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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类计划

杨小来 著

悬疑惊悚连载

《新人类计划》中的人物陈果杨安拥有超高的人收获不少粉作为一部悬“杨小来”创作的内容还是有趣不做以下是《新人类计划》内容概括:妻子被选入新人类计她和另外四将代表全人乘飞船走出太阳从启航到归一切都将视频直三个月信号突然中直播画面只剩嘈杂电官方通是陨石击中飞导致爆船上五悉数丧可就在当妻子却浑身是血地冲进客对我喊道: 快逃1你、你是谁?我头皮发大脑一片空自从妻子被选入新人类计划作为她的丈我也同样感到骄每我几乎二十四小

主角:陈果,杨安   更新:2025-06-23 13: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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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被选入新人类计划。

她和另外四人,将代表全人类,乘飞船走出太阳系。

从启航到归途,一切都将视频直播。

三个月后,信号突然中断,直播画面只剩嘈杂电流。

官方通报,是陨石击中飞船,导致爆炸。

船上五人,悉数丧命。

可就在当晚,妻子却浑身是血地冲进客厅,对我喊道:

快逃

1

你、你是谁?

我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自从妻子被选入新人类计划后,作为她的丈夫,我也同样感到骄傲。

每天,我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直播间。

我亲眼看到她离开地球,进入太空。

在遥远的彼方化作尘埃。

杨安,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妻子上前抓住我的手,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陈果

她的手如雪般冰凉。

见我不信,她又继续道:

你的生日是六月三十号,最爱的食物是火锅,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地铁上,你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服……

陈果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只有我俩才知道的事情。

这也终于让我相信,她就是陈果,而不是某个外貌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只是……就算她在意外中侥幸存活,那也应该远在光年之外。

怎么可能转瞬间就回到地球?

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已经没时间解释了,陈果一边说着,一边找来纸和笔,现在我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你都要记住。

她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坐标。

当写完最后一个时,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痛苦。

记住杨安,你一定要按时间顺序,带着我的身体,去往这些地方。

没等我来得及发问,她的皮肤就由黄转红,再由红转白,最终变得如玻璃般透明。

她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流淌的液体,竟是墨绿色。

快逃吧杨安,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的。

一定……不要被抓住

2

陈果死了。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她吐出一口鲜血,停止了呼吸。

更诡异的是,那墨绿色的鲜血接触到地板后,瞬间就蒸发殆尽。

只留下一个被腐蚀的小坑。

可矛盾的是,她的身体却极冰,几乎可以将人冻伤。

偏在这关头,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你好,请问杨安先生在家吗?

我们是宇航局的,有些事想问一下你。

我瞬间冒出冷汗。

宇航局正是陈果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将陈果送往了太空。

陈果临死前,说有人会来找我。

难不成指的就是宇航局的人?

杨安先生,我们知道你在家,麻烦配合一下,开下门,谢谢。

屋外的敲门声,愈发急促了。

杨安先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回,几乎是在砸门了。

来不及多想,我只能先将陈果的尸体藏起来。

意外的是,本应沉重的尸体,竟如羽毛般轻盈。

我只用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拖动她。

等藏好尸体后,我整理干净衣服,打开了房门。

走廊里站着四个人,一女三男,都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

我瞬间提高警惕,那三名男子明显是练家子,连宽松的白大褂都无法遮住他们的肌肉线条。

进入房间后,女人和我坐在沙发上,两名男子一前一后盯住我们,还有一个则站在门口。

显然,他们有备而来,我也不敢去揣测,他们腰间的凸起到底是什么。

杨安先生,首先,我们代表宇航局,就陈果牺牲一事,向你表示深切慰问。

陈果是全人类的英雄,相信我,我们的心情和你一样沉痛。

我点头道谢,内心却仍然紧张。

他们此行,绝对不是为了所谓慰问。

否则,为何会在深夜前来,又为何要带三名打手?

杨安先生,果然,女人话锋一转,问道,你今天,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没有啊。

女人皱了皱眉: 杨安,我们不喜欢说谎的人。

我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了。

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装傻充愣: 什么说谎,我怎么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女人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后转头对身后的男人使了个眼神。

三人瞬间关掉所有门窗,拉上窗帘后,又举着仪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关乎全人类的命运,绝对不可以外泄。

女人一字一顿道。

杨安,你想知道,陈果死亡的真相吗?

