去掉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
见我点头,他道: 那和妃呢?
她是和亲过来的公主,你父皇愿意给她几分脸面,我又何必去打扰呢,更何况,梅贵人向来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可后宫啊,不是你老实别人就不找你。
梅贵人,我看着是真的老老实实的,除了请安,基本上就不怎么出门,与旁人也没什么交往。当初,康昭仪其实和她蛮像的,但康昭仪聪明得多,知道向我投诚,这些年下来,康昭仪结交的妃嫔也不多,不过是祥婉仪、温婉仪几人。她位分高,也随意些。可梅贵人不一样。
所以,父皇对和妃也是一时兴起?
行了,怎么对你父皇后宫感兴趣了?
我就是好奇。
我点点他的额头: 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别与后宫牵扯太多。
我又不与旁人说,母后,你和我说说。
见他一副好奇的模样,也不知道随了谁,我自诩不是什么爱卦的人,陛下这方面,我想了想似乎也不像,不过皇帝嘛,谁知道会不会自己暗地里偷偷看卦,想想还挺有趣。
你呀,过几年等你再大些,有了妻妾,你盯着她们就知道了,现在别想这些,我听说前日里,陛下给你布置了策论,完成了?
他小脸一皱: 母后,为什么要提起这种不开心的事。
让你清醒清醒。
三十二
近来,梅贵人、宁嫔都与和妃走得近,梅贵人我猜着是因为六公主的缘故,但宁嫔我就不明白了。在我看来,她与和妃是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且,听人来报,她去和妃那里的次数比梅贵人还多,但每次也不是避着下人谈话,我也搞不懂。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清楚,自然是因为各宫都有我的眼线,他们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替我盯着后宫里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不然,我为什么能把后宫管得井井有条,难不成真的靠我的贤惠来感动她们,靠我识人的本事来明辨是非?要真有这个本事,我还做什么皇后,出去招摇撞骗不是更好?
既然,不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就只能让人先盯着,到时候及时发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梅贵人的缘故,我听说六公主最近身子一直好好的,倒是梅贵人自己两头奔波,忙得不行。
许是陛下对和妃的新鲜劲过去了,最近都没怎么去和妃宫里,也可能是想冷她些日子。倒是薛氏那里,陛下去得勤。这些年,陛下对薛氏也是真心喜欢,尽管这喜欢其实不值一提,但至少后宫里这些妃嫔是比不了薛氏的。
正想着,薛氏就过来了,难得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小尾巴四皇子。问了才知道,四皇子跟着二公主一起迷上了练武,薛氏与我抱怨,说四皇子都黑了不少。
小孩子,多动动也是好的,你瞧小丸子,整天跟个疯丫头一样,可壮得跟头牛似的。
同样是养孩子,祥婉仪倒是比我轻松许多,四皇子从出生起我就小心翼翼照顾着,便是如今瞧着与其他孩子没什么区别,可我一刻也不敢忽视了,偏偏祥婉仪照顾孩子,顺风顺水的。说起照顾,她又自怨自艾起来。
和别人比,祥婉仪是挺轻松的,对二公主也不怎么拘束,前日三公主还给我送了她刚绣的帕子,小小年纪绣得有模有样,而二公主至今拿针都能要了她半条命,明明祥婉仪的女红那么好,二公主却一点也没学到。
我与她说,应该管管二公主,她总是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却由着二公主。我这个做嫡母的,自然也不想做什么坏人,就这么任由二公主闹下去。
左右是皇家公主,身份尊贵,旁人能说什么呢?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长生如今也好好的。
可每每想起当初太医的话,我心里都不安,我就生怕我一个没注意,就——后面的话,她觉得不吉利就没说出口。
长生刚生下来那会儿,跟个猫仔一样,太医自然往严重了说,你看,如今太医请脉不也都好好的吗?
唉,我总觉得心口悬着一把剑,指不定哪天就落下了。薛氏悠悠道。
你呀,就是喜欢多想,没事的时候,多出门走动走动,少看些伤春悲秋的东西,自然也就好了。
我不喜欢和她们走动,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家相处这么久,你又何必介意?
