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80年代当赌王

父母收了五百块钱的彩礼，将我嫁给了同村的一个跛子。

我在家务农一生，丈夫整日酗酒，儿女离散。

直到发现当年县长的女儿廖雁顶替了我的名额，成为了当地的某个局长，过得风生水起。

我郁郁而终。

再次醒来，我回到了高考的那年夏天。

1

月芳，考得怎么样?

高云安跑过来，和我并肩走着。

因为天气炎热，他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汗。

还行，我点点头，数学有点难。

少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脸上稍微红了些:你成绩一向很好，总是考班里第一，肯定能上一个好大学。

月芳，你填的哪所学校?

华大，我问他，你呢?

高云安有些羞怯似的别开目光:我也是。

高云安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他是田溪村大队长的儿子，人长得不错，学习成绩优异，好多人家都想给他说亲。

但高云安偏偏喜欢我。

我家里很穷，房子是用土泥堆砌成的，窗户破破烂烂镶嵌在上面，梅雨季节到处漏水，印象里母亲总是准备好多盆去接。

她佝偻着腰，一盆盆端起来，又泼出去，周而复始。

我不喜欢夏天，门口的青苔被大雨浇得郁郁葱葱，却将我的心淋得常年潮湿。

而吃肉更不必想了，那是梦里才有的东西。

因此我长得黑黑瘦瘦，整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头脑还算灵活，会读书。

我不明白高云安喜欢我什么。

那时正处于百废待兴之际，时代的东风吹到了每个人身边，我有了读书写字的机会。

77 年恢复高考，他们说这是改变命运的时机。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因此倍加努力。

高云安总是偷偷给我送吃的来。

有一回他偷了家里的一条黄鱼，藏在胸前，拿塑料袋装了小心翼翼地递给我。

你多吃点。

说完他逃也似地跑了。

听说第二天被他爸打了一顿。

不过大队长对他总是偷东西来接济我这种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芳，明天见。他挥挥手。

1981 年放榜后，高云安如愿被理想的大学录取。

而我在那一年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高云安承诺会在大学等我。

然后等来的却是他毕业后进入某局工作，还成为了县长乘龙快婿的消息。

他的妻子叫李月芳——这是她在学校和单位用的名字。

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廖雁。

所以高云安，为什么你明明了解事情的真相，依旧选择了当做不知道?

当你和廖雁下乡来考察时，我甚至自行惭秽地躲了起来。

直到我发现这个人竟然顶替了我的姓名，替换了我的一生。

我骗了高云安。

虽然上了考场，但我每一科都几近交了白卷。

回到家，我拿起锄头去地里帮母亲干活。

月芳，考得怎么样?母亲的手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粗糙。

妈，今年我可能上不了大学了，我直接表明，今年没考好，我等明年的机会。

1981 年的夏天，廖雁也在这一年参加考试，我不会再让她有顶替我的机会。

母亲犹豫了一下:既然今年考不上，家里也没钱供你读书，你哥哥还要娶媳妇。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听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不如别浪费那个钱读书了，家里还要翻修房子给你哥娶媳妇，村头那家杀猪的说了，你嫁到他家就有五百块……

妈，我把锄头一扔，我不嫁

2

母亲被我的反应弄得一愣。

我向来乖巧懂事，除了读书外就是帮她做农活，从来没忤逆过她。

而哥哥整天跟着村里的二流子鬼混，偷鸡摸狗样样都做。

母亲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实话和你说，就算你能考上，这大学也不会让你去上的。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

母亲摇摇头:我们家没钱供你读大学，而且你走了，地里的活谁来干?你哥是个男孩子，迟早要娶媳妇，人家说了，要把瓦换成新的，灶也要弄，这五百块刚好，还有剩余。

地里的活让你儿子来干，我讽刺地看她，他手又没断，妈，你难道不知道那家男的是个跛子?

不仅跛子，还嗜酒成性，殴打妻女。

上一世我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认了命，这辈子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我的人生不应当是这样。

怎么说你哥的她气得发抖，蛮横地叉着腰，你跟你那个残废爹一样，不是个好种

我平静地忍受着她的谩骂。

父亲已经瘫痪在床很多年了，到城里做工，从高架上摔下来。

雇主只赔了几袋白面，还说已经是大发慈悲才没让我们赔偿他延误工期的损失。

从那以后母亲一个人做活撑起这个家，她没日没夜地干，一个女人挣了相当于别人家两夫妻才能做下来的工分。

所以我前世从不和她争执什么，永远体谅她的苦楚。

但现在不一样。

人，我不嫁。书，我也要继续读。

但我坚持的后果是被哥哥和母亲抓起来扔柴房里锁上。

不同意，就没饭吃。

哥哥得意地笑。

父亲因为病痛而呜咽的呼喊从隔壁隐约传来，我缩在角落看窗外的月亮。

第二天，母亲打开了门，送来一点吃的。

彩礼我已经收了，明天他们来接人。

谁让你生成了个丫头，读了两年书，也改不了是个赔钱货。

她的眼底闪着复杂的光。

等第二天接亲的上门时，打开门众人纷纷吓了一跳。

他们看见蹲在地上撕咬木头，并且不断发出狂叫声、嘴里还流口水的我，吓得后退了好多步。

狂……狂犬病，立在最后头的是那个跛子，他颤抖着手，怎么把这么个玩意儿许给我?

