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光

一受委屈便眼尾发红，可怜无助得像是满世界都欠她。

竹马表面讽刺她作。

背地里却每天绕过大半个城市送她回家。

可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打给他十几个电话。

一个人回家时，却被醉汉尾随，掉进了下水道里。

后来，闺蜜问我: 你跟他那么多年感情，真的舍得就这样放弃?

我淡淡点头。

高考分数已经出来了，我选了离他最远的学校。

从此以后，我和他天各一方，各走各的路。

1

学校的表白墙因为一张照片沸腾了。

夜色下，穿着校服的许漾双手插兜，迈着长腿漫不经心地跟在周琴琴后面。

走在前面的周琴琴长发被风扬起，与他错开几个身位。

路灯的映照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就像是青春小说中才有的画面。

现在学长和学姐都已经毕业了，我也终于可以把这个小秘密分享出来了。这两个月以来，每天晚自习之后，学长都会绕过大半个城市送学姐回家，想想都要甜死了，真希望以后也有男生这么对我。

短短几个小时，下面就盖了许多层楼。

有羡慕他们甜蜜的，也有过来凑热闹吃瓜的。

怎么回事?许漾不是跟林穗才是一对么，他们什么时候掰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我是许漾，我也会选周琴琴，她多楚楚可怜啊，红着眼睛跟只小兔子似的，看着就保护欲爆棚。

赵梦彤气得在微信里发了好几个感叹号。

穗穗，许漾那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还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其实难怪她这么生气。

曾经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在许漾心里的位置是不可或缺的。

直到他遇到了周琴琴，我才发现。

其实在他眼里，我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2

刚开始，许漾也是看不惯周琴琴的。

周琴琴漂亮且娇气，动不动就眼眶泛泪，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一样。

班里的男生躁动地对她议论纷纷。

唯独许漾满脸不屑。

作死了，最烦女生动不动就哭。又不是没长嘴，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说吗?

直到那一次，他抱着篮球从教室外走进来。

恰好在门口与周琴琴撞了个正着。

她的脸正正好扑进他的胸口。

抬起头来时，她的鼻尖通红，眼角也泛着泪花，却还是娇娇怯怯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一刻，站在旁边的我看到许漾轻微失神。

上课铃响，他什么都没说，僵着身体走了。

可接下来的一节课，他不着痕迹地望着周琴琴的方向发了许久的呆。

许漾就是那时候开始，对周琴琴变得不同的。

男生们取笑捉弄她，他不再事不关己，会板着脸大声制止。

她期期艾艾地过来找他问问题时。

他虽然依旧冷着脸，却会耐心细致地给她解答。

她体测通不过，他便陪着她一遍遍地练习。

我就是这么一步步看着他，为了周琴琴破了许多例。

班里有关于他们的流言越来越多。

这一年，我和许漾因为她有过无数次的争吵。

吵得最凶的那一次，许漾眼底都是不耐烦。

林穗，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冷漠?大家都是同学，我帮她一下怎么了?

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戳在我的心里。

那时候，我有过不解，有过怀疑。

我给他找了很多个借口。

是不是我真的不够好，是不是我真的太冷漠?

可更多的，是委屈。

我看着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许漾，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你怎么可以为了别人，这样对我?

许漾却看都没有看我，转头便走了。

其实那时候我便有预感，我和他走不长久。

现在只不过悬在高处的那颗心，终于掉了下来。

赵梦彤还在为我打抱不平。

穗穗，你还好吧，你要是气不过，明天我陪你去撕了那对狗男女。

我忍住心中酸涩，打字发过去: 没事，随他们去吧。

退出了聊天界面，我最后看了一眼志愿登记表。

许漾已经选择了新的未来。

没有我的未来。

所以，我也选择了离他最远的学校。

从此以后，我和他天各一方，各走各的路。

3

许漾的电话是半个小时之后打来的。

被我按掉后，他又不死心地打了几次。

我依然没接。

我埋在被子里，脑袋很空，什么都不想想。

什么人也不想见。

虽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可还是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生生割掉一般，空落落的。

直到赵梦彤打了电话，走，穗穗，咱们出去散散心，让那些渣男贱女都死去吧。

她将我约到了一个密室逃脱馆。

我到时，她已经和其他几个同学等在那里了。

只是我没想到，许漾也会过来。

他走在前面，提前用胳膊挡住了推拉门。

侧身将周琴琴让进来时，她的发丝在他胸口摩擦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脸颊微红，更显得面若桃花。

看着这一幕，赵梦彤烦躁地啧了一声。

真是够了，有完没完啊，谁让你们不请自来的。

许漾冷下脸，周琴琴咬着唇怯怯地开了口:

不是的，我是特意过来解释的，林穗，你千万别误会，那个帖子都是假的。

我和许漾只是顺路而已，我们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她轻轻地撞了撞许漾的胳膊，亲昵且暧昧。

