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夏

朋友调侃他:

你那书呆子竹马怎么办?

你们不是六年前就约好一起去哈尔滨?

青梅不屑道:

宋凛啊?没事。发现我改了志愿，他自己就会跟着改的。

反正他又离不开我。

我假装没有听到。

静静地等待时针转到零点。

1

夏染的话让我愣在原地，心沉到谷底。

一起努力考哈工大，是我们刚上初一就许下的约定。

填报志愿那两天，还是我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好久郑重填下的。

可现在，她突然改了自己的。

却没和我说一声。

餐厅包间内，她好朋友好奇追问:

你怎么知道，宋凛会打开你的志愿系统再看一眼呢?

万一他根本没注意……

夏染像听到了笑话般，打着游戏随口吐槽:

何止看一眼，我还不了解他。

他恨不得每天打开百遍检查，生怕填错信息，跟我分到不同专业。

说到这她有些无奈。

说了你也不懂，要是从小有个跟屁虫天天缠着你甩不掉，你就明白了。

周围一阵哄笑。

朋友恍然，但还是不服:

就算发现了，你就这么笃定宋凛会跟着你临时改志愿?

夏染从游戏里抬头，嗤笑一声怼道:

呵呵。

宋凛从出生起跟我分开就没超过一周，他不跟我一起读大学还能跟谁?

另一个朋友忍不住插嘴:

小染，不是我说，这事你多少有点不地道。

就不能直接告诉人家你改了志愿吗?

夏染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下，面上有些烦躁:

真忘了，也挺烦的，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他要是知道我是为了池陌改的，又得闹一场。

再说我也不是随便改的，池陌说他独自去南方念书有点无聊，有熟悉朋友一起去才好玩。

几个朋友都愣了下，啧啧感叹:

也是，池陌那种又冷又野的大帅哥，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确实让人忍不住怜爱。

不像你那个舔狗宋凛，成天循规蹈矩死板得只知道学习，跟校草比起来的确差了不少意思。

啧啧，连那么喜欢的航天专业都能放弃，还得是我染姐决断，为爱走天涯。

……

嬉笑夹杂着游戏声还在继续。

门外，我却如坠冰窟。

死死捏着手心。

很想夺门而入，大声质问夏染大声。

脚步却像灌了铅，怎么也无法迈出那一步。

沉默站了不知多久。

终究什么也没做。

恍惚着离开了餐厅。

2

等隔绝进自己房间，被欺骗背叛的感觉还是无法释然。

脑子里，一字一句萦绕着夏染的话。

还是想不通。

她怎么会临时改掉从小就喜欢的航天志愿。

明明从我们约定起，就一起努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考到了心仪专业的分数。

甚至就在刚才走进餐厅包间前一秒，我还傻傻地为携手实现梦想而开心。

但我怎么都想不到。

原来，我拼尽全力实现的两人未来。

她会为了别人一句话，随便就放弃了啊。

可就算要改，为什么连告诉我一声都做不到呢。

就这么怕我缠上么?

既然怕我缠上，那十岁生日夜晚星空下。

那个她主动却小心翼翼的亲吻。

彼此心如擂鼓的触动。

又算什么呢?

难道只是她微醺后的一时兴起，却被我误读为认真。

心里某根弦，突然就断了。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跟着她一起的。

从幼儿园开始，我就跟夏染念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

所有人，连夏染自己，都默认我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守护她，绝不会分开。

可没人知道，除了守约陪伴她之外，我想读那所学校另有原因。

跟夏染无关。

就算她不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我关掉了刚才无意识打开的电脑。

不想再看一眼那个志愿系统了。

也并没有任何想为了她，改掉自己志愿的念头。

她可以为了校草远赴山海，而我也有想飞去的天空。

既然各有前路，那些过往也不必再问。

3

想通以后，似乎一下豁然开朗。

没什么大不了。

书上说的没错，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至于那个吻……

就当她只是喝醉了无心的一个玩笑吧。

刚用冷水拍脸平静了下来，夏染给我打来了视频。

脑子还在迟疑，手指却条件反射点了接通。

宋小凛，怎么还没到?

人都到齐了就等你开饭，怎么越来越磨叽了，大少爷。

高考后，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轮流组织聚餐。

今天轮到夏染请客。

但我已经不想再去了。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

话还没说完，就听夏染旁边，有道不满的男声冷冷传来。

小染，你那竹马事儿还挺多，怕不是因为我来了你们小圈子聚会不高兴吧?