3

我屏住了呼吸。

对我来说,陈果已经死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直播里,她在全世界人的注视下,死在了外太空。

第二次是在我面前,吐出一口剧毒般的鲜血后,一命呜呼。

我比谁都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新人类』计划,是一项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伟大计划,在此之前,我们曾设想过许多可能发生的后果,如可供生活的新星球以及取之不竭的太空资源。

当然,我们也准备好面对那绕不开的可能: 外星人。

对于外星人,不同学者持不同态度,有人悲观,有人乐观,也有人觉得它们根本不存在。计划执行前夕,我们召集了众多学者,利用人工智能进行了风险评估。

我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黑暗森林法则并不存在于现实,外星人给人类带来好处的可能性,趋近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说到这,女人不再淡然,有些颤抖地点燃了一根烟。

抱歉,紧张或者害怕时,我都会抽上一支。

事实证明,我们错了,百分之零点一虽然就像大海中的一枚针,或许几万年来都没人碰见,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当你看见它的那一刻,它就从零点一,变成了百分之百。

我们不知道外星人的母星在哪里,也不知道它们的文化和具体科技水平,我们只知道它们的文明程度远高于地球,在与我们的宇航员相遇的一瞬间,就对其进行了毁灭性打击。

集合人类最高智慧的所有防御措施,在它们眼中形同虚设。

更要命的是,它们还幻化成宇航员的样子,来到了地球。没人知晓它们此行的目的,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友好交流。

现在,杨安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找你了吧?

4

这一切……实在是难以置信。

沉默许久后,我答道。

但我今天一整天都一个人在家,没有见过任何人。

女人和身后的男人交换了个眼色。

杨安先生,请允许我们搜查你的家。

这并非不信任,而是我们不知道外星人的能力,万一它们能够蛊惑人心呢?

很快,我家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不过,他们却是一无所获。

因为陈果的尸体,早就被我藏在了地板下的暗格里。

女人看向我的眼神中仍有猜疑,但也只能就此作罢。

然而,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脚下的高跟鞋,却踩在了暗格上。

她皱了皱眉,然后又继续跺了跺脚。

不对,这块地板的声音,有问题。

打手心领神会,蹲下身准备拉开地板。

我一下慌了神,下意识就想上前阻止,却被另一名打手拦了下来。

杨安先生,女人阴沉道,事关重大,请你配合调查。

可下一秒,她却皱着眉头从暗格里拿出安眠药、绳索、炭以及一些少女风格的物件。

暗格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这些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陈果的同事,应该知道那场意外吧?我停止了挣扎,黯然道,就算不知道,刚才搜查房间时,也应该看见照片了吧?

五年前,我们的女儿杨妍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那年,她刚上初中,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之一。

从那以后,我和陈果的心情,就一直笼罩在阴霾之下。

『新人类』计划伟大且长远,预期完成时间是整整二十年——这还是理想情况之下。出发之前,陈果曾告诉过我,她大概率会在太空里度过三十年光景,甚至有可能是整个余生。

所有被选入计划的宇航员都是单身,唯有陈果,曾组建过家庭。

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伟大到可以放弃一切私人感情,而是我们……压根就不想活了。

她为曾经的梦想奉献余生,而我,则在目送她进入人类从未踏足过的未知领域后,安静地死去——这,便是我们原本的计划。

我怕妍儿的东西蒙灰,就把它们藏进了暗格,后来我又怕被亲戚朋友发现,就把了结自己的工具也藏了进去。

听完我的陈述后,女人终于收起了敌意。

很抱歉打扰到你,另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为你联系心理医生。

谢谢,医生就不必了,除非他能起死回生。

女人再次道歉,随后带着三名打手离开了屋子。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

陈果的尸体,其实就在暗格里,只不过被我埋在了最下面。

幸亏他们被我的经历打动,没有深挖。

否则,只要把东西全部拿出来,就能戳穿我的谎言。

陈果,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我盯着暗格,喃喃自语。

无人回应,唯有夜风撞击窗户发出的轰隆声。

5

我思索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是把陈果的尸体,装进了行李箱。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看上去确实不像人类: 太白,太冰,太轻,皮肤下的血管也太过诡异。

她就像游戏和电影里的幽灵体,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不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虽然离奇,但宇航局的说法也难以令人信服。

倘若陈果真的遇到了外星人,它们的科技水平远高于我们,又对地球虎视眈眈。

为什么不直接发起进攻?还要绕个弯子,假扮成人类。

就算是为了获取情报,也不该来找我这个辞职在家,准备自杀的废人。

而且,外星人既然如此强大,又是谁给予了它们致命伤?