薛氏瘪瘪嘴道,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索性少见面就好,我也知道,也不能都怨她们,可是,可是我就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她说到这里,我就不禁感慨,喜欢她看重情分,要是换我,这么多年,我早就忍不了了,一旦不看重情分,自然会换了目标,转向权势。
所以啊,薛氏这样就很好,我也习惯抽空与她谈谈心,让她别太沉迷其中,以至于别哪天真的看破情爱,与我相争。
三十三
林贵人诊脉时,发现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我想着马上要中秋了,也算是个好消息,所以让林贵人暂缓几日与陛下说,求个好兆头。
她当年失了孩子,我本以为她会郁郁寡欢,一蹶不振,没想到到底是个读书人,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却坚韧不拔。只不过,这几年我虽有意照拂她些,她自己也很争气,只不过肚子不争气,以致位分一直卡着。
想来,怀孕生子也要靠缘分,缘分不到没用,不过现在倒是好了。
陛下知道后果然很高兴,中秋本就是个好日子,又得了好消息,当场允诺林贵人,无论男女,只要孩子生下就晋嫔位。林贵人喜不自禁,但我瞧着我旁边的薛氏又有些不高兴,一双美目瞪着我,我朝她笑了笑,她置气地转过头不看我。
想来,她知道我是有意的,可陛下难道就猜不到了,管他人为还是意外,上位者不都喜欢这种巧合吗?
我讨陛下开心,又怎么样?
这几年,林贵人与宁嫔、安贵人关系还是不错,因此,我嘱咐她有孕要仔细些时,她想也不想就说,宁嫔生了五皇子,有她照顾自己不用我太过担心。
见她这样说,我也随她,反正,我瞧着她们关系一直不错,也挺好。
倒是安贵人因为没孩子,有些闷闷不乐,是啊,能开心吗?三个人,就她自己没孩子不说,而且,陛下就是看孩子升位分,除了最开始潜邸出来的人,其他的,但凡没孩子全是嫔位以下。
位分低,待遇自然就低,怎么能不上进呢?我觉得这个制度很好,不然,仅仅靠宠爱,对有些人未免太不公平了。
来年,宫里又要添个孩子了,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康昭仪道。
皇子公主都好。我道,反正,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做什么呢?也不是我自大,反正如今我瞧着这些皇子,没一个比得上我的豚儿,那么,再多又如何呢?
没一个能打的
三十四
今年的冬天,下了几场大雪,铺天盖地的雪花,转眼之间就银装素裹。各宫的炭火我也早早让人准备了足量的,尤其是皇子公主那里。
我如今,越发懒得动弹了,尤其是天冷的时候,恨不得半步也不要踏出门去。听豚儿说,小丸子带着人在御花园里堆雪人。
都有谁去了?
二弟三弟四弟,哦,三妹妹也去了。
那你怎么过来了?我问豚儿。
他饮着热茶,特别贴心道: 我猜母后又懒得出门,怕您无聊,所以过来和您一起打发时间。
小促狭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也是懒得动。
小丸子必定也邀了他,只不过豚儿怕只是去露了个脸就溜了过来。
母后,看破不说破嘛。
你呀。
大概,儿子像娘吧。见我要打他,他放下茶盏就躲开了,灵活得很。
我瞧着他那模样,不禁想笑。这么大了,在我面前还像个孩子,可转念一想,本来也就是个孩子。
贵妃也让长生出去?
薛娘娘不想有什么用,腿长在四弟身上,难不成还能绑起来。
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男孩,其实闹腾点也无妨。孩子健健康康,才喜欢调皮捣蛋,要是整天病恹恹的,那哪里有精神。
三十五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这群出去堆雪人打雪仗的孩子还是健健康康,倒是六公主和五公主又病了。
只不过,我没想到这次六公主竟然病得很重,等我与陛下知道时,情况已经很不好了。
和妃甩锅说,孩子是梅贵人照顾着,她不知道具体情况。梅贵人说是和妃怕担责,就让太医一开始不要把病情与我们说得太重
她们互相扯皮,可以容后再议,但六公主耽误不得。可有时候,不是你想留就能留住的,就像六公主,到底是在腊月中旬咽了气。
梅贵人抱着六公主哭得肝肠寸断,我让人分开。人都没了,总不能如此,可梅贵人抱着六公主不撒手,最后竟一头撞死了,到死手里也抱着六公主。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为六公主报仇。
我惊得后退一步,撞死啊,要多狠心才可以,场面自然也不好看。妃嫔自戕是大罪,但梅贵人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索性让陛下管吧。
陛下听了只不过让葬了,看样子既不追封也不连累母族,也挺好的。
