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征途

让我把白月光拉下神坛，和他上一样的野鸡大学。

我收钱办事，诱导林听一步步堕落。

她早恋，学会抽烟喝酒，主动让陆清野在自己身上烙下专属烟疤。

陆清野很满意，让我再接再厉，把林听彻底变成他的同类。

他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只赚了他一半的钱。

另一半给林听了，那是她应得的演出费。

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自始至终就只有陆清野。

1

陆清野给我开出五百块一次的价格。

让我帮他的白月光补课。

模考成绩出来了，林听总分不低，排在年级第五十。

可惜严重偏科，数学满分，语文十。

教职工办公室门口，林听站在光里，低头挨训。

班主任嗓门很大: 你怎么考的?答题卡上踩一脚扫出来的分都比你高。

林听倔强抬头: 老师，语文没有那么多选择题。

陆清野轻笑一声，把目光重新落到我身上。

五百块一次，帮林听补一下文科。

他没留意到我眼底闪过的恨意。

有人说: 凶手会重回作案现场，施暴者会锁定同一个目标。

我本来不信的，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

陆清野作为施暴者，再次找上了自己曾欺凌过的对象——我。

现在的他看起来已经改邪归正。

为了弥补过去犯下的罪行，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给我塞钱。

我当然是欣然接受。

既然他亲手把复仇的刀递给我，我怎么会错过呢?

2

林听比我想象的容易相处。

她坐过来，把写完的习题册推到我面前，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谢谢你呀，语文课代表。

我错愕一瞬，盯着她的眼睛，试图看清那里面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

比如说，恨。

我以为她会恨我的，因为我曾间接害她沦为众矢之的。

暑假前的那几天，学校有个女孩晚自习放学遭遇不幸，没了清白。

据说是我们班的。

班主任让全班女生都在家自习，直到放假。

这样就没人能看出受害者是谁了。

可是第二天，只有两个女孩听话没去学校。

一个是我，一个是林听。

大家都顺理成章地把那个人当成了林听。

漂亮又优秀的人总是更容易陷入舆论。

我第一次庆幸，存在感低一点也挺好的。

在想什么呢?姜淼。林听抽走我正批改的习题册。

你没空的话，先等我改几个答案吧。

有空有空。我伸手去够，校服袖子往上一紧，露出半截小臂。

小臂上烟疤遍布，可怖如斯。

林听惊得说不出话。

我缩回手，躲闪那道让我很不舒服的视线。

她一定觉得很可怕吧。

就和不小心看到的其他同学一样。

震惊、同情、可怜，一脸担心地问我要不要告诉老师。

我再云淡风轻地摆摆手说:

以前中二，觉得给身上烫些烙印很酷，反正我又不当空姐，几个疤而已，无所谓。

林听听进去了。

她突然开口，像在问我，又像在自言自语。

陆清野的烟是什么牌子的?

3

后来我撞见过几次，在教室外的死角。

林听抽走陆清野嘴上叼的烟，含进自己嘴里。

深吸一口，呛咳不停。

不过很快，她就学会了吐烟圈。

一口烟云吐在我脸上，举起胳膊给我展示她手腕处圆圆的疤。

陆清野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捉住林听的手，用黑笔添了几笔，把烟疤画成了笑脸。

林听炫耀勋章似的，姜淼你看，我跟你一样酷了。

她停顿两秒继续道: 但肯定没你疼。

我没说话，也没反驳。

沉默地看向同吸一根烟的两人。

小白花好像很容易被坏小子诱惑，她活在玻璃罩里，不曾叛逆。

陆清野是她完美人生里，唯一漏进的野风。

我微信上收到一笔转账。

陆清野发来消息: 感谢助攻

恋爱脑的钱真好挣啊。

我只是给林听分享了几本乖乖女 x 不良少年的言情小说。

带她脑补了一下陆清野的脸和痞帅男主的适配度。

不经意提起，造她黄谣的人被打了，是陆清野干的。

坏人只要做对了一件事，大家就觉得以前误解了他。

这种反差人设很吃香的。

林听看陆清野的眼神都变了。

她说，你们不懂，混不吝只是陆清野的保护色。

她说陆清野让自己沉闷的人生变得鲜活。

我听了想笑，十几岁的年纪就自以为读懂了别人，看透了人生。

小白花就是好骗。

陆清野画在她手腕上的笑脸，和我手臂上的烟疤，有区别吗?

洗个手，泡沫一冲，就要露出丑陋的底色了。

制裁造谣者的人是陆清野。

可是一开始，把舆论往林听身上引的人，也是他。

作为旁观者我看得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出自导自演、俘获芳心的狗血戏码。

谣言将林听推上风口浪尖。

敏感的青春期，谁能把她拉出舆论的沼泽，谁就会被视为救赎。

陆清野向她伸出了手，她便牢牢抓紧。

再然后，这双手会将她一点点拖进深渊。

就和当初的我一样。

4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

林听和陆清野的初次羁绊，是在校外转角的巷子里。

陆清野打架斗殴，被揍得惨不忍睹。

我听见声音回头，只看见林听扶着他的背影。

路灯把两道影子拉长，陆清野半个身子压在林听肩上。

一五的个头，肩宽手长，他几乎把林听整个人圈在怀里，喘着粗气笑。

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未必是好事。

我很清楚这点，所以假装没听见他的呼救，冷脸路过。

林听和我不一样，她的善良注定她无法置身事外，用模考的奖学金垫付了医药费。

从此，陆清野就像鬼一样缠了上来。

学校食堂，他排在我们前面打饭。

字面意思的打饭，陆清野只打了饭。

一块钱三两，打了三碗。

另外还顺走了三碗免费汤。

学校专门给高三生供应营养汤，那天恰好是我很喜欢的虫草花炖番鸭。

排到我就没了。

我有意见不敢说，林听敢。

她伸手拦住陆清野，瞥了几眼面前的餐盘。

只吃汤泡饭吗?怎么不打菜，是嫌食堂难吃吗?

