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爹才不是封建糟粕

我偷偷买下谢澈，藏在了别庄。

小爹再迟钝也惊觉了我的心思，只觉羞愤:

我是你的庶爹不是外室

眼角夹着泪珠，要掉不掉。

我正当十四，生得明眸皓齿，凹凸有致，邪魅狂狷。

称得上是百十里最有女子气概的。

东街西巷的闺中男子，想与我说亲的有不少，都被我一一拒绝。

我揽起小爹的窄腰，毫不留情地戳破:

小爹，你若心里没我，为何对我那般不同?

小爹低头沉默了会。

咬了咬唇，拾绢拭泪:

大小姐，你向来任性刁蛮、横行霸道，在府里天天捉弄我，让我吃尽了苦头。

我是受虐狂吗会喜欢你?

我讨好你，是因为怕你，是想在府里过得好些罢了。

眼尾似火烧云一般红。

看向我时饱含幽怨。

1

隔壁的吴娘子有一夫二侍。

大夫郎和二房都有了身孕，按月份二房怕是要先生。

吴娘子出去做生意，大夫郎趁机用了催产药，又害怕家里两个小侍作妖，喊小爹作陪。

这大夫郎的哭喊忒吓人:

等我生了长女，看那几个贱人还怎么嚣张

小贱人，咒你生个带把的，日日被妻主嫌弃

真羡慕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想当年，我娘有二十六房小侍。

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我见多了，互相诅咒埋怨成了家常便饭。

我厌烦不已。

我爹病入膏肓快要咽气时，我娘却还在刚入门的小爹房里柔情蜜意。

我爹直到闭眼都没见到心心念念的妻子。

于是我发誓绝不会让我爹的悲剧重演。

长大后只娶一房夫郎

一夜哭喊，吴家大夫郎如愿生了个女儿，唤作明珠。

又过半个月，吴家二房生了个男孩。

取了个怪难听的名字，叫断根。

自此，吴娘子院里头安生了不少。

2

娘在我十六岁那年去世。

给她风光大办后家里穷得只剩家。

我遣走仆从，赘走庶妹，典当名玩。

还能苟活些时日。

那时我娘死了没多久，不少人打谢澈的主意。

但都被我赶走了。

我自己都还没娶到，怎会让与他人

因担心夜里有采花贼，我搬去与小爹同宿一屋。

我和小爹的关系免不了被左邻右舍添油加醋。

更有人造谣我二人:

夜夜厮守一榻，娇声如雷贯耳，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可谁又知道。

将他藏在别庄的那两年，他一改往日温润体贴，对我冷淡至极。

我买来金银首饰堆在妆台前。

任他挑选，只为博他一笑。

却是没有一个好脸色给我。

到如今，家业败落。

我二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但，我连他的手都没摸过

每每夜里，我不过想进去替他剪去灯芯、合上窗帘。

他却锁着帐帷，眉头微蹙。

捏着滑落肩下的衣领，拒我千里之外。

神色寡淡，犹如入定的僧人。

大小姐，别忘了人伦纲常……

3

这天吃完晚饭，小爹撤去碗筷。

我发现，他细长的手指上皆是斑驳淤青。

他定是趁我不在，又出去做针线活了。

我很是自责。

入榻，我殷勤地替他脱下鞋袜。

他难得的乖顺。

小爹矜持守礼，我每每只得以孝敬他的借口换取亲近他的举动。

小爹骨骼干瘦，双足更是轻如羽毛，我心疼地心尖儿颤栗。

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再出去干活了。

拳头紧紧攥着，我快要被浓浓的愧疚感淹没。

良久，他才嗯了一声。

他逃一般缩回双脚，耳根迅速染上红晕。

拉下床帐，再不与我说话。

女子当顶天立地，养家糊口。

如今小爹没有吃到足够的营养，瘦得不成样子。

我真是失败

新继位的女帝颇具才能，统一了度量衡，开渠凿河，商贸繁荣。

更是任人唯贤，创立了科举制选拔人才，以打破官场上权贵的垄断。

于是我决定:

小爹，我想上京赶考。

等我做了官，我就带你住进京城的宅子，让许多仆人伺候你。

4

我不赶了。

准备了半年。

乡试。

揣着几块小完能当干粮。

我胜券在握。

龇着大牙，打开试题:

奇变偶不变，_。

皇上，你害的 _ 好苦啊

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 _。

大师兄，_ 被妖怪抓走了

我流了一身冷汗。

吹了吹卷子。

确定没有沾上脏东西。

更可怕的是。

考场上的同僚们，个个奋笔疾书。

不是?

这什么啊

就我不会?