五公主的病反反复复,六公主没了,我只希望五公主别有事,去瞧她,便见白嫔望着熟睡的五公主抹泪。见了我,便与我说心里的不安。
这本没什么,只是,说着说着说到三公主身上: 阿婉也是,明知道阿杏体弱,那日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就过来见阿杏。
阿婉小,又不是有意的,她也是为了给阿杏瞧梅花。
白嫔抹着泪道,娘娘,妾身就只有阿杏了,您说,万一阿杏她熬不过来怎么办啊?念着五公主还睡着,她也不敢大声说。
我道: 话怎么能怎么说,阿杏只是着凉,小孩子嘛,再说了,你还有阿婉。
阿婉,呵。
我低声呵止道: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若阿婉知道,该伤心了。
许是我的语气重了些,白嫔急忙道: 是妾身糊涂了,娘娘也知道,妾身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行了,你也别累坏了身子。
安抚了白嫔,见五公主睡得熟,我也没再继续留着,刚一出门,就看到转角处的三公主阿婉,身边并没有跟着的宫女。
我不免心里一惊,不知道她是刚来,还是听了我们的谈话,她见了我倒很欢喜,我冲她招手,她就向我跑来,说绣了新的帕子,想送我。
身为嫡母,名下孩子很多,但送我自己绣的帕子,阿婉还是第一个,不免让我产生有个女儿真好的想法。阿婉见我喜欢,便总是绣了送我,我叮嘱她仔细眼睛,好在她描的花样多是祥婉仪给的,模样可爱却不复杂。
由她牵着我的手,一起去她寝殿里拿帕子,她让宫女去给我拿点心,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想,她应该是听到刚刚的话了,可能想与我说什么,就让鸢萝也出去守着。
见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她抱着我的手问: 母后,我真的不是故意让妹妹生病的,我只是想给妹妹看梅花。
母后信你。三公主怎么会有什么坏心思呢,五公主身子不好,冬天里也出不去,自然无聊,作为姐姐,给妹妹带点东西很正常。豚儿也时常给我送开得正好的梅花,很正常。
白嫔怕是想多了,病急乱投医了。
母后,白母妃是不是不喜欢阿婉了?小姑娘眉头紧皱,看得我心疼。
怎么会?
可是,自从有了妹妹,白母妃每天都顾着妹妹。
因为妹妹年纪小啊。
阿婉摇摇头: 不一样的,她指了指心口,不一样的,可是,我与妹妹都是白母妃生的,为什么?
为什么?大概因为阿婉玉牒上写的生母是温婕妤,所以,白嫔才觉得这个女儿指望不上了,可这也是白嫔自己求的。当初,温婕妤只是抚养阿婉,而改玉牒是在白嫔怀阿杏的时候,是她自己的主意。
对此,陛下倒觉得白嫔识趣,可白嫔不说,陛下也不会这么做。如今,她又觉得靠不上阿婉。有一句话白嫔说得对,她真的不是个聪明人,又喜欢胡思乱想。
见我不说话,她问我: 是因为我养在母妃这里吗?
等阿婉长大就明白了。
要多大才算大?
像你太子哥哥那么大。
阿婉点点头: 那母后会不会不喜欢阿婉?
怎么会,母后会一直喜欢阿婉的。
阿婉歪着头想了想: 妹妹会好起来吗?阿婉希望妹妹好好的。
你没去看阿杏吗?我随口一句,却不想阿婉道: 白母妃不想阿婉去看妹妹。
大概怕阿婉病了。
阿婉使劲摇头: 不是的,白母妃好凶,以前不是这样的。说着她眼里就涌出泪花了。
我拿帕子给她擦脸,安慰了她几句,她自己道: 没关系,还有很多人都喜欢阿婉的,她不喜欢阿婉,阿婉也不喜欢她了。
我想,如今白嫔已经是嫔位了,也不应该继续和温婕妤住在一起了。一直没搬,是因为我想着,白嫔与温婕妤相处得不错,而且白嫔又是阿婉的生母,如今想来,我大概错了。
若继续下去,阿婉还不知道会被白嫔影响成什么样子,还是早早搬了好。
三十六
过了年,陛下又准备选秀了。他倒不是个多看重美色的,主要是前朝一直催,毕竟,陛下自登基以来,就进行过一次选秀。
前朝那些人,说是什么为繁衍皇家子嗣考虑,实际上打什么主意都心知肚明。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再有个性的进来了也要老老实实被我管着,她们小打小闹我也不在意,又动不了我的利益。
其实,稍微小打小闹还挺有趣,不然,后宫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陛下自然也不喜欢来,就要有争有抢的他才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
可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心思早就淡了。
薛氏说,她家里怕是会送人来,让我在殿选的时候打发了。这种要求,我自然允了,但想到上次选秀,陛下自己偷偷跑了,我就有了一个想法。
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索性让贵妃陪我一起,这样,我还不得罪人。和陛下一说,他没什么意见,反而觉得我做得很对,大度。
我又和薛氏说了,她推托,我道: 你就不想看看今年的秀女如何?
