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幕的戏剧

却无意听见我家司机的女儿给他发语音:

只要顾禾高考落榜，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

他的兄弟笑他:

为了能和首富千金在一起，隽哥你也算忍辱负重了。

换我对着那张猪脸，我可亲不下去。

林隽嗤笑一声:

一想到要忍她到高考，我就恶心得慌。

听见他的话，我没有声张，默默转身离开。

这几个月里，他以替我解压为理由，带着我逃课、泡吧。

我的成绩如他所愿，掉到了年级垫底。

高考前一晚，他向我提了分手。

分手吧，我和你谈只是因为没吃过猪头肉。

如他所愿，第二天我没参加高考。

他迫不及待地和顾思思高调官宣，以首富女婿自居。

可出成绩那天，他却疯了一样跑来质问我:

你连高考都没参加，怎么可能被京大录取

我掏出保送通知书:

抢走你保送名额的是谁呢，好难猜啊。

还有，恭喜你呀，成了我家司机的女婿，不过很快你岳父就要被解雇了。

1

林隽答应我表白的事，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全年级。

回班的时候，班长兴奋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卧槽，林隽真答应了?你没听错吧?

我怎么可能听错?就那种脂肪挤压声带的声音，除了顾禾还能有谁?

林隽的兄弟捏着嗓子学我说话:

林隽，我喜欢你——咦，恶心得要死

周围人都笑出了声。

看见我回来，林隽的兄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转了回去。

我低着头，顶着所有人嘲笑的目光坐回座位上。

班长看我一眼，做了个夸张的呕吐动作:

我多看一眼都得吐出来。要不说人林隽成绩好，是个忍者。

大家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直到一道悦耳的女声截住所有人的笑声。

别这么说，顾禾也是女孩子。

我抬头，顾思思对上我的视线，朝我温柔一笑。

她是我家司机的女儿，几乎可以说是和我一起长大的。

从小到大，她对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很和善。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指使林隽要将我拉入泥潭。

我扭过头不看她，却能听见她的朋友们阴阳怪气的声音:

思思，有些人可不见得会接受你的好心。

你说同样都姓顾，怎么她和你天差地别的?

一个是漂亮又有钱的千金大小姐，另一个——

别说了

顾思思突然提高音量打断她，班里吵闹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顾思思脸上带着不安和尴尬，看见门口的瞬间就像看见了救星。

她放低了声音: 别说了，林隽回来了。

2

林隽走进教室的时候，几十道诡异的视线又齐刷刷投向他。

他像是没注意到这些视线，径直走到我桌旁，往我桌上放了一杯奶茶，朝我微微一笑:

你最喜欢的口味。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班长突然喊他:

林隽，听说你和顾禾这头猪在一起了?

所有人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林隽温柔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恶意评论同学，这就是身为班长的素养吗?我看你这个班长也不用当了。

还有，我和顾禾同学确实在一起了。

从今往后，若是谁再恶意欺辱她，别怪我不客气。

他拉起我的手，似是真的爱极了我，护犊子般将我护在身后。

可我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

班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吃瘪的班长顿了顿，嘲讽地嬉笑道:

那就祝你们爱情甜蜜，恩爱永久，早生小猪头。

所有人都憋着看好戏的笑意。

林隽没管他们，径直将我拉了出去，走，我带你出去。

可马上晚自习了，我……

林隽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顾禾，你是第一名，我是第二名，待在教室里不会对你我有任何帮助。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放松心情，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不等我回复，便直接将我拉到了酒吧。

我局促不安地看了看嘈杂的周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林隽，我们还是回学校吧……

林隽温柔地拉过我的手，顾禾，我是为了替你解压，最近班里的流言蜚语太多，影响到你的心情了。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不想跟我一起庆祝吗?

我顿了顿，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递上一杯酒，低头凑到我耳边:

女朋友，赏脸喝一杯吧。

我羞红了脸，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我喝得头晕，醉倒在了沙发上。

林隽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毫不掩饰眸中的嫌弃。

他走到包厢内的卫生间，足足洗了十遍手。

这才出来，厌恶地扫过我，接通了顾思思的电话。

这个猪头肉真是太恶心了，若不是为了你，我一秒钟都忍不了。

你答应过我的，只要让她高考落榜，就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电话那头传来顾思思矫揉造作的声音:

委屈你啦，隽哥哥，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被顾思思哄了好久，林隽这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随后他忍着厌恶，对着我拍了几张照。