顿时，陆清野脸色变得难看，众目睽睽下摔了餐盘。

转身就走，丢下一句: 羞辱我，有意思吗?

林听不明所以，呆愣在原地。

我悄悄提醒:

陆清野是孤儿，奶奶养大的，之前学校捐款好像就是凑他奶奶的医药费。

破碎感拉满了，林听愧疚得要命。

之后我就经常在食堂看到，她端着满满的餐盘去找陆清野。

说是嫌食堂饭菜太难吃了，找人帮自己分担。

陆清野再也不用去抢免费汤了。

高中生活平平淡淡，这些经历足够特别。

在周围同学的起哄里，情窦初开的两个人顺其自然走到了一起。

闲着无聊，我点开手机账单翻了下，收入大多来自同一个账号。

除了月结的补课费，偶尔还有助攻的小奖金。

我给对方的备注是校霸

陆清野是校霸欸，他怎么可能吃不起饭?

怎么可能忍受被一个女孩当众羞辱?

他的小弟怎么可能不帮老大出头?

但凡脑子清醒点都会觉得有猫腻。

林听却没有怀疑。

陆清野夸我给他编造的人设和剧本很完美。

我不置可否。

给他尝一点甜头，他才会相信，我收了钱就真的在为他做事。

5

接下来，我更努力地帮他达成目的。

兢兢业业一学期，把林听从年级第五十拉到了年级第五百。

陆清野很满意，叫我再接再厉。

把白月光拉下神坛，和他上一样的野鸡大学。

一开始我也不理解，林听不是陆清野的白月光吗?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后来我总结为两个字: 人性。

以爱之名的束缚并不罕见。

陆清野不希望林听有上进心，不愿看到她优秀，便折断她高飞的翅膀。

林听打了耳洞，学会抽烟喝酒，频繁逃课陪陆清野上网。

没多久，陆清野摊上大事了。

校外聚众斗殴，被校长抓到，面临退学。

林听用抹黑自己的方式，替他洗白。

是我一边勾引陆清野，一边和社会上的小混混暧昧不清，他们是因为我才打起来。

校方很失望，各给了一张处分单。

走出办公室，林听对着陆清野笑容灿烂: 现在我们是一类人了。

我倚在他们看不见的墙边，没有一丝得逞的喜悦。

林听在校长室里的说辞，是我教的。

没人质疑她那番话的真实性。

她早恋、成绩一落千丈、勾搭社会人，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

毕竟，她曾经丢了清白，早就不干净了。

当初大家明知受害者是无辜的，可是大家都在打听她到底是谁。

然后呢?

以可怜的名义肆意评判，用本该对准加害者的矛头，戳着受害者的脊梁。

如果陷入这种舆论的是我，我根本就无力承受。

林听何尝不是保护了我呢?

谁都可以冷眼看她堕落，唯独我不可以。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把陆清野的动机告诉了林听。

谁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从年级五十名掉到五百名。

除非交了白卷。

陆清野以为我被钱收买、帮他做局。

以为林听变得堕落，以为她是轻松就能被拿捏的玩物。

他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只赚了他一半的钱。

另一半给林听了，那是她倾情配合的演出费。

6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一条微信语音。

我点开，听了两遍才理解。

心里一惊，拔腿就往对方说的位置跑。

体育器材室里，陆清野把林听压在垫子上。

林听嘴唇红肿，蓝白校服卷到腰际，迷迷糊糊和我对视上视线。

陆清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朝我勾勾手。

这么快就买到了?超薄 001，没买错吧?

买你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他妈禽兽

被骂禽兽的那位不怒反笑，大步走到我面前。

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与我平视，露出两颗小虎牙。

淼淼，你终于吃醋啦?

要不要跟我复合，嗯?说话

我和陆清野有过一段地下恋。

不是刻意隐瞒，纯粹是太普通了，无人在意。

陆清野的贫困生剧本不是凭空捏造，是我和他的故事。

他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我，自己是野种。

他妈未婚先孕，傍大款被抛弃后找了个老实人嫁了，丢下他这个拖油瓶。

相依为命的奶奶实际上是他外婆。

当时他还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没有被生父认祖归宗，没有变成嚣张跋扈的校霸。

苦命的他和平凡的我，互相治愈，普普通通也不失美好。

人总是对低谷时期感受过的温暖有执念。

陆清野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纯粹是报复我甩了他。

故意惹我生气，让我吃醋，想让我主动低头求复合。

他眼巴巴等着我的答复。

我换上一副落寞的表情。

陆清野你赢了，我是吃醋了，我发现自己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他眼睛亮了一下。

我继续道: 可是我有洁癖，你脏了。

陆清野明显被打击到了，神情很是受伤，抿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他深深地盯着我。

自然是看不到，身后不远处的林听，笑嘻嘻朝我比了个耶。

我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只想笑。

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陆清野。

我经常噩梦闪回:

陆清野抓着我的肩膀，认真警告我: 把今晚的事忘掉。

具体经过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手臂上的烟疤是那天新烙上的，很痛。

我的身体也很痛，皮肤上暧昧的淤痕很久才消退。

医生说这叫创伤性失忆。

感谢世界上有这种伟大的病，救了我一命。

我终于想通了，人是会变的。

也许是身世翻天覆地的巨变，家族关系的复杂，和青春期的阵痛一股脑涌来。

少年丢了最初的自己，在我提出分手的那天，对我进行病态的折磨。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

幸好，马上就能加倍奉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