日后又不是不能看。
先看看总是好的。
娘娘是觉得自己没意思,就让我一起去吧。
有时候,薛氏真的是单纯得可爱。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这一次的做法,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小薛氏上场,陛下看都没看就赐了花,我瞧见薛氏笑得开心。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礼部员外的女儿,王氏,声音好听,但没想到她一抬头,竟与薛氏有七分像,而陛下一锤定音留了牌子。我看到薛氏手里的帕子被攥得紧紧的,好在她记得这是选秀,没公然与陛下对上,让陛下下不来台。
有了王氏这一个,其他人似乎都黯然失色。入宫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剩下很多都被陛下点了鸳鸯谱。
本以为,晚上陛下会去薛氏那里,没想到陛下去了一趟,还是回我这里了,不知道是被赶出来还是其他的。我正在瞧留牌子秀女的位分与住处,刚入宫,不好给太高,免得日后没地方升位分。至于住处,也终于能把白嫔搬出去了,与陛下说了白嫔的事情,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我做得对,他竟然没有想起来。
呵,等他想起来,还不知道哪天呢?
只是,陛下看着位分时,说给王氏赐个封号,这倒是第一次: 陛下想赐哪个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皎』这个字很好,皇后觉得呢?
陛下想的自然是很好。
陛下瞧瞧,其他的还有什么补充?
李氏搬去和昭仪那里?
六公主没了,梅贵人又撞了墙,和妃也受了牵连,降为昭仪。
贵妃向来不喜欢与人同住,四公主还小,康昭仪那里也不好再住新人,我想着,也就和昭仪那里是她自己住,地方又宽敞,所以让李氏搬去,陛下觉得不好?
他摇了摇头: 倒是没有,皇后安排得很妥当。
只是,他再看了看道: 温婕妤那里朕记得还有一个贵人和一个常在住着?
是。
陛下叩着桌子道: 既然如此,让皎常在也一起住到和昭仪那里,温婕妤这边就不住新人了。
薛氏与和昭仪不和,如今和昭仪那儿又住上一个像极了薛氏的皎常在,想想以后就热闹。有些事情没闹到明面上,陛下怕是以为他后宫里姐姐妹妹亲如一家。
三十七
忙完了这一阵,康昭仪与我说,最近宫里又有传言说林贵人的孩子不祥,所以六公主才没了。
这都多久的事了?
还不是太医诊出林贵人怀的是个皇子,怕是有人坐不住了。
不是都压下去了?
康昭仪道: 宫女太监们私下还是会说,妾身遇到好几次,人多口杂总是管不住。
管不住就是不够狠,下次再遇见就让人杖毙了,也好整顿一下风气。
康昭仪看了我一眼: 娘娘说的是。
林贵人那里如何了?
妾身瞧着还好,能吃能睡的,心态倒是不错,肚子里的孩子也算乖巧。
那就好。
待新人进了宫,又开始小范围地拉帮结派,我冷眼瞧着她们折腾。见薛氏对皎常在各种看不上,我便也扯上和昭仪,让她们几个一起闹去。
只是,我没想到林贵人这一胎还是出了意外。这一胎其实我没太过上心,因为她自己看着上心,又说有宁嫔照顾着,但我闲来无事想关心一下她,便让太医过来问了问情况。
这一问,我看出了问题,太医说话似乎有所躲闪,细问才知道,林贵人这一胎正因为不怎么折腾,没什么孕吐反应,她食欲一直很好,孩子就养得大了些。
孩子大了,生产便不易。但后宫的女人,哪里比得上皇嗣重要,只要皇嗣健康,那么妃嫔生产时多受点罪也无妨,哪怕是死了也要感恩戴德。
可会有危险?
若早早控制情况便不会这么严重。
我让人去注意林贵人的饮食,可如今已经快生了,我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只是思量着若出事,那这个孩子应该交给谁最合适。
林贵人是足月生的,半夜发动,正好那日陛下歇在我这儿。我们都歇下了,下人来报,我刚欲起身去瞧瞧,便被陛下按下。
更深露重,你又不是太医过去做什么?