还特地叫来服务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等第二天天亮才能叫醒我。

交代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彻底离开，我缓缓睁开眼。

眸中的迷离瞬间变得清明。

我十二岁那年患上哮喘。

因为吃药的缘故，我的身体像个气球一样迅速膨胀。

我的脸也因为副作用，长期处于水肿的状态。

外形的异样和同龄人的嘲笑让我越来越厌学。

到了高中，我说什么也不肯接着上国际学校。

爸妈实在没办法，只好为我办理了转学，让我和顾思思念同一所高中。

和之前的学校一样，这里也没人愿意接近我。

我以为只是换了一个被孤立和嘲笑的环境。

直到林隽主动举手，说愿意和我做同桌。

我曾经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

但今天看来，他和其他所有人没有任何不同。

我低头看了眼包里写了我名字的保送通知，戏谑地勾了勾唇。

这场他不惜以身入局的戏弄游戏，希望他能好好享受。

3

我和林隽在酒吧过夜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全校。

同时间传开的，还有我在酒吧醉酒的照片。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出去的。

第二天我踏入校门时，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哇，这猪头，也不知道林隽是怎么啃得下去。

真是肥猪糟蹋天鹅咯。

我刚进教室，就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足足待了两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时，我的双眼通红。

啧啧，看样子被老师批评得不轻啊。

那必须的，这下可有好戏看咯。

顾思思假装关心地上前，正要开口，就被班长一把拉了过去。

思思，你可别去触霉头。

她这样恶心的人，跟她走得太近，只会坏你名声。

没看到今天林隽都没来上学吗?肯定是昨天被她恶心到了。

顾思思为难地看着我，脚步终究是停下了。

我朝身侧的空位看去。

是的，林隽没有来上学。

正好坐实了谣言。

我一整天浑浑噩噩地上课，下课便趴在桌上。

所有人都以为我羞愤过度，没脸见人。

直到放学，走出校门的时候，顾思思在保安室等我。

她看见我马上站了起来，小心地喊我。

顾禾，你没事吧?

对不起，刚刚人太多了，我才没有帮你说话，你不会怪我吧?

我抬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轻开口，没生你的气。

顾思思好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以往一样亲昵地挽着我。

我就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不会生我气的。

我低头看了眼她挽着我的手，自然也没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和得意。

嗯，不气。

她拉着我，开心地上了门口的迈巴赫。

爸。

她快速喊了司机一声。

司机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转头看出我情绪不好，想要缓和气氛。

大小姐今天在学校不开心?

正值放学的时间，校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都一脸羡慕地看着车。

哇，这是传说中的迈巴赫吗?

顾思思可真是首富千金啊，我刚看到她上了这车。

那可不，顾思思这样的白富美能跟我们做同学，都是我们天大的荣幸。

……

顾思思急切地打断了司机，哎呀，爸，赶紧回家吧。

我从后视镜能看见顾思思紧张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我不打算揭穿。

没什么。

听到我的话，顾思思悄悄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后，顾思思悄悄来敲我的房门。

她进来的时候，我迅速把手里的保送通知书倒扣到桌面上。

顾禾，关于同学说我是首富千金的事……你能不能和别人保密?

她说完抬头，带着希冀望着我。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语气轻柔地解释:

我知道我不该放任他们误会我是千金大小姐，我应该澄清。

可要是她们知道我爸爸只是一个司机的话，我肯定会被嘲笑的。

她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泛红，声音轻柔地哀求我。

你最知道这种感觉了，顾禾。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只要不说出去就好。

更何况，你不是也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爸爸是市首富吗?

顾思思一向最懂我的自卑点。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这样，一边戳着我的痛点，一边向我索求着她的欲望。

她知道，我爸妈为了保护我，从不带我出席社交场合。

而我因为身体肥胖，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爸妈的女儿是我这副模样。

我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

她激动地抱着我，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等她离开后，我看着桌上消失的保送通知书，微微勾了勾唇。

第二天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桌子一片狼藉。

抽屉和桌面有明显被人翻动的痕迹，原本整齐的书杂乱地散落在周围各处。

顾思思身边围着一圈人，其中最显眼的是林隽。

他半蹲在顾思思面前，一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一边拿着纸巾轻柔地替她擦眼泪。

顾禾来了。

有人看见了我，叫出声。

顾思思只顾着掉眼泪，并没有抬头。

她周围一圈人朝我看了过来，带着谴责和轻蔑。

林隽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便迅速收回了手。

班长朝我翻了个白眼。

顾禾，过来道歉。

我站在一团乱的桌子旁边，有些莫名和生气。

我为什么要道歉?

还装呢?顾禾，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班长把一个熟悉的东西扔在我面前。

是保送通知书。

只是，上面贴着林隽的一寸照，写着林隽的名字。

4

要不是思思发现你偷藏林隽的保送通知书，林隽到现在都以为自己没被保送

长得丑就算了，心思还这么卑鄙恶毒

你以为林隽保送不上，就能永远把他和你绑在一起了吗?

我看着保送通知书上林隽的照片，还有林隽的名字。

压下内心的汹涌，我看向她。

顾思思，你是这样和他们说的吗?

