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白冤屈

所有人都怀疑是我不愿意再照顾瘫痪的丈夫，而将他杀了。

警方第一时间就传唤我，在看到我的瞬间警方愣住了。

因为我不仅是盲人，还断了一只手。

骨瘦如柴，甚至一阵风都能将我吹倒。

我听着声音分辨警察所在位置，叹息一声: 警官，我这样怎么将何强杀死，然后再将他分尸丢去水库的?

1

我看不清楚警察的神色，但是明显听对方的声音沉了几分: 目前看来只有你有杀人的动机。

何强的母亲说，你不爱何强。

何强失踪的前一天，她听见你说如果何强死了就好了。

我低下头，回忆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声音有些沙哑。

我确实不喜欢何强，我是农村的，交通封闭，何强是外乡人。

他强暴了我，村子里人都知道，何强说太喜欢我了，他愿意给五万块钱娶我。

村子里的人思想保守封建，觉得这事太不光彩了，我要么嫁给何强，要么一辈子受人指点，爹妈都抬不起头。

我们家选了折中的方法。

我听着对面警察的沉默，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我知道你们也在想，我长成这样，何强怎么会喜欢我?

我从前挺漂亮的，当然我看不见，都是听别人说的。

后来才变成这样的。

你们可能觉得我恨透了何强所以杀了他，其实不是的。

人心是肉做的，何强对我挺好的，我最后爱上了他。

你们不信可以去查，我们夫妻间的感情很好。

警察声音顿了顿: 我们知道。

当时何强在大火来时，奋不顾身冲进火里，当时在场很多人都拍下了那一幕，他说自己老婆还在火里。

警察话锋一转: 但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强瘫痪了五年，你受不了了将他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抿嘴随后笑了笑: 现在警察都靠想象了吗?

您好好看看我这样子，我这样子怎么有资格嫌弃别人。

离了何强我又能怎么办?何强的母亲恨死了我，她自然不会让我再住何强的房子，我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最后凄惨死亡。

伺候何强但至少我还有一处能安身的地方。

警官，您到底有没有证据，我是无辜的，您可不要冤枉好人。

对面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向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即便是一时找不到证据，但最终没有一个罪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我用仅剩的一只手捂着嘴，轻轻笑出了声。

是吗?那怎么还有那么多悬案和在逃人员啊?

对面的座椅和桌子碰撞，即便看不见，我也知道对方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人人总说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天收。

可是我从未见过，我所见过的不过是恶人肆意潇洒，而好人坎坷磨难不断。

审讯没有任何结果，我被放了出去。

刚走出审讯室，守在外面的李秀云就冲了过来。

她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然后破口大骂: 贱人我儿子为了你才落下残疾，要不是他，你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你竟然狠心将他杀了

你怎么这么歹毒啊

头皮被扯得生疼，我连连求饶: 妈，真的不是我杀的，警察这不都放了我。

李秀云脸色一变松开我，她直接拉住我身后的警察急切地问道: 你们要放了她?

这个贱人杀了我儿子，她是杀人犯啊。

我揉着脑袋听警察无奈地跟李秀云解释: 现在证据不足，没办法定罪。

说不定她真是无辜的?

李秀云一听顿时嗷的一嗓子坐在地上，她大喊道: 她就是杀人凶手啊

你别看她现在可怜的样子，其实她恨透了我儿子。

你们知道她的手是怎么回事吗?

是小强欠了赌债然后催债的上门，用她的一只手抵了债的。

她恨透了小强，小强瘫痪在床上，她趁我那天不在然后把小强杀了的

说完李秀云就嗷嗷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走了，免得这黑心肝害死我儿子。

警察们又劝又哄，并且给李秀云保证会查到真凶，才将人哄好。

我低着头用导盲棍小心翼翼地跟在李秀云身后。

三天后，我被李秀云连人带行李丢了出来。

有人帮我把行李捡了起来，然后开口道: 向琳女士，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要请你过去一趟。

我第二次被带到了警察局。

这次不是之前审我的年轻警察，而是一个沉稳的老警察。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破过很多案子，很有经验。

向琳，我查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资料。

何强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看过那些关于你的资料，也很同情你，但是你犯罪了。

我有义务将你捉拿归案。

我神情淡淡: 那就请把证据拿出来吧。

对面的老警察从容开口: 我姓张，是从业十五年的老刑警。

我办理过很多案子，其中很多人都是可怜人，但也是实实在在触犯了法律，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他们争取从宽处理。

向琳，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是你自己说，还是要我来说。

我空洞地看着前方: 那请张警官说吧。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如何杀了何强的。

张毅手指轻轻敲了下桌子，从刚才到现在，我已经听过好几次，这应该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向琳你被何强强暴后，你爸妈怕一辈子被人指点就对外说你和何强情投意合，准备嫁给他了。

何强用五万块把你娶回去了，婚后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何强其实也是挺喜欢你，只是他这个人性格不行，喝点酒就会家暴。

而何强的母亲也不喜欢你，经常刁难你，说你一个瞎子配不上她儿子。

是这样的吗?