林贵人是第一次生,臣妾不放心。
你去了又帮不上她,赶紧睡吧。这一比,似乎这个孩子都不是陛下的,他也太不上心了。也是,孩子多了嘛,不缺了。
更何况,林贵人怀孕正好赶上新人入宫,她不能侍寝,便被陛下抛之脑后,本来情分就浅,久而久之就更浅了,以至于如今,他自己不去看,也不让我过去折腾。
也好,陛下说得也对,更深露重,我也不想出门,如今他都说了,我便顺着他的意。
夜里睡得好,第二天一早起来伺候陛下起身,送了他去早朝,我才问起林贵人。
鸢萝说,还没有生下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去瞧瞧。
三十林贵人,应该是林嫔了,孩子生下了,是个皇子,斤两,怪不得差点要了林嫔的命。
不过,孩子其实养得很好,陛下也去瞧了瞧,说孩子健康,林嫔对孩子上心。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话了。
陛下近来提起秋狝的事,如今才入夏不久,但这些事准备起来也麻烦。我多问了一句,想带后宫哪些人过去。
由皇后安排吧。
我想着能跑能跳的皇子公主总是都要过去的。这样一来,她们的母妃也都要过去,其他的便再挑几个受宠的就可以了。只不过,到皎常在和薛氏那里就有些麻烦了,无他,不过是因为这两个都有了身孕。
皎常在年纪小些还好,薛氏的年岁也不小了,身子也弱。但想来秋狝四皇子是一定想去的,薛氏又一向把这个儿子当宝贝,想来也要去。这么一来,她就有的折腾了。
过了些时日,见陛下那边已经放出了风声,我这里也给了消息。
几家欢喜几家愁,难得出门,自然没人不想出去的。这时候,就要看业绩了,没孩子就只能拼宠爱了。哪怕夏天里也去园子里避暑,但大家对秋狝依然期待。
我也不例外,后宫再奢华,也不过一块四四方方的天地,日日瞧着,早就烦了厌了,更别提其他人了。想摆脱这种情况,我大概只能等着陛下日后驾崩了,我成了太后才会自由些。不然,有陛下,我每日也不能偷懒。
眼瞧着,豚儿一天天大了,过两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了,我的好日子也快了吧。但想想陛下身子骨一向不错,他虽然政务繁忙,但抽空还是会练练武艺,看起来没病没灾的,该不会很能活吧。
我瞧着自己茶盏里泡的养生茶,叹了一口气,生活不易。
后宫事宜我都安排了,皎常在倒是听话,我说让她好好养胎,不要折腾,这种机会日后还多着呢,她便很听话地不去了。
出去玩是好,但能有个孩子更划算,想来也是个聪明人。而薛氏,与我想的差不多,不听劝。她说到时候就三个月了,胎也稳了,不会有事。我问了太医,太医也是如此说的,又回了陛下,不知道是不是薛氏早早与陛下说了什么,陛下也是同意的。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左右话也说了,既然当爹当娘的都觉得没事,我也不去做什么坏人。
宫里的事,就交给白嫔与林嫔了,好在剩下的都是些位分低的,她们应该也压得住。
眼瞅着,日子一日近过一日,宫里也人心浮动起来,无非都想争着那么一两个名额。不说妃嫔,就是皇子公主们也不安分了,一个个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要去大显身手。
尤其是二公主和四皇子,年纪小,也最爱闹腾。天天吵着也骑马射箭,骑马我是不允的,年纪小太危险了,再过两年不迟。至于射箭,小孩子才多大力气,她们一起去了也无非是跟女眷们。
倒是豚儿、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三个是应该好好练练,到时候大显身手。三皇子对此兴致勃勃,我瞧着人似乎比去年又黑了些,而二皇子对此则不太感兴趣,豚儿私下与我说,不是他不感兴趣,是力气不够,拉不了弓。
你呀,别看弟弟笑话,小心到时候自己出丑。
我才不会。
我是没想到,他确实不会,因为豚儿病了。
眼瞅着到日子要出发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出发前一日一早,就听说豚儿夜里发热,已经折腾一夜了,他怕打扰我,不肯让人来告诉我。
这孩子,我现在知道了不也心疼?
风寒,脑袋热得厉害,太医说是着凉了。我想到他昨日午后一身汗过来我这儿,歇都不歇就拿起了桌上的冰镇绿豆汤,想来是一冷一热闹的。
薛氏重视四皇子,我又何尝不重视豚儿,秋狝再有趣,哪里比得上豚儿重要。豚儿从小就身强体壮,生病也少,如今瞧得我心疼,当下就决定不去了。
陛下来看了豚儿,略坐了一坐,我与他说了,他道: 不是一直想去吗?