夏染还没搭话，旁边有几道女声连忙开口缓和。

哪能呢，校草肯大驾光临，不知道发朋友圈多少人羡慕我们。

宋凛是有点小心眼，见哪个男生离夏染近点都会闹一闹，她都习惯了。

池陌小半侧脸，不经意出现在夏染的镜头里。

他一手搭在夏染的椅背上，虚揽着她，靠她极近。

漫不经心开口:

小染，要不我还是先走吧，别让你为难……

夏染脸色立马变了，转头伸手拉住他:

池陌，你不用走。

宋凛不知道今天抽什么疯，真扫兴，不想来就别来了。

不等了，开饭。

夏染冷言冷语冲我说完，不等我回应就摁掉了视频。

我心里的怒火也压抑不住，反手把夏染拉黑了。

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吵架拉黑她。

又是为了池陌。

4

自从池陌高二转学过来。

我已经记不清，夏染为了他破例多少次。

或许女生都喜欢那样，冷酷不羁又会玩的男生吧。

在我最灰头土脸，埋头学习的那些日子里。

池陌好像从不受校规束缚。

抽烟、喝酒、打架，上课从来都在睡觉。

但他却在万众瞩目的校园艺术节，一曲狂放的吉他摇滚弹唱，赢得了无数女生喜欢。

那天从池陌一出现，夏染的眼睛就亮得不可思议。

为了池陌，我们吵了无数次架，也闹过无数次冷战。

我甚至以为她喜欢了池陌，决心放弃夏染了。

刻意默默疏远了她几次。

可每次夏染又会找到我，反复向我保证。

瞎想什么?我对池陌就是普通同学，能有什么想法，你别多心啦。

就是看他总不学习也挺不好的，上不了大学以后多难啊。

再说他家的情况特殊，同学们当面不敢惹他，其实背后都戴有色眼镜看他。

我信了夏染的话。

池陌确实家庭复杂，所以没太计较池陌和她越走越近。

而且，从小到大，夏染从没骗过我。

她亲口说不喜欢，我就相信她。

可后来。

在我不知不觉间，夏染渐渐跟他有了许多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甚至现在。

连高考志愿都为了池陌，随便就改了。

更显得我的可笑。

纷纷乱乱想了许多，思绪被微信提醒回拢。

宋小凛你胆儿肥了，拉黑我?你给我等着。/生气

夏染借了她姐妹的号给我发的。

我反手把她姐妹的号也全拉黑了。

看了眼时间，简单收拾好就去了学校。

志愿填报最后一天，班主任让我们最后一次集合，有事交待。

路上有些堵，等我到的时候，夏染和池陌已经在教室了。

夏染身旁的座位是我的，池陌却稳稳坐着。

见我过来，他也没起身让开的意思，眼神里满是挑衅。

夏染仿佛没注意到似的，表情冰冷，故意偏头避开不看我。

似乎在等我低头求和。

可我并不会。

正好，反正我也不再想挨着夏染。

环视一圈，我直接坐到了好友吴辰身边的空位。

离他们远远的。

同学们，志愿填报只剩最后半天，请一定慎重、仔细检查。

到目前还是没最后拿定主意的同学，可以单独找老师参考下。

老师只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我正在听吴辰分享他昨晚游戏的骚操作，头顶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宋凛，出来下。

我转头，刚好和夏染对视上。

目光移开，不想理会。

转身继续和吴辰聊天。

夏染用力扭过我肩膀，正面向她。

宋凛，这回你又闹什么?

我真的很累了，每次都这样吵架冷战，都要上大学了，幼不幼稚?

我被迫跟她对视，没好气回她:

很幼稚，很无聊，所以你也别再找我求和了。

眼神交战一会儿，夏染失去了耐心。

哼，算了，懒得跟小气鬼计较。

爱演你就接着演，别回去晚上生闷气后悔死你。

我冷着脸不再看她。

片刻后，我以为她走了。

夏染却再次双手扳过我的头，直视着我认真道:

今天填志愿最后一天，你再好好检查下，别弄错了……

他还想说什么，池陌突然站在门口叫她。

夏染，走不走，磨叽什么呢。

夏染点了点头，临走时像从前那样捏了捏我的脸，最后又叮嘱了我一遍。

宋凛你怎么没带电脑?记得等会儿去学校机房，最后再检查一遍志愿。

人生大事不要马虎。

5

我心里冷笑。

夏染可能以为，她提醒了我一定会去检查。

当发现不对，一定会立刻跟着她改填厦门吧。

但她又别扭着拿乔，不肯直接告诉我。

也对，要是直接告诉我她改了志愿，还得费力赏脸给我这个『难缠的』人解释半天，那多累啊。

还好我已经下了决心，再不会回头了。

看了眼小跑跟在池陌身后的夏染，我拉着吴辰从后门也出了教室。

正要打车回家，吴辰见我不高兴，非拉着我去他兄弟的生日 party。

拗不过，我只好跟着去了。

吃完饭，又被他们硬拖着去了新开的酒吧。

到了地方才发现，夏染今晚的聚会也在这里。

两拨人里有不少认识的，自然就凑到一个大包间玩了。

夏染见到我脸色有些尴尬。

但没说什么，也没和我打招呼。

我也当她空气。

上洗手间时，我听到转角处夏染和她闺蜜的交谈。

闺蜜劝她。

还是直接和人家说清楚吧，不然宋凛一个跑东北那么远也挺孤单的。

夏染还是没在意。

放心吧，我特意交代了好几遍。

他肯定已经改好了，现在跟我生气估计都是因为这事没提前跟他商量。

他就是这样，闷葫芦一个，无趣死了。

愣神间，两人已经从转角走了出来。

看见我，夏染眼神示意闺蜜先走，反手将我堵在了走廊。

宋凛，我们谈谈。

我不搭理她，转身想走。

刚走一步，她就整个人朝我扑了过来，被她挡在墙角。

夏染抬头，开口有些微醺的酒气。

我忍不住偏头避开。

跟我对峙了片刻，夏染没忍住，先失笑出声:

还生气呢?下午本来想发信息约你一起来酒吧的。但被你拉黑了，没发出去。

在教室的时候又被你气晕了，也忘了跟你说。

好了好了，乖。别气了，不知道你一个大男生一天天的哪来的气。

对了，志愿都检查好了吧?

我没什么表情，也不想和她说话。

一声不吭望着旁边虚空。

僵持间，她还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想起了池陌的声音。

夏染，有人找你喝酒呢。

噢，不好意思，我打扰了吧，你们继续。

有时候我都怀疑，池陌是不是安了监控。

看上去冷冷淡淡，对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但每次只要夏染和我说话，他立刻就会出现。

我并不想和他们多聊，趁夏染回头功夫，侧身钻出她的围挡离开。

经过池陌时，却被他一把拉住。

6

宋凛你什么意思啊，你对我有意见?怎么看见我来了就走。

夏染这一天因为你心情也不好，都是男人，有什么话你直说就行呗，娘们儿唧唧的。

我不想搭理他，胳膊被他捏痛，狠狠用力才甩开。

池陌踉跄了下，被我反手抓起他衣领撞到墙上警告。

说话注意点

池陌轻笑，又对着夏染嗤道:

小染，你这竹马别是吃我的醋了吧，不就是去了你们小圈子聚会。

怎么这么大火，玩不起啊?

夏染一下火了，立刻冲过来挡开我和池陌。

宋凛，你好端端推人干嘛?你该跟池陌道个歉吧。

以后大家都去一所大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都在外地互相还可以有个照应。

那么爱照顾人，你们自己互相慢慢照应吧。我甩下句话就生气离开。

没管身后传来夏染不满的警告。

宋凛，你闹过了

好一会儿，夏染和池陌才回来。

夏染脸色僵硬，池陌倒是没事了，一脸餍足的样子。

除了吴辰外，众人纷纷打趣他们离开太久有猫腻。

玩大冒险时故意给他们制造暧昧机会。

连夏染的姐妹们也跟着起哄，丝毫不在意我是不是会难堪介意。

也对。

我只是她们眼里夏染的舔狗嘛。

夏染抽到跟在场异性贴身热舞，她没看我，第一时间就把求助目光锁定了池陌。

池陌刻意看了我一眼，挑衅我似的，欣然答应了配合她。

要是从前这种时候，我一定会跳出来生气阻拦。

可现在，我没任何反应。

夏染从小学跳舞，身材火热，跳舞很有看点。

我闷头喝下一罐啤酒。

冷静看着夏染，在一阵性感韩国舞曲伴奏下，围着池陌贴身跳了起来。

池陌嘴角噙着不轻不重的笑。

夏染起先眼神不住往我这边打量，似乎在等我随时喊停。

随着舞曲越来越暧昧和越来越亲密的距离，夏染也跳嗨了，再顾不上周遭，目光里只看得见池陌一人。

两人之间几乎要擦起火花。

一曲舞尽，夏染『不小心』，正好跌坐在池陌怀里。

她今晚穿的包臀裙，正面跌落到池陌怀里，两人紧密拥抱，坐姿恰好暧昧得不行。

众人起哄声震天，险些掀翻屋顶。

夏染脸瞬间羞得通红，似乎想找地方躲起来。

池陌嘴上骂着大家，玩笑别开大了。

手上却一把将夏染的脸按进自己怀里，替她挡着众人目光。

那种自然的亲昵和熟稔，从前是夏染对我的专属。

饶是已经想好了放弃，但真的看见这些，心还是不受控制一阵钝疼。

我再看不下去。

喝完最后一口酒，默默离开了包间。

吴辰也受不了，跟着我出来了，陪我在路边骂了好久。

他忍了一晚上，好几次想当场翻脸都被我拦住了。

何必扫兴呢，今后只是陌路人而已。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最后闹成什么样了，我只觉得很累，什么都无所谓了。

回到家时，正好晚上 11 点 55 分。

还有五分钟，就要截止填报志愿了。

我浑身无力，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心里不是不失望的。

十几年感情，没法说放就放。

难过间，电话忽然响了。

陌生号。

接通却是喝醉了的夏染。

她语气带着几分少见的服软和撒娇诱哄:

宋小凛，别赌气了乖，记得把志愿改了。

厦门也挺好的，面朝大海，到时候陪你去海边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