你快说话啊，刚刚来的路上不是一直惦记着么。

许漾靠在墙边，手上不停地滑动着打火机的齿轮，漫不经心道:

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还没说话，周琴琴就着急地打断了他。

你怎么这么犟啊?你和林穗本来就是青梅竹马，她也绝对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受点委屈没关系，你们千万不要因为一时闹脾气，伤了彼此的情分。

我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出好戏。

看着周琴琴表面的劝和，实际的句句挑衅。

看着许漾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欣赏。

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我淡淡道: 你不用解释，这些事情本来就与我无关。

许漾手上的动作终于顿住了，他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行，随你。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其他同学连忙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别闹了，大家本来就是出来玩的，以后上了大学各奔东西，想再聚在一块都难了。

就是，还是林穗和许漾好，选在同一所学校，想什么时候聚就什么时候聚。

许漾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瞟了我一眼，神色终于舒缓下来。

再次恢复成了那副淡然的样子。

他已经笃定我离不开他。

以为我这次不过又是跟以往一样，在跟他闹脾气。

4

赵梦彤陪着我一起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时，许漾他们已经选好了密室。

等到进了门，我才发现不对劲。

诡异的灯光打下来，照在陈旧晦暗的花轿上。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压得我的心脏一阵阵紧缩。

我哑着嗓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们选的恐怖密室?

赵梦彤察觉到不对劲，也忙问: 你们怎么回事?不是早就交代了让你们选普通的吗?

这是来之前我们早就商量好的。

赵梦彤没有问我为什么，所以我也没有告诉她。

我怕黑。

其实以前，我也是不怕的。

直到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爸妈因为有事恰好去了外地。

我和许漾从小到大上的都是同一所学校，从来也是一起同出同入。

那天晚自习后，我如往常那般等着他。

可我等到校园里的灯一盏盏熄灭，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打去的电话他没有接，微信也没有回。

那时候我才恍然惊觉。

原来与许漾同路的人，并不一定要是我。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黯然地游荡在夜里十点多的街头。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许多。

我想起沈漾小时候牵着我的手，说我们以后永远不要分开。

又想起那节课上他看着周琴琴失神的表情。

等我走到偏僻的小巷里时，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一个喝醉酒的男人。

人在极致害怕的时候，脑子里常常会一片空白。

我慌不择路地在前面跑，那男人踉踉跄跄地在后面追。

极度惊慌之下，我一脚踩空掉进了没有封严实的下水道里。

我缩在里面，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许久后，那男人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时我才发现，手机早就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碎成了几块。

周围是浓烈的黑暗，只有头顶有稀疏的光。

身旁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不敢去想，偏偏控制不住地不停地想。

黑暗中仿佛潜伏着一只怪物，正伺机而动地盯着我。

我就那么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等到头顶的天空开始泛白，等到附近居民开始走动。

才被他们发现，将我救了上来。

我一直不敢再重新回忆那个晚上。

直到现在，相似的黑暗将我重重笼罩。

5

喉咙开始发干，手臂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周琴琴却小心翼翼地从许漾后面探出脑袋:

是我选的，我想着普通的没意思，还是刺激一点才好玩。你放心，这次我请客，这一年来大家对我关照良多，我本就是特意来感谢大家的。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只是我胆子小，到时候大家别怪我拖后腿就行了。

周琴琴的家境算不得好，平常在学校大家都穿着校服还不太明显。

现在她明明穿着洗得泛白的裙子，却丝毫不肯占大家便宜的样子，越发显得清高可贵。

至少，许漾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欣赏。

他低下头，对她笑了笑: 别怕，到时候躲在我后面。

我扯了扯嘴角，胸口仿佛要爆炸。

四周的黑暗就像一张黑色薄膜，将我越箍越紧，连呼吸都越发困难。

我用力将指甲嵌入掌心，止住了那控制不住的颤抖。

赵梦彤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不对劲，她担忧地拉起了我的手:

穗穗，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你没事吧?要是实在不舒服我们就先出去。

许漾皱了皱眉，也往我这边跨出一步。

直到周琴琴像是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林穗，你不会也害怕吧?可我记得你胆子一向挺大的呀。

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眶红了红:

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可我这次真的是过来道歉的。

现在要是出去，大家就都玩不了了。今天这点钱对你们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可这也是我做兼职赚来的，我……我不是心疼钱，我只是……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许漾压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

转身面对我时，已经完全冷下脸。

林穗，你这戏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你动不动阴阳怪气，你要是实在想跟我分开就直说，用不着为难别人

赵梦彤脸都涨得通红，想冲上去替我出头，我拉住了她。

你搞错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用不着分开。

许漾怔了怔，良久后他轻哼一声:

好，这是你说的，以后不要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