以上种种缘由,都让我倾向相信陈果。

至于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又为何能在上亿公里间穿梭,我便只能靠自己一步步查清了。

6

我驾车来到陈果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地址,三星堆。

作为知名历史遗迹,这里人满为患。

陈果给我的精确坐标在景区内部,我只能拖着行李箱混入人群,打算蒙混过关。

后果显而易见,我被安保拦了下来。

正当我想以忘记买票为由,退出队列另寻他法时,安保大哥却热心地帮我把行李箱,放进了机器里。

你这箱子咋这么轻,里头没装东西?

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仿佛已经听见了刺耳的警铃声。

但令我意外的是,行李箱竟顺利通过了安检。

我害怕出差错,进入园区后,立马钻进了厕所。

陈果的尸体仍在行李箱里,完好无损,甚至都没有因为天气炎热而发臭。

唯一的区别,是她似乎更透明,更轻盈了。

我脑海中,忽然多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我先是掏出手机,对尸体进行拍摄,却发现屏幕里空无一物。

看来我能通过安检并非偶然,而是这些机器似乎……看不见她。

接着,在确认隔壁包厢有人后,我屏住呼吸,通过隔板下的缝隙,将陈果的手伸过去,然后快速拉回。

就这么来回试了几次,速度卡在对方刚好能看到,却又不容易看清的范围。

很快,隔壁传来声音。

不是哥们儿你干啥呢,没带纸啊?

我没有回答,起身离开了厕所。

看来,陈果的尸体可以被人看到,却无法被机器检测。

这一发现虽无法解决重重谜题,但仍令我兴奋。

毕竟,这样的线索多一分,眼前的迷雾就会少一分。

7

在园区吃过午饭后,下午时分,我拖着行李箱来到祭祀广场,安静等待。

陈果给我的坐标后面,都附上了一小串数字,起初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时间。

30°59′37′′N, 104°10′24′′E,131524082024。

意味着,我应在 2024 年,8 月 24 日,下午 15 点 13 分时,带着她的尸体,出现在北纬 30°59′37′′,东经 104°10′24′′的位置。

现在,距离该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广场上,有一小批人神色异常。

不仅如此,从他们的穿着来看,似乎还是老熟人。

这些人的领口上,都有特殊图案,而该图案的归属,是一个名叫门的特殊组织。

该组织成员并不活跃于大众视线中,醉心于宗教、历史、神秘学的他们,在几年前一直无人问津。

直到宇航局宣布新人类计划后,他们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坚决反对这一计划。

门组织及其成员宣称,神明实际上真实存在,而新人类计划会被视作凡人对神明的不敬。

如此可笑且迷信的言论,让他们成为公众笑柄,宇航局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直到一批疯狂的门信徒潜入宇航局总部,销毁了大量的机密文件。

从那以后,双方便陷入拉锯战,尽管新人类计划最终成功执行,但安保方面的大量投入,也让宇航局陷入了长期的财政赤字。

双方都对彼此,恨之入骨。

只不过,门组织的所有行动,向来都和宇航局有关,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几名门组织成员,忽然扑向一名无辜的路人。

他们将路人拉至角落,审查一番后,给了路人一笔钱,放其离去。

这一幕虽算不上暴力,却令我心惊肉跳。

只因那路人和我一样,都拖着行李箱。

8

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毫无疑问,门组织的成员是冲着陈果来的。

他们的目标,全是拖着行李箱,或背着大包的游客。

除此之外,他们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因为离时间越近,他们的神色就越紧张。

终于,15 时 08 分,一大批人忽然涌入广场。

他们粗暴地挤开游客,占据住广场的正中心。

这些人气力惊人,轻而易举便可将人推出几米远。

游客们纷纷驻足,好奇地围观起来。

在众人注视下,他们面朝青铜雕像,排出整齐的队列。

15 时 12 分,他们忽然一齐跪下,朝着雕像顶礼膜拜。

动作之齐整,让许多游客都误以为是表演,忍不住鼓起掌来。

接着,他们站起身来,用右手,握住左手大臂。

神说,『人类需要运气』,我们便有了左手。

今日,我们于此奉还。

话音刚落,这些人竟同时扯掉了自己的左手

再然后,他们挥舞断肢,用手指戳破自己的咽喉。

从起身到颓然倒地,整个过程只用了短短五秒。

其间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与喷涌的鲜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人平静的神色。