我点了点头: 是，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随便一查就能知道。

张毅继续说: 你从前长得很漂亮，你脸是被何强毁了的，因为你跟小区的一个的一个男人多说了两句话，何强回去后就用硫酸毁了你的脸。

我浑身有些颤抖，半张脸好似还有曾经入骨的疼，手紧紧地握成拳。

张毅好像很满意，我听见他又敲了敲桌子。

我嗓子有些干，慢慢开口道: 脸毁了也挺好的，我一个瞎子手无缚鸡之力，好看对我来说是负累。

张毅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何强的行为跟畜生没有差别，他赌输了就拿你去抵债。

我深吸一口气: 所以我脸毁了，反而好一些。

张毅继续说道: 你脸毁了后，何强也对你更差了，直到他冲进火场救你，成了残疾。

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不顾性命冲进大火里来救你?

2

我低头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何强真的爱我呢?毕竟你们男人不是常说打是亲骂是爱吗?

张毅没有说话，我调整了下姿势慢慢开口: 张警官你继续吧。

我也挺好奇您口中的证据是什么。

张毅的声音响起: 雁过留痕，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再完美的罪犯也是一样的。

向琳你很聪明，何强的尸体是被你分成小块送出去的。

你想不到吧，监控拍到了你。

在半个月前你应该就在谋划了，监控拍到了好几次你路过那一片的身影。

那条路正好是通往水库的。

张毅的手敲着桌子: 你否认你没杀过何强，那你解释下你去那边干什么?

我紧紧抿着唇，手不自觉地扯着衣摆。

我努力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我只是去那边买东西。

你知道的，我婆婆很讨厌我，她一直想把我赶走，只是后来何强残废了需要我照顾才好一些。

所以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

我去那边不过是去买菜，那边有个很大的菜市场，听说去得早些菜会便宜很多。

张毅听到我话，轻笑出声: 向琳你知道吗?根据心理学一个人在紧张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出现很多微表情。

我仔细观察过你，刚开始的时候整个人很淡定，在我提及水库附近的时候你神情有一瞬紧张，手不自觉地握着衣摆，在你撒谎的时候，你下意识把头往左边偏。

找到完整的证据也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而已。

就是你杀了何强。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我闭着眼睛慢慢笑了起来。

果然做过的事很难瞒过去啊。

要是我不是瞎子就好了，如果我能看得见，我或许就能避开监控了。

行吧，我都交代。

何强是我杀的，我跟了何强年，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恶魔在人间。

他是个十足的畜生，跟张毅说的一样，我被迫嫁给了何强，我的婆婆也就是何强的妈妈李秀云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刚跟何强的时候，我虽然是瞎子，但是年轻漂亮对他来说还有新鲜感，他对我倒也还将就。

就是李秀云处处为难我，甚至好几次将我撵走。

直到何强打了她一顿，她才消停。

我轻声说道: 张警官，你说一个人连自己母亲都会殴打，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3

我没等到张毅回答，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秀云消停是消停了，但是她更加厌恶我，好几次私下里都咒骂我让我赶紧滚蛋。

何强好赌，将身上的钱输完了后，他便用自己老婆也就是我抵债。

他说那时候赌上头了，想着下一把肯定赢回来，谁知道越上头越输

第一次他将我抵给别人的时候还会下跪道歉，会痛哭流涕；第二次第三次他不仅不觉得愧疚，甚至觉得都怪我不要脸勾引别人，否则那些人怎么会三番四次提议用我抵债。

每次事后，他都会对我拳打脚踢。

李秀云说过，我恨透了何强，也想过杀了他，但是我俩力量悬殊，我尝试过，失败了。

我的脸就因为男邻居帮了我一次，我向他表达感谢，何强便发了疯一样打我，他将硫酸泼在我脸上，畅快大笑说: 这样你这个贱人就不能再勾引别人了。

我仰头企图看到张警官的神情，可是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我笑着问张毅: 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

张毅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该死……

我低头轻笑。

那场大火何强会拼命进来救我，是因为我怀孕了

他不是救我，而是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他准备用孩子换取一大笔钱来过好日子。

只是何强没想到火灾中我流产了，他也残废了。

人财两空。

何强残废后，我刚开始还因为对他的恐惧而不敢动手。

残疾后，何强更加喜怒无常，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我受不了了，定制了个计划。

何强是被我用刀砍死的。李秀云并不愿意伺候何强，她虽说是何强的母亲，但是两人关系并不好。

每天能接触到何强的只有我。

我用东西堵着何强的嘴，将他捅死分尸。

4

他尸块是我一点点带出去丢的，全部丢在了那水库，水是活水按理尸块很快便会被冲走，没想到却被钓鱼的人钓上来了。

我说完后停顿了片刻: 警官，我认罪，反正我就算活着也没什么好去处。

李秀云知道我杀了何强，更不可能让我回去了。

我一个瞎子还只有一只手，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这也算是我最好的归宿。

张毅沉稳声音响起: 你遭遇我很同情……

我打断了张毅的话: 我知道的。

我认罪和细节交代，何强案子水落石出。

张毅说很快我的判决就会下来，他会帮我争取宽大处理的。

我没有说话，其实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一样。

张毅说何强的尸体只打捞上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不知道被水冲到什么地方了。

我挺满意的。

在我们老家便有忌讳，若是尸身不完整，死后便不能再投胎。

像何强那样的人不配有来世的。

一周后，我被人带出了看守所。

我刚被按着坐下，就听见手指烦躁地敲击桌子的声音。

是张毅，我记得这是他习惯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