顾思思擦着眼泪，过来拉我的手。

顾禾，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在哪里捡到的，对不对?

林隽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声音极尽温柔:

顾禾，你一定是想要给我个惊喜对吗?

你放心，就算我保送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起高考。

班长冷冷地看着我:

算你运气好，林隽护着你，不然我立刻告到教导处

顾思思维持着人设，像慈悲的圣母，声音又轻又柔。

好了，都是误会，林隽也没有怪她，大家就原谅她吧。

看似为我说话，却处处落实我的罪证。

马上要早自习了，大家很快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件事的当事人林隽反而默不作声走过来，帮我捡散落一地的书。

还不停安慰我，顾禾，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定心情不好，晚上我带你出去放松一下，顺便解解压，好不好?

我抬眸望着他真诚的眸光，好啊。

5

那天过后，顾思思和我像是无形中宣了战。

我又回到了从前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更加糟糕。

然而，林隽却更肆无忌惮地宣誓我们男女朋友的关系。

在所有人都默契地针对我的状况下。

他会在早上给我带早餐，中午陪我吃饭，晚上送我回寝室。

偶尔听到路过的人发出嘲笑声时，他也会紧紧地将我护在身后。

他对我无微不至，几乎称得上是很贴心。

贴心到，处处为我考虑，要为我解压，带着我一次又一次地逃课。

直到最近的一次模拟考，我的成绩从全校第一，直直掉到了年级一百名开外。

顾思思很高兴，表面上却苦心劝诫我:

顾禾，再这样下去，你连本科都考不上了。

不能因为谈恋爱，把学业也丢掉了呀。

我笑着问她: 我要是和林隽分手后继续努力学习，你会高兴吗?

她吃了个瘪，表情一僵，勉强笑着回答:

你愿意继续努力的话，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呀。

林隽温柔地注视着我。

有我在，就算顾禾考不上也没关系。

这次没考好，压力很大吧，晚上我带你去轻松一下。

这段时间演下来，他的演技是越来越精湛了。

我难过地看着卷子，然后点了点头。

顾思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我的成绩继续下跌，几乎快垫底了。

顾思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直到高考倒计时最后一天。

林隽约我到操场角落见面。

他看着我，紧紧皱着眉，似乎不是很想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来了。

顾禾，我们分手吧。

7

我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内心无波无澜。

为什么?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松。

我喜欢的是顾思思那样的，漂亮家境好的女生。

当初答应你只是因为我没谈过你这样的胖子，感觉新鲜。

毕竟，我没吃过猪头肉。

我低垂着眼眸，问: 你一点都没喜欢过我，对吗?

林隽还没回答，我的身后就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顾思思和班长带头，领着十几个同班同学从阴影下走出来。

班长一如既往地笑话我:

顾禾，你这头猪到底在发什么梦啊?

你和林隽站在一起简直不在一个图层，真搞不懂你是哪来的勇气——

说到一半，他卡壳了，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你是顾禾?你什么时候长这样了?

早在他们集体计划拉我入泥潭的那天，我爸通知我可以用新药治病了。

爸妈花了大价钱，联系了国外研究所，为我制定的新的治疗方案，我不用再忍受肥胖。

换新药加上不懈的锻炼，几个月后我的体型已经和正常女生一样了。

因为药物副作用导致的面部水肿也早就消退了下去。

只是在长袖长裤的遮盖下，我的变化并不显眼，班里也从没有人注意我。

面对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视线，我有些不自在。

一片沉默中，忽然有人出声。

顾禾，既然你和林隽分手了，那要不要考虑下别人?

林隽猛地转头瞪着说话的人。

他耸了耸肩，林隽你瞪我干嘛?我也没说错啊。

之前谁能想到顾禾瘦下来长这样?要是再瘦一圈，估计比顾思思还漂亮。

顾思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眼看事情越来越偏离，我打断他们，看向林隽:

林隽，我们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我径直穿过人群离开了学校。

第二天，我没去参加考试。

直到高考结束，我也都没再现身。

所有人都在传，林隽把我甩了后，我在家里哭了整整一晚，错过了高考。

然而高考成绩出来后，学校的喜报上，我的名字赫然被放在最前面。

名字的后面，跟着录取我的学校。

而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林隽和顾思思的名字甚至没在喜报上出现。

返校拍毕业照那天，林隽在校门口拦住了我。

他的双眼布满红血丝，眼底一片乌青。

你没参加高考，为什么会被京大录取?

我和他还有顾思思很巧合地被分到同一个考场。

我的考试座位从头至尾都是空的，他亲眼看着监考老师在白卷上写上我的名字交上去。

我笑了，扬了扬手里薄薄一张的保送通知书内页:

因为，被保送的根本不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