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与恐惧,如饿了吃饭,渴了喝水般,理所应当地走向了死亡。

先前还一片祥和的祭祀广场,瞬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伴随着一声尖叫,早已吓呆的游客们总算是回过神来,纷纷惨呼着逃跑。

混乱之际,我却看见那地上的鲜血并没有胡乱流淌,而是逐渐汇聚,形成赤红色的血流。

血流逆着阶梯奔涌而上,在广场数米高的青铜雕像前,凝成血泊。

墨绿色的青铜雕像,逐渐变得血红。

它活了过来。

那瘆人的头颅诡异地转动,直到与我四目相对。

一道金光,从它鼓胀的巨大眼睛中射出,恰好照在我的行李箱上。

在那里

有人高喊道。

那些门组织成员并没有因眼前的血腥场景慌乱,也没有理会那尊可怖雕像,反而是一窝蜂朝我扑来。

见状,我抱起箱子,拔腿就跑。

万幸的是,现场一片大乱,我虽被撞得头晕目眩,但门组织也没能成功追上我。

冲出人群后,我回到车上,避开拥挤的大路,从小路迅速逃离。

直到确认没人跟来后,我才松开油门,长舒一口气。

我抬头看了眼时间,数字显示,现在是 15 时 41 分,从事发到现在,才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可对我来说,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过往几十年所仰赖的世界观,如今已是土崩瓦解。

我能感觉到,眼前的世界,正逐渐变得陌生且危险。

而我,就如同一叶孤舟,无依无靠,随时都有可能被狂暴的乱流吞没。

陈果,你走的这几个月里,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带你来的地方,都发生了些什么?

死了好多人都死了还有那个雕像,操,它说不定想杀了我

我绝望地把头埋在方向盘上。

怎么办?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

自然,我明白,没有人会回应我——

砰砰

我愣住了: 这声音,是从副驾驶座传来的,我把装着陈果尸体的行李箱,放在了上面。

我缓缓转过头。

砰——砰——砰

我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

声音,是从行李箱里发出来的

9

我头皮发麻。

此刻,伴随着敲击声,行李箱正有规律地起伏着。

尽管我知道,箱子里装着的,是与我朝夕相处二十年的人,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诡异到令人胆寒。

我颤抖着伸出了手。

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我却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陈果并没有复活。

她的尸体还和之前一样,唯一产生变化的,仅有她的左手。

不再轻盈,不再苍白,也不再流淌墨绿色的血液。

它恢复了原状。

不,准确地说,它甚至超过了原状: 线条流畅,皮肤无暇,肌肉和脂肪比例恰好,充满力量感的同时,又不失女性独有的柔和与优雅。

完美得就像达·芬奇笔下的黄金分割。

显然,先前箱子里的动静就是这只手发出的,因为此刻,它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动

我不知该如何描述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明明陈果还是一具死尸,可她的左手却单独活了过来,甚至似乎还拥有了自我意识。

更要命的是,我竟从它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一丝神圣,强烈的违和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愈发诡异。

陈果的左手缓缓抬起,指了指我架在方向盘边的手机。

我咽了口唾沫,取下手机递给了它。

片刻后,它在手机上打出文字:

走。

走?我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要走哪儿去?

她告诉过你了。

我想起那一晚,陈果给我的坐标和时间。

她?你是指陈果吗?我忍不住问道,你不应该是她的一部分吗?

陈果的左手没有动。

我以为它没听清,便继续追问道: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次,它打字道: 你,靠过来。

我俯下身,屏息聆听。

正当我好奇,没嘴巴的手要怎么发出声音时,它却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死命挣扎,可它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哪怕我四肢并用,也无法挣脱一丝一毫。

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时,左手松开了我。

在我涨红着脸剧烈喘息时,它用手机打字道:

你,不敬。

从现在开始,再叫错我的名字,死。

名、咳咳、名字?喉间的疼痛让我不断咳嗽,咳、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一次,左手没有再用手机。

它伸出食指,指间凝出黑色的雾。

随后,它凌空写道:

神。

10

神?

一个长在尸体上,来历不明的左手,自称是神?

这会不会有点亵渎神这个称呼了?