熠儿如此,想来明日也好不了,臣妾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宫里。
陛下道: 之前还说表妹,如今,瞧瞧你自己,也是如此。
都是母亲,自然都是一样的。我道,又与陛下说起我不去的打算,薛氏有身孕,那事务便可以交给康昭仪几个,她们平日里不怎么管事,但本事也是有的。
皇后做事,朕很放心。
三十九
果然,豚儿第二日还是烧着的,我送别了陛下一行人,又回去看豚儿,他正喝药呢。
都怪我,不然,母后也可以一起去了。他小脸皱成一团。
行了,出去的日子日后还有,倒是你,要早早好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儿臣也想赶紧好起来,药好苦。
赶紧喝。我催促道,豚儿端着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喝完,赶紧拿起旁边的蜜饯,吃了好几个才缓过来。
见我笑他,他道: 母后不是也这样,何必笑我。
见他今日稍好了些,我陪了一会儿,也就回去了。但没想到夜里又严重了,如此反反复复了几日,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太医的医术有问题。
好在,又过了几日,终于好了,不用再喝药,有了这一回,我对豚儿身边的人又狠狠敲打了一番,这种情况,我可不希望日后再有。
豚儿到底是太子,好起来,也忙了起来,与我相熟的妃嫔都出去了,皇子公主也都跟着去了,一时之间,宫中有些冷清。不过,她们隔三差五送回来的信倒可以给我打发时间。
想来是我人缘好的缘故,大的小的都给我写了一堆,尤其是几个孩子写的,很有趣。
三皇子信上说,他猎了好多猎物,兔子、狐狸都有,陛下还夸了他,末尾还信誓旦旦告诉我,会给我猎只没有杂毛的白狐回来。
二皇子说,因为豚儿不来,他自己又不精骑射,风头都让三皇子抢了。早知道如此,他也不去了,还能陪着豚儿,又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劲,还是可以抓到兔子的。
二公主的信,洋洋洒洒写得跟流水账一样,从美景到美食,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写什么,最突出的就是,陛下给她和四皇子都送了一匹小马驹,让他们练。看得出,她很开心。
我皱了皱眉头,他们还小,我几次三番说不让他们学,不曾想一出去,就不听我的了。陛下也是,就由着几个孩子。小孩子骑马,我总觉得危险,便是有人看着也危险,万一反应不及时呢?
小马驹说是温驯,可再温驯那也是畜生,听不懂人话。当初豚儿学马时,我也是这样看着,直到他十岁我才允了。
四皇子的信,也是说小马驹的事情,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一定好好学,回来骑给我看。从前薛氏压着他,他也不能这样折腾,但这一年多,他和哥哥姐姐混熟了,人也越来越调皮了。
而祥婉仪则和我抱怨,二公主越发野了,跟猴子一样,撒手就没了,还每日都出去学着骑马,她又不放心还要跟着,一来二去,她自己也黑了,她虽然不在乎陛下喜不喜欢,但她自己喜欢自己白白的,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烦得要死。还是三公主听话,不像二公主一样折腾,整天都乖乖地在营地里玩,温婉仪每日轻松得跟郊游一样。
我都能想象到,祥婉仪写信时有多暴躁,没办法,谁让二公主是她女儿呢。不过,看着也好,免得出事。
回信的时候,也要回很多人,又不能厚此薄彼地写,看信一时爽,回信累断手。叮嘱康昭仪让她照顾好后宫众人,尤其是要注意几个爱折腾的孩子,薛氏有孕,便只能靠她了。想来,就是薛氏不怀孕,薛氏也不喜欢管这些杂事。
夸了三皇子能干,又让他打猎时别跑远了,不管去哪里一定要多带些人。虽然按理说秋狝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小心点也是好的,深山老林里指不定有什么猛兽,他在周围打猎就好。
与二皇子说,若不喜欢打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当地风俗,想来是书上没有的,回来可以说与我们听。围场的景致也好,可以画下来给我们看看。又让二公主与四皇子小心点,别整日骑马折腾。对于妃嫔,我也一律让她们自己时刻看紧了孩子,下人们再仔细,也不如自己盯着放心。那些下人,难免有会偷懒的,不仔细敲打,难免不尽心。围场那边,人多眼杂,自然不如宫里安全。
四十
原以为就这样,我算着日子,他们也快回来了。
却不想,还是出了意外。
豚儿匆忙带着传话的人过来见我,他在外人面前向来稳重,少有这样的。他在我耳边低声让我先沉住气,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冷静。
最怕的就是这样,原本好好的,他这一说,我更怕了。
只听带话的人小心翼翼地说,前两日,四皇子骑马,不小心惊了马,从马上摔了下来,又正好被马踩到,没等太医过来就咽了气。而薛氏见了这惨状,悲痛欲绝之下见了红,也失了孩子。
当真?我只觉得腿软,还是鸢萝扶住了我,豚儿也上前扶着我坐下。
见豚儿点了点头: 怎么会?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我桌上还有他给我写的信,怎么会好好的去了,就回不来了呢?
