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渣了休了便是

可却看见他与一陌生女子同乘一匹马招摇过市。

那个一向冷峻威严的大将军，原来也会面露温柔。

他不是不会心疼人。

只是他心疼的，从来都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出嫁时父皇送我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场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赐婚，也是时候由我亲手终结了。

1.

我满心的欢喜，在看到萧亦珩马背上的女子后，烟消云散。

他骑于马上，从上而下看着我。

我抬头，虽然处于弱位，气势上却也没有落下分毫。

下来。我开口，声音冷硬。

萧亦珩眉头一皱，但还是翻身下马。

站稳了，还不忘伸手，慢慢地扶那女子下马。

我藏在袖口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我问那女子。

她一愣，眼中露出惊慌之意，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谁知萧亦珩上前一步，护住她，开口: 阿昭，她并不知你身份。

我冷笑一声。

我刚乘着轿辇而来，周遭百姓跪了一地，齐声高喊公主千岁。

便是三岁孩童也知晓我的身份，如今他却说，她不知。

身旁的侍女琉璃见状，上前一步给了那女子一耳光: 见到公主不下跪，还敢顶嘴?

琉璃打的是那女子，骂的却是萧亦珩。

他心疼地扶住那女子，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愤恨。

她不过一介平民，何必同她这般计较?他冷脸问我。

我倔强地盯着萧亦珩: 她是谁，都不重要。

我是昭国唯一的公主，我的名字都是以国号为名，就注定了我在昭国，不需要看任何一个人的脸色。

她是谁，都不重要。

可她和萧亦珩一起出现在街头，同乘一匹马。

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萧亦珩默了默: 阿昭，我们先回去再说。

原来他也知道，此举并不光彩。

我转身，坐回轿辇。

撩开马车的帘子，我冲那女子道: 你，上来。

她不能再和萧亦珩同乘一匹马了。

她有些惊慌地看向萧亦珩。

他没反应。

琉璃皱眉上前，将她从萧亦珩身边拽到了我的马车上。

公主殿下……她怯生生地开口。

不是不知本宫身份吗?我嘲讽地开口。

她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

琉璃将座位上的软垫拿下，放到她的脚边。

她不解地看着我。

琉璃代替我开口: 难不成你还想和公主平起平坐吗?

这是要她跪坐的意思。

她眼睛通红: 就算你贵为公主，也不该如此羞辱我。

羞辱吗?

与我同乘，那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就是世家大族的那些贵女，上了我的轿辇，也得跪坐。

我还能给她一个软垫，那也是看在萧亦珩的面子上。

姑娘说错话了。我开口，何为羞辱?

本宫对你是好是坏，是赏是罚，都是天家恩赐，你不明白吗?

她没说话，倔强地盯着我。

我轻笑着抬起她的下巴: 你若不领情，本宫自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羞辱。

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倔强，只是跪坐到垫子上的动作，让她的倔强打了几分折扣。

我松开她，将头侧到一边，不再看她。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能一直像今天这样识趣，日后我也不会为难她。

是，我已经做好了萧亦珩纳她为妾的准备。

2.

到了公主府，我起身，绕开她，先下了马车。

萧亦珩看我一眼，又着急地向马车里张望。

我心里一股无名火: 将军在担心什么?怕她死在我的马车里吗?

萧亦珩皱眉看我: 你何故把话说得这样难听。

我如何才能不把话说得难听?