我心里虽然犯嘀咕,但还是对它的吩咐乖乖照做。

毕竟,我可不想被活活掐死。

于是,三天后,我带着陈果的尸体,以及尸体上的左手,来到了乐山。

如今,我已经解读完所有坐标: 它们无一例外,全是一些与宗教、历史、信仰有关的名胜古迹。

三星堆的下一站,便是四川乐山的乐山大佛。

当大佛宏伟的身躯出现在眼前时,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吓了一跳。

网上照片带给人的震撼感,远不如亲眼所见的十分之一,只有当你站在佛像脚趾边,仰望这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时,才能意识到它的神圣,以及自己的渺小。

哪怕我向来对宗教嗤之以鼻,也愿意相信,这尊佛,是有力量的。

难以想象,生产力低下的古人,是如何造出这等奇迹的,或许是有天神相助吧。

和三星堆一样,这里依然是人山人海,没有选择船游的我,只能背着包,跟着人群缓慢移动。

之所以没有再用行李箱,是因为神左手嫌箱子太闷。

它亲自动手,将陈果的尸体折叠,然后命我把尸体装进书包里。

它不肯彻底合上拉链,而是留了个空,方便自己伸出来透气。

起初,我怎么都不愿答应,一个人背着书包,书包上伸出一只手,这不摆明了告诉路人,我是杀人犯吗?

但意外的是,当我硬着头皮上街时,成千上万的游客,竟无一人看见了它。

这自称为神的左手,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

11

很快,时间到了。

下午 14 点 15 分,一群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翻过栏杆,闯过封锁,跳到佛像肩膀上后,又爬到了头顶上。

他们冒险的行为,引得游客们尖叫连连。

警卫们反应迅速,立刻就要上去抓人,却已经迟了。

站在佛像头顶的十数人,用左手,抓住了右手大臂。

神说,『人类需要力量』,我们便有了右手。

今日,我们于此奉还。

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可当我看到他们扯下右手时,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这回,他们没有自刎。

而是从高达七十米的佛像头顶,一跃而下。

大佛巨大的脚背上,绽放出一朵又一朵鲜血之花。

现场再次乱作一团,在游客们惊慌失措的惨叫声中,我看到佛头动了。

佛头恰巧遮住太阳,将我笼罩在阴影之下。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射出金光,照耀在我身后的背包上。

一瞬间,我感到身后的重量,增加了。

有什么东西,挣扎着伸了出来。

我回头,才发现那是一只右手。

此刻,两只手正诡异地纠缠在一起,呈螺旋状拧成一条直线。

直线末端,十根手指夸张地扭曲炸开,构成绽放的花朵。

随后,花朵枯萎,两只手旋转着分开,恢复了原状。

这时,那新生的右手,才不紧不慢地伸出食指,凌空写道:

吾名为——

佛。

12

两次诡异的遭遇,颠覆世界观的同时,也让我心里有了大致推测。

第一次是左手,第二次是右手,这些血腥的仪式,似乎正在给予陈果新的躯体。

只是,我不太能确定,最后复活出来的,还是不是原来的她。

好在第三个地点远在北方,时间上也有长达半个月的间隔。

这让我有足够的空闲,去思考眼下的处境。

驾车前往北方的途中,我一直在观察左手和右手,它们给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友好。

无论何时,它们对我的态度都高高在上,除了命令,还是命令。

更让我纳闷的是,明明陈果的双腿、躯干、头颅,都可以被其他人看到,偏偏只有它们,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看见。

这让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尤其是离开乐山以后,我莫名地出现了幻听。

无论我正在做什么,只要稍微一走神,耳边就会响起低语声。

低语内容晦涩难懂,但又似乎自成体系,不像是胡言乱语。

有一回我心血来潮,偷偷背下了低语的内容。

随后,我打开翻译软件,将内容录了进去。

我记忆力向来不错,我敢保证,我复述的每一个音节,都准确无误。

可意外的是,我一连试了七个翻译软件,它们给出的答案都是: 无。

人类世界,竟不存在这门语言。

这让我十分纳闷,毕竟我曾不止一次,在低语声中听到重复的发音,以及结构相似的长句。

这些离奇的经历,让我对自己将要做的事,产生了怀疑。

只是,这毕竟是陈果死前遗愿,再加上对于左右手的忌惮,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下去。

离开四川的那个夜晚,在高速服务区休息的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走进了一座雄伟的教堂,从外面看,它几乎有小山般大小。