5

狠狠下岸后，准备进厂。

碧水街的张家面馆收留我当跑堂。

张小烟受过我爹照顾，又与我交好，工钱上对我十分大方。

干了段时间，攒到点银子。

这天打烊后，我在街上买了只酥鸭，想给小爹补补。

走到巷子口。

那几个经常聚集着唠叨的男郎，神情戚戚地瞧着我。

怪的很。

这些个闲事的，平日里没少蛐蛐我和小爹。

吴大夫郎见我路过，与我道了原委。

谢澈的大姐来过，说要带他回去，准备将他嫁给李员外做第三十一房小侍。

这个卖弟求荣的已经收了李员外十抬聘礼。

心里一咯噔。

我们过得不容易，小爹一天比一天瘦。

这个月我干活有了薪水，才好过了点。

我隔三差五买些鸡鸭带油水的，将将把他的身子补回了些。

谢栗趁我不在家，没少来嘲讽两句。

而小爹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争口角，同时，被人欺负时也不晓得据理力争。

食完酥鸭，小爹一脸满足。

他弯起嘴角，用帕细细擦净。

不点而朱的嘴唇柔软丰润。

乌发很长刚好到腰间，随意披散着，更添柔和。

唉，怪不得好些人来同我争抢。

我掩了心里万千情绪。

直到扶他上榻，才涩然开口:

小爹。

从前我以为，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你再跟着我怕是要受苦。

要是你有中意的人了……

我已经十七。

同龄女子，要么已经考取功名、在朝为官，要么已经经商成功、娶夫生女……

而我，少时纨绔，使得今日身无所长，碌碌无为。

良久，我见没人应。

抬头就撞进他眼里。

小爹抿了抿唇，倏地红了眼眶: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明明你说的，要在一起依靠一辈子。

我听了，羞愧地低下头。

在庄子里，小爹的冷淡让我日渐失去信心。

现今在一起过苦日子了，倒有些惺惺相惜了。

不过，如他曾说。

他只是拿我当孩子疼。

从前是，现在也是。

6

张小烟在老家的未婚夫来信了。

信言:

钱给别人花，信息给我发，你小子拿我当傻瓜。

她心虚得看了眼正在干活的刚招来的跑堂。

一米九，两块胸肌六块腹肌，麦色皮肤，打不还手，骂了只会嘤嘤哭着说错了。

我摇摇头。

说了句母道话:

这么多年姐夫一个人在家孝敬你娘爹，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早些娶了，给个名分让人家心安。

可别被那些个开衫开到肚挤眼的妖精糊了脑子。

张小烟尴尬地扣了会儿算盘珠子。

她臊得搓了把脸，强行挽尊:

你个大女子怎么公公爹爹的

我可是个女的

哪能不三夫四侍?

你姐夫对我那是言听计从纳侍这件事，我说东他不敢往西。

而且咱干的都是大事，难免在外面做点子戏，他个爷们懂什么……

我没说过她。

只记得过了十来天，我来面馆来得晚了些。

惊见一匹大马拴在馆子门口。

更是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爹了个根的

她男人真是泼辣，直接把三儿从床上打到门口……

可不是嘛老张那张脸都被划烂了

唉要我说啊，怪不得老张找三儿呢

有这么个泼夫，哪个女人不惦记温温柔柔的小可爱?光打人有什么本事，也不找找自己的问题

我挤进去时，猛地听见啪啪两声巨响。

张小烟跪在榴莲皮上。

捂着左脸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但还是倔强地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不服气地打转:

我只是蹭蹭……没进去……

两个大根兜过去。

张小烟又捂上右脸。

7

不久张小烟一家都搬来了清泉镇，很快也办了婚宴。

老板爹日日端坐在柜台看账簿。

那个三儿不知哪去了。

有时天空会传来几声巨响。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炮仗，是大根兜。

在面馆打杂的这一年，我长了不少见识。

耳濡目染，我也学会了两句洋文。

比如:

aband。n

g。 h。me g。 h。me

也见过几个奇装异服的外地人。

听说了吗?穿越局现在的 kpi 低得没眼看。

攻略失败被抹杀的人超过百分之 80，投诉满天飞

对了，你论文写完了吗?

8

攒够了银子，我在东边繁街上盘下个铺子做布料生意。

外婆家从前就是开布店的，被贵人一眼瞧上，成为皇家织造的供应商之一。

从此家大业大，富贵一方。

我爹从小就有眼疾，在繁街相中了喷火卖艺的黄毛丫头，我娘。

澈溪坊刚开业，门可罗雀。

张小烟义气，帮我摇来不少人，说这不是托，是品牌效益大使。

此举果然吸引来不少贵夫。

小时候常跟着母父游走于商妇官夫之中，我见识过各地的首富，衣服鞋子穿一次就扔，精致糕点如流水，却只食一口。

奢靡之甚令人咋舌。

张小烟听我这句闲说，啐了一口，愤愤不平:

鞋子只穿一次我受不了,我觉得磨合好了穿着才舒服,所以我就不当首富了。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挠了挠下巴:

你不当,那我也不当了。

生意多了后，招了几个伙计。

有个叫傲天的，嘴皮子好，帮我卖出去不少布匹。

我问他以前干什么的。

他扶额苦笑:

材料化学。

天坑专业占了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