是意外?我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豚儿道。
我心里慌得很,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如果是意外,那怕就是天意,薛氏曾不止一次说过,担心孩子养不大,我一直以为她是觉得四皇子出生便弱,所以才不放心。如今想来,她或许是怕各种来不及防备的意外。
但若是人为,那我就真的心慌了,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做皇后这些年,也算小心了,时刻敲打着宫里的人,争斗归争斗,但不能对孩子下手。如今,竟然有人破例了。说句难听的,四皇子的生死,我并不是特别上心,但今天是四皇子,明天又会是谁,焉知不是我的豚儿?这就像极了当年柔贵人那事,她自己家里偷偷递药进来,陛下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怕哪日有人送了毒药进来,怕有朝一日,药用在他的身上。
如今想来,我也是怕的,我紧紧握着豚儿的手,我甚至想到,豚儿之前高烧不退反反复复是不是也是被人算计的。
过几天,想来就有结果了,母后,母后也莫伤心了。豚儿给我擦泪时,我才发现,我哭了。
整整一夜,我都没合眼,我想了又想,到底是谁?谁得的好处最多,谁就最有嫌疑。
按这样推下去,宁嫔的嫌疑最大。秋狝豚儿不去,三皇子出尽了风头,四皇子没了,而我当初把一干事宜全交给了康昭仪,薛氏难免不怨恨我与康昭仪。她与五皇子倒是干干净净,置身事外。
可是,她图什么呢?也不一定是她,那些没孩子的说不定也有算计,我就这样想了一晚上,感觉谁都有嫌疑,谁都不干净。甚至,恨不得马上去秋狝那里,亲自查查。
可这事,陛下必然震怒,我又何苦自己去受罪呢?
这几日,我静不下心便抄了很多经书,只希望,若真有来世,四皇子能平平安安走上一遭。
四十!终于,有结果了,是我最害怕的结果,不是意外,是人为。
陛下盛怒,听说发了好大的火,不少人掉了脑袋。可是,死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四皇子也回不来了,薛氏肚子里那个有缘无分的孩子也回不来了。但是,说不定这样陛下自己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还是康昭仪的信上写得详细,只是,我看着还是不免心惊,若当真这就是真相,那也太粗糙了些。
害死四皇子的主谋,不是后宫妃嫔,也不是前朝之人,竟然是个宫女,一个秋狝围场不起眼的宫女。那宫女姓陈,说薛氏当年害了她姐姐,导致她家破人亡,她不甘心才找准了怎么个机会,害死四皇子,让薛氏也尝一尝她这些年的苦楚。什么抄家灭门,她都不怕,反正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我想起当年的陈氏,已经记不清她的相貌了,她的出现不过就是昙花一现,后宫里怕是没人记得她了,可偏偏是她的妹妹多年后害死了四皇子。
可是,一个小小宫女,当真可以如此吗?看康昭仪信上所写,是不是也太巧了。计划粗糙到我都不想看第二遍,可偏偏就这样成功了,可笑又荒唐。
母后信吗?豚儿坐到我身边问道。
你信吗?我反问他。
他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道: 父皇信了。是了,我们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信了,已经干净利落地处理了。想来,到底还有没有幕后之人,对陛下来说,并不重要了。
但我不信,便安排人暗地里继续查,可惜离得太远,到底是鞭长莫及,想来如今也查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但我就是不甘心。
一日日数着,数到他们终于回来了,去的时候是我送的,大家开开心心的。如今,回来了也是我去接,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当夜,陛下便过来了,都说小别胜新婚,但于我和他而言,这句话是不存在的。我们的话题向来很多,但很少落脚点是我与他。
这一次也是一样,更多的是听他抱怨,最主要的就是四皇子。他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但到底还是失去了。他说下人们不上心、说薛氏身为母妃不关心孩子、说康昭仪管教下人不严……他说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说,是他允许了四皇子骑马折腾的。
是啊,男孩骑马,怎么能算错呢,他明明已经让人挑选了温驯的小马驹,二公主也没事,他怎么会觉得是自己的错呢。
陛下伤心,臣妾也知道,只是逝者已逝,我们还是应该向前看。
表妹要是能和皇后一样想就好了。他说得认真,我却觉得薄情。
四皇子,那是薛氏唯一的孩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怎么能向前看呢。而陛下,儿女众多,哪怕折了一个最宠爱的还有旁人。将心比心,我若是薛氏,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而薛氏,不过是自怨自艾,便被他嫌弃如此。我都怀疑,他真的喜欢薛氏吗?