教堂里,礼拜已经开始,人们分坐两侧,在合唱团的引领下高唱赞美诗歌。

接着,是牧师立于堂前,读经证道。

等《新约》《旧约》都讲完了,牧师以神之名祝福众人,全场齐诵主祷文。

再然后,是祝福我主耶稣,共念阿门颂、领圣餐……

最后,当仪式完成时,已是傍晚,牧师站在耶稣像前,低着头轻吻手中的十字架挂坠。

夕阳透过穹顶天窗,照在虔诚的牧师身上,显得神圣无比。

只可惜,我不是基督教徒,否则一定会被眼前的一幕,感动到痛哭流涕。

就在我这个局外人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先前离开的信徒们,全都回来了。

不过,他们并不是自己走回来的。

而是被一条条丝线,牵扯着倒飞回来

不仅如此,教堂里的光线也突然变暗,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遮住了阳光。

莫名的恐惧自胸间蔓延,在心脏狂乱的跳动声中,我缓缓转过了头。

牧师,正隐匿在阴影之下。

在他头顶,一只蜘蛛盘踞在蛛网上,它巨大的身躯,竟填满了大半个教堂

蜘蛛的腹部和腿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血红色的眼睛,那些牵引众人的丝线,便是自眼睛里射出。

我被吓得跌倒在地。

怪、怪,我颤抖地叫道,怪物、有怪物

怪物?在哪里呢?阴影下的牧师忽然开口,我怎么没有看到?

就、就在我的头顶

头顶?此时,牧师手中的十字架已经变成了白色的虫茧,他就像对待婴儿一般,宠溺地爱抚着它,原来你也能看到了啊。

我当然能看到这怪物就这么突然出现——我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向后退去,可无奈脚上总是使不出力,折腾半天,也只是原地踏步。

不,你错了。牧师打断了我的话。

第一,它不是怪物,它是你们口中的信仰。

第二,在你们进入教堂时,在你们唱赞歌、背经文、领圣餐时,甚至在你们每天醒来,又每天睡去时,它一直都在这里呀

它既一直存在,又谈何突然出现?你们虽然看不见它,可它却一直注视着你们啊

过去如此,未来,亦如此。

牧师说完这句话后,那蜘蛛身上,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束丝线朝我射来,抓住了我的衣领。

13

我被盯上了。

当我从噩梦中惊醒时,发现左手正拽着我的衣领,不断摇晃。

而右手则在手机上输入:

追兵,快走

我瞬间睡意全无,透过车窗,我看见服务区里突然驶入好几辆皮卡,停在了我的周围。

靠我最近的皮卡上,下来了三名男人,鬼鬼祟祟地向我走来。

见状,我当机立断点燃发动机,并打开远光。

刺眼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身形,在他们的衣服上,我看到了熟悉的图案。

是门组织的成员。

说实话,我对他们的恐惧,远胜于宇航局。

因为我知道宇航局找我是和陈果有关,可关于门组织,我却是一无所知。

于是,趁着三名男人被强光闪到眼睛,我挂上倒挡,踩死油门。

身后侧停的那辆皮卡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我撞歪,我抓住空隙,倒车突出了包围。

这回,他们不再伪装,纷纷点燃引擎,追着我上了高速。

此后一连三天,都是无休止的拉锯战。

每次他们快要追上我时,左手右手都会想出路线和方案,帮助我甩掉追兵。

可每当我以为已经安全时,他们又会突然出现,杀到我的面前。

如此折腾三天,我的精神和体力,全都到了极限。

最后,还是左右手意识到了什么,让我把它们抱到车前。

它们再一次拧成一条螺旋直线,随后双手交叠,放在引擎盖上。

片刻后,它们在手机上给出了答案:

你的车,被跟踪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开,原来是给我的车装了定位。

你们可以帮我找出来吗?这种 GPS 定位,取出来就好了。

意外的是,向来充满逼格的左手和右手,此时竟犯了难。

手段特殊,迟疑片刻后,它们在手机上打道,无能为力。

这个回答让我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促使我想出了暗度陈仓的办法。

于是,在又一次甩掉追兵后,我驾车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树林。

我下车走进树林,寻了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做好标记以后,背着装有陈果尸体的背包,爬了上去。

我当然知道埋进土里更安全,也更省事,但左右手非说什么神佛不入土,扬言我要是再敢提这种建议,就亲手掐死我。

将陈果和尸体都藏到树上后,我独自一人驾车离开。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大约再过一到两个小时,门组织成员就会追上我。