三年前，我绝食七天，饿得昏厥，才换来父皇的一道圣旨，同意我和萧亦珩成亲。

婚后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起居，再没一分公主的架子。

他一句萧家式微，我便连夜进宫，请父皇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于是他上了战场，一去就是两年。

如今大胜归来，他的身边却多了另一个女子。

叫我怎么才能好受?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于是转身进了公主府。

而他钻进马车，将那女子抱进了府里。

他拿着我的手令，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给她医治。

我枯坐在房间里，直到月亮升起，也没见到萧亦珩。

他不来见我，我就去见他。

我带着琉璃，走进了萧亦珩的书房。

你来做什么?他问，带着防备。

我没理他，自顾自地坐下。

我看向里间，那女子就在里面休息。

她叫什么?我问。

萧亦珩抿紧了嘴巴，半晌，吐出三个字: 祝桐月。

祝桐月。

我在心底默念。

不知怎的，听着十分耳熟，但却想不起来。

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萧亦珩解释到一半没再说，反而是抬头看向我。

嗯。我轻轻应了声: 那就让她起来，敬我杯茶吧。

我自己提出来，总比他说好。

萧亦珩看起来很意外。

半晌，他道: 她跪了一路，膝盖还伤着。

她不过是跪了两刻钟，还有软垫垫着，能伤成什么样?

我为了替他求前程，雪夜里跪了两个时辰，是被宫人抬回来的。

甚至落下了病根，我变得十分畏寒。

就算是盛夏里，每逢佳节阴雨天，膝盖都会疼痛难耐。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没得过他如此怜惜。

也仅仅只是一句: 多谢。

曾以为是他铁血男儿，不懂男女温情。

现在看来，他不是不会心疼人。

只是他心疼的，从来都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昭昭，你会后悔的。

脑海中突然响起父皇的声音。

那是送我出嫁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当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父皇的话我充耳不闻。

如今才明白，他说的确实是事实。

我后悔了。

我闭上眼，掩去眼里的失落。

她不是因病不能出。我说完这话，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再睁眼，已没了失落，只剩平静。

我看向萧亦珩: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他真是想纳她为妾，在我说出敬茶一事，他就该同意。

这已经是我的让步，他不会不知道。

可他找借口，不让她敬我这杯妾室茶，那就是有别的心思。

果然，他开口: 我想娶她，做平妻……

他话音刚落，我便掀翻了茶碗。

茶碗砸在他的头上，额角流出了血。

可他就直直地跪在那里，一分都不肯退让。

为了祝桐月。

里间传来声响。

是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祝桐月坐不住了。

她走出来，跪在萧亦珩身边。

她红着眼: 还请公主消消气，萧郎所言皆是玩笑，民女怎敢和公主平起平坐?

她说着，捡起地上的茶碗，里面装着一点残留的茶水，混着萧亦珩的血。

她举起茶碗: 请公主吃民女一碗妾室茶。

拿碗脏了的茶水要我喝，分明不是真心。

想来她也是不愿让我喝这碗妾室茶。

毕竟能做平妻，谁会真的想做妾?

这就是事实，说得再好听都没用。

萧亦珩却已经起身，想拉祝桐月起来。

可她执意不起，眼角带泪，看向萧亦珩: 萧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从来都不在乎什么名分。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想给你一个名分。

他的声音那样轻柔，言语那样暖心。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他从来没对我说过。

我没忍住，嗤笑一声。

原来气急了，真的是会想笑的。

萧亦珩。我沉声叫他的名字，你当真一定要娶她为平妻?

他不语，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分明就是默认。

我兀自点头: 很好。

说完，我吩咐琉璃: 去写帖子，本宫要进宫。

陆昭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权力压人?萧亦珩沉声问我。

我冷笑一声。

他还以为，我是因为不想让祝桐月做平妻，才要进宫。

以公主的身份让他妥协。

错了。

我开口道: 我要休夫。

3.

琉璃没能走出书房，因为谢亦珩的阻拦。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惊动宫里。他说。

我冷笑: 我是公主，我的事，就是天家事。

萧亦珩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

我的态度坚决，他知道，拦得了我一时，拦不了我一世。

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终于是他先低头。

他拿起新的茶盏，倒了杯茶，塞进祝桐月手里。

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是同意祝桐月只做妾了。

祝桐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通红: 萧郎……你说过，不会负我的……

萧亦珩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不对，只是一味地愧疚。

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她这样的手段在男人面前自然是很好的，可是在女人面前不行。

我拆穿道: 姑娘刚不是说不在乎名分，只要和将军在一起就好，怎么如今又说是他负了你?