我想起薛氏与我说过他们两个的种种,我听了很是感动,像极了我少时看过的情爱话本,温润公子与病弱小姐,怪不得那些话本写到成婚便是结局了。
因为,后面的故事,不会圆满了。而薛氏,甚至还不如那些话本里的姑娘。她没能成为她喜欢的人的妻子,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连孩子都没了,却还要被埋怨。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当初不应该去秋狝,甚至应该把四皇子也一并强留下来。好在,这些都怨不到我身上,毕竟,当初我是不同意她去的。若她不去,便是四皇子出了事,想来缓一缓她肚子里那个孩子便无碍了。
只是,陛下一句话便让我一惊: 待皎常在生了,便将孩子送到表妹那里,皇后看如何?
自己的孩子没了,却要帮旁人养孩子,我觉得不如何: 贵妃身子弱,怕顾及不了。
又不用她自己照顾,想来皎常在与表妹有几分相似,那孩子怕也会像表妹。
说着,他觉得自己的主意甚好: 这事便交给皇后了。
啊这,行吧,左右孩子是皎常在的,养着的人是薛氏,发话的人是陛下,我不过就是个牵桥搭线的人。只是,自己生的孩子,与旁人的哪里有的比?怕是觉得这个主意好的,只有陛下一个人。
四十二
我与皎常在说了陛下的意思,她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以为她会哭闹时,她却道,这是妾身与孩子的福气,妾身自然会惜福。只不过,她摸着肚子的神情却不像她说的这样轻松。
你能明白最好。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妾身这辈子怕是都比不上贵妃娘娘,孩子跟着贵妃娘娘自然是比跟着妾身要好。她说着泪就不自觉地流出来,美人垂泪,都是赏心悦目的。我不得不怀疑,她们是不是连哭都是练过的,竟然可以哭得这样好看。皎常在是,薛氏也是,看得人都觉得心碎。
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再优待也越不过贵妃娘娘,妾身以前不明白,如今这一遭却像当头棒喝一样,把妾身那些痴心妄想都敲碎了。
我想起她入宫以来,仗着年轻又有姿色讨陛下欢心,与薛氏也对上过几次。祥婉仪还说,像极了她当年。只是,这样的美梦,也像祥婉仪一样,很快就被陛下毫不留情地击碎。
他喜欢皎常在的容貌,又或者说,是他喜欢薛氏年轻时的容貌,可情分上又偏向薛氏。他自以为,对薛氏情深义重,实际上也伤她不轻。
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既然听话,我也不与她为难,随口劝了一句。
是啊,妾身年轻,焉知日后不会再有身孕,可便是日后有再多的孩子,这一个孩子也不会回到妾身身边了。
你为她,为你自己选了一个好前程,你应该高兴。
娘娘,贵妃娘娘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是不是?
说到这里,我想起去看望薛氏时,薛氏的模样,许久没看她那样憔悴了。她说了很多,最多的就是后悔,后悔不应该带着四皇子去秋狝,后悔没有听我的话,后悔不应该让四皇子骑马,后悔自己没时时刻刻看着四皇子,后悔自己身子弱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但我觉得,她最应该后悔的就是,年少时为了喜欢,跟了陛下,一步错,步步错。又或者是,她知道,但后悔已经没用了。
我与她说了陛下的意思,她嗤笑一声: 我的孩子没了,他又抢了别人的孩子来宽慰我,他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我劝她想开些,她固执地摇头。
那是陛下,他决定的事情,你不愿意又怎么样?
陛下?她甩开我的手,皇后娘娘,在你眼里,那是陛下,可在我眼里,那是我夫君,那是我喜欢的人,他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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