这段时间,足够我去到附近小城,停好车后吃碗面,再慢悠悠骑个车回到树林。

而等他们在拥挤的停车场找到我的车时,会发现我早已经金蝉脱壳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又让老板加了两碟臊子、一碗面。

酒足饭饱后,我满足地打了个嗝,一边擦嘴,一边走出了面馆。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炽热的圆盘悬挂头顶,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闷热中,我却感到一丝寒气。

没等我反应过来,两名壮汉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将我架住。

配合一下,别乱动。

男人的声音,冰冷得不含任何感情。

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抵住了我的后腰。

我无法拒绝,只能遵从他们的命令,走向未知。

十五分钟后,我被押进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里面停着一辆商务奔驰。

车门打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白大褂,高跟鞋,正是那晚来我家的女人。

好久不见,女人微笑着对我说道,杨安先生。

她的笑明明又知性又温柔,可却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有些话,你好像忘记了。

我们宇航局,最讨厌说谎的人。

14

自然,我被带走了。

但目的地不是宇航局总部,而是在其不远处的秘密基地。

听女人说,基地因新人类计划而建造,里面的所有人员和设备,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完成这一空前绝后的伟大任务。

它的保密等级,是最高的 SSS 级,就连许多宇航局元老和高层,都没来过这里。

你可能不清楚 SSS 是什么概念,在此之前,哪怕是涉及国家机密的项目,最高也只有 S 级。

听完这些,我心如死灰,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把如此重要的秘密告诉我一个外人,不是摆明了要杀人灭口吗?

一路上,我都捂着耳朵,紧闭双眼,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但意外的是,等待我的竟不是严刑拷打。

相反,我被带进会客厅,坐上舒适的沙发,甚至还有服务生为我沏上热茶。

我实在太过口渴,顾不得害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浓郁的茶香顺着上颚入侵鼻腔,最后钻入大脑,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而当我放下茶杯时,才发现对面已经坐了一位穿西装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九岁,身段修长,五官俊美。

但违和的是,他的神色和动作,却透露出一股饱经世事的沧桑感。

杨安先生,一路辛苦了,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小赵她没难为你吧?

小赵?

龙先生说的小赵,身后的女人笑着道,是我。

啊?我有些难以置信。

这两人,外表上明明一个成熟知性,一个稚嫩青涩,怎么辈分还反过来了?

怎么了杨安先生,太累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叫她小赵。

杨安先生说笑了,我 82 年,她 90 年,我不应该叫她小赵吗?

这么说的话倒是——等等,你 82 年?今年 42 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龙先生笑着道,那笑容像极了人畜无害的男高中生,你如果还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身份证。

不、不用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主要还是你看起来太年轻了,就算你说自己还没成年,我都相信。

很多人都这么说,尤其是小赵,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羡慕我,龙先生喝了一口茶,但其实,保持年轻并不难,他们只是没掌握到秘诀而已。

胡说,小赵努了努嘴,我看那秘诀,只对你一个人有用。

这秘诀,两人的斗嘴,也引起了我的兴趣,能不能也告诉我?

阿龙所说的秘诀,无非就是两个字。

正当我等待着龙先生的回复时,身后,却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先前还仰坐着的龙先生立刻起身,和小赵一起朝门口鞠躬道: 李老,您来了。

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会客厅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矮胖老头,正颤巍着向我们走来。

随后,他坐上主位,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

亿万年前,人类的祖先龟缩在洞穴里,对于外界一无所知。

万年前,古人们囿于一亩三分地,走不出方圆,还以为地球是平的。

千年前,我们的祖先看不见天上的世界,编造出雷公电母、玉帝嫦娥。

而现在,我们的宇航器能飞向太空,望远镜更是能看到光年之外。

我们人类,之所以能走出洞穴,望见满天繁星,靠的也无非就是两个字——

李老用拐杖,敲了敲地。

好奇。

因为好奇,人类成了世界主宰;因为好奇,阿龙青春仍在,我一个百余岁的老头子,还能走能动。

也是因为好奇,我们推动了『新人类』计划。虽然结果并不美好,但却让人类步入新的领域: 一个不再孤单,不只人类存在的,浩瀚宇宙。

求知,是人类最大的美德。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痛恨谎言,因为它是横亘在人类与真相之间,唯一的敌人。

所以,杨安,我希望你听懂了我的话,也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李老抬头看向我,他那因岁月而浑浊的双眼,此时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在那场意外之后,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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