我话音一转: 难不成，做不成平妻就是负了你了?你刚刚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祝桐月神色慌张: 不是的，不是的……萧郎，你最知我心性的。

她扑在萧亦珩怀里。

他心疼地抱着她: 我知道……

说完，他冷眼看我: 公主莫要再挑拨离间了。

现在都要叫我公主了，那便是一点情面都不想要了。

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我开口: 若是方才，本宫自然是愿意你进门做个小妾的。

可是如今，本宫不想了。

你方才说你不在乎名分，那便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公主府不会有你的位置……

陆昭

大胆

在他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立马呵斥道: 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萧亦珩，你该知道，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因为我心悦你，你但凡有一点理智，就知道讨好我才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

萧亦珩的脸瞬间涨红。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连个官衔都没有。

要不是那次去宫外祈福，他救了我一命。

我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他。

可是我见到了他的那张脸，我便决心嫁给他。

那天萧亦珩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拉着祝桐月走了。

4.

萧亦珩和祝桐月走后，琉璃担忧地看着我: 公主，看来将军对她，是真心的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

萧亦珩和我成亲三年，两年在外征战。

我们成亲的第一年，他对我并没有多少情谊，但也算相敬如宾。

我因心中执念，常常问他是否爱我。

他看着我，说: 爱。

可眼底没有一丝爱意，只是无奈。

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只要能看着他的脸，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答案，却还是会问他: 真的吗?

他不答，只是说: 既已成亲，我必不会负你。

去战场上，他也是一月一封家书，封封问及我是否安好。

我从没想过，他会和哪个女子在一起。

就算是只为了利益，他也不会。

他对我算不上是讨好，但我知道，他是个拎得清的人。

他不会不知道，带祝桐月回来，我会不高兴。

他不会愿意惹我的。

可祝桐月就是和他回来了。

为什么?

去查查祝桐月的底细。我说。

她可能用了化名，叫人仔细查查。我叮嘱道。

琉璃称是，又道: 咱们的人能查到的东西有限，是否要惊动宫里?

我想起当年为了嫁给萧亦珩和父皇之间的不愉快，于是摇了摇头。

先叫我们的人去查吧，叫他们仔细些，有眉目了再惊动宫里。我说。

5.

萧亦珩一直没回家，我也懒得去找他。

月底，琉璃拿着账簿，过来和我说: 公主，这个月开支三千两……

我皱眉，把账簿拿过来看。

公主府这两年的开支，我并没有节俭着用度，每月也不过百两左右。

就算萧亦珩回来，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钱?

我一页一页翻过去，最大的一宗花销，足有一千五百两。

在京城置办个院子都够了。

而花销的名目，只是模糊地写着，是萧亦珩把钱拿走的。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沉了脸色: 你去问问辉三爷，近日可有人买办房产，一千两往上的。

辉三爷开了个租铺，专门买卖房子。

京中这地界儿已经很难再建新房了。

如果萧亦珩想找个地方安置祝桐月，只能租，或者买现成的。

那大约是要经过辉三爷的手。

就算没有，他是这行业的龙头，一打听，也能打听出来。

第二日，琉璃便拿了个信封给我。

我接过来，落款写着辉三爷。

果然，信上写着，萧亦珩在他那里买了个宅子，一千三百两。

我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信封扭成一团。

萧亦衡如今虽为将军，每月俸禄也不过二百两左右。

连府中花销都不够。

那一千三百两从何而来?还不是我的嫁妆

我吩咐琉璃去查，再加上我的反应，她也能猜出来，忙问我: 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我闭上眼，心中思索对策。

最直接的方式肯定是出面把祝桐月赶走，宅子我是住，是租还是卖，都好说。

可问题就是，我得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