退钱他揪起哥哥的领子，你妹子有病，还敢结给我，是不是存心骗老子钱?

哥哥不敢置信地看我:这丫头绝对装的，你别信她她鬼主意多得很

话刚说完，我冲上去一口咬住跛子的手掌。

跛子发出惊天的哭喊，又踹又踢才把我甩开。

我恶狠狠地看着他。

还说不是?那些人吓得跑了老远，赶明儿退钱

晚上时候，母亲给了我两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疼，哥哥对着我骂出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

你满意了?高兴了?母亲大喊着，现在生产队都传遍了我们家有个得狂犬病的，你哥结不成婚，彩礼也没了，大队赶明儿就要把我们抓去关起来

我会如实和他们说的，我坚定道，我死也不嫁人。

由不得你。他们的目光像蛇信子舔舐在脸上。

第二天一大早，大队的人来了，我如实向他们述说了缘由，并且因此遭受了一顿痛骂，还扣了不少工分。

过了两天，周围的同学陆陆续续拿到了大学和中专的录取通知书。

我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收到，因为本就是要避开廖雁。

过了没几天传来一个消息——和我同班的一个成绩优异的女生落榜，被家里逼着嫁给一个病秧子冲喜后跳河了。

据说因为字相符，人走后还被配了阴婚，她的爹妈得到了一笔在当时看来丰厚的费用。

我有如被雷劈了一道。

命运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从我变成了别人。

而来年的我又真的能够拿到那张录取通知书吗?

78 年伊始，改革开放的春风席卷全国，我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3

我决定不再去赌来年的一个可能性。

荒芜而又蓄势待发的年代，薄薄的一张证书丢了，很难再找得回来。

而且这一年里，我难保不会被家里再嫁给别人，毕竟没有这个跛子，还有那个瘸子。

我主动找了高云安，他神情忧郁，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考上?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命运总是捉弄人的，在没有对抗它的力量前，我会选择暂时放弃。

高云安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帮帮我，帮我买一张去深圳的车票。

深圳?宝安县那个渔村?

它很快不再是一个渔村了。

高云安极度不理解:为什么?你完全可以等来年重新考一次，你成绩这么好，完全没问题。

没有为什么，你就当上辈子欠我的吧。

过了一夜，高云安来找我，决定帮我去深圳。

等我毕业，我就来找你。他说。

不，高云安，当你进入广阔的天地，见过繁华的大千世界，你不会记得田溪村小小的李月芳。

那时还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我趁母亲不注意偷了家里的户口簿，然后坐上大巴辗转来到火车站。

80 年代的火车票可以说一票难求，我和高云安在车站打了三天地铺排队，终于买到了一张站票。

我将户口簿托他送了回去，走之前我和高云安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以后还能见面，我会把这些钱加倍还你。

我坐了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晚上蜷缩在角落靠着睡觉，车厢里混合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年轻的父母抱着孩子，农民工扛着尿素袋在旁边瞌睡。

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

1981 年的深圳刚刚起步，我刚出火车站，映入眼帘的是四周正在修建的楼房，背着蛇皮袋的人与挑担子的农民在土路上来回穿梭，很多日后赫赫有名的建筑此时还只是一片荒地。

我感到迷茫，只身一人不知道该往哪儿走，突然一个男人上来和我说话。

妹妹，外地来的吧?他手里兜着一摞卡片，要不要本地地图?

没有手机导航的年代，有个地图方便很多，我问:多少钱?

十块。

有点贵，我咬咬牙开始摸兜里的钱，结果空空如也。

我心凉了半截，发现衣兜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刀片划拉了一道口子，钱都被偷走了。

再一摸，连缝在里衣的钱居然也不翼而飞。

卖地图的人发现了怎么回事，他摇摇头:被偷了?哎没事。

他又拿出一摞纸，有发票和酒店介绍、工作介绍等等证件。

我们还是专门给外地人介绍工作的，接送的换乘车在那边，方便去工厂报道，你现在钱也被偷了，还好碰到我这个好心人，走不走?

经过刚刚钱被偷的事情，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