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书

当外室的第五年，江淮廷要赶我走。
云娘，你终究身份低微，云华才是能伴我一生的人。
说完，他一把将我推到地上。
我摔倒在地，仰着头看着他垂泪。
淮郎，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袖子底下的手却将刚刚偷偷拽下来的玉佩往深处塞了塞。
没有人可以。
没有钱，那不行。
1
我叫宋云娘。
是宣平侯江淮廷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
江淮廷成婚五年后。
喜欢上了他的妻子，要把我这个外室远远地送走。
我给你三日期限，你自己收拾好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否则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情谊。
他高高在上俯视着我。
我趴在地上，将袖中的玉佩藏好了。
再抬起头时，泪珠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我仰着脸望着江淮廷，眼神里全是哀求和悲戚。
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淮郎，我与你五年的情分，在你眼中如此不值一提吗?
淮郎，我只要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心如刀割啊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我哭地肝肠寸断，几乎喘不上气来。
江淮廷却没有心软。
他垂眸睨着我，语气里全是不耐。
云娘。
我哭声顿住了。
这五年里，你要什么我没给你?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铺子地契，但凡是你要的我全都给你弄来了。
他语气平淡无波，眼神淡淡地瞧着我。
可我知晓，他还没说完。
云娘。
以你卑贱的身份，你要学会知足。
我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似乎没想到如此伤人的话是这个昔日里对我只有甜言蜜语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一瞬间，我再次哭了出来。
哭的比刚刚更厉害。
可江淮廷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哄我，而是默默的看着我哭。
用他那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渐渐地我的哭声小了，变成断断续续地抽噎。
那你就这样把我赶走吗?
我仰起脸，让眼角的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滑落。
我一个弱女子，离开了你能去哪儿?
我望着江淮廷的眼睛，委屈的说。
江淮廷垂眸避开我的视线。
我会给你足够地银钱，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我垂下头，肩膀轻轻颤抖。
半晌，我凄惨一笑。
江淮廷，你好狠的心。
江淮廷听见这话毫无波澜，只是转身离去。
记住，我只给你三日时间。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摸着怀里的玉佩。
忽然勾起了唇角。
正当我忍不住笑的更灿烈的时候。
江淮廷却忽然驻足回首。
我慌忙用袖子掩面，发出几声呜咽。
云娘。
听见江淮廷的声音，我放下衣袖。
泪眼朦胧地瞧着他。
江淮廷眼神复杂地瞧着我，最终只是同我说。
好自为之。
2
回到房中我坐在椅子上，把玩着那枚顺来的玉佩。
不愧是价值千金的羊脂玉，哪怕在昏暗的室内也流转着温润的光。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照出我明艳的笑容。
妆台上的螺子黛还散落着，是他昨日亲手为我描眉时用过的。
我随手将它扔进妆匣，开始哼着小曲清点我的小金库。
这些年在他身边，金银首饰我要的很少。
我主动同他要的只有铺子和地契。
五年下来，也累计不少了。
我拿起其中一块地契，看了看。
许久，又给它放了回去。
院中的奴仆被带走了，空荡荡的。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晃来晃去。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当初我被人追杀。
是江淮廷救了我。
他对我很好，好到我瞬间就知道他对我有那种意思。
江淮廷不认识我。
可我认识他。
他是宋云华一直挂在嘴边的未婚夫。
多好的机会啊。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郎有情妾有意。
所以在江淮廷小心翼翼地同我说，我只能做个外室的时候。
我没有闹，而是红了眼眶和他说。
淮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的。
意料之中的，他对我感到十分亏欠。
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在我这。
甚至江淮廷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宋云华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是不行啊。
宋云华怎么能不知道我的存在呢?
想到这些，我有些怀念江淮廷了。
我没有人手可用。
只好给了街角乞丐一些食物。
让他们帮忙打听江淮廷最近的动向。
他们说明日宣平侯要携妻子去明净寺祈福。
第二日，我早早的就到了明净寺。
很快，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马车。
车帘掀起，江淮廷下了马车。
又转身伸出手对着车厢内的人温声道。
云华，小心些。
宋云华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后，对他羞涩一笑。
多谢夫君。
远远望去，好似一对璧人。
而我看着宋云华脸上满是娇羞的神色，却有些恍惚。
怎么我幼时的记忆里却全是她恶毒的语气和嫌恶的神色呢?
3
小贱人，给我跪好了
小姐说了，跪不满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李嬷嬷狠狠抽了我一藤条。
我咬住嘴唇不敢出声，这时候要是哭出来，她们会更起劲的。
雪下的正紧，李嬷嬷受不住冻回到了暖阁。
就连宋府最低贱的奴仆都可以在廊下避雪。
宋云华这个嫡小姐更是在暖阁里被奴仆簇拥。
我独自跪在雪地里，有些羡慕。
明明同样是爹爹的女儿，为什么我就要天天挨打。
还吃不饱饭。
不知道跪了多久，宋云华从暖阁出来了。
她裹着狐裘出来看我，脸上恶意满满。
回去告诉你那个贱人娘，再敢勾引爹爹，下次我就让人打死你。
我低着头没说话。
两天没吃饭的我，刚刚又挨了一顿毒打。
没力气说话了。
岁的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骂姨娘下贱。
却没人说爹爹的半句不是。
明明昨夜是爹爹自己闯进姨娘的院子。
明明姨娘哭着求过老爷不要。
我跪在雪地里想啊想，也没有想到答案。
小贱人还敢走神?小姐在和你说话呢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李嬷嬷揪着我的头发冷笑。
冷水渗进伤口里，疼的我眼前发黑。
我被迫仰着头看着宋云华。
她用手勾起我的下巴，眼里满是嫌恶。
记住，这个府里只有我一个小姐，你只不过是本小姐的一个奴隶罢了。
李嬷嬷揪着我的头发暗暗用力。
我只好声音嘶哑地回答。
知道了。
听见我的回答，宋云华满意地离去。
三个时辰到了。
我起身拖着僵硬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雪越下越大，我开始担心姨娘。
今早天还未亮，她就被夫人叫去佛堂抄经了。
现在手指一定又红又肿。
快到时，我远远看见姨娘站在偏院门口张望。
单薄的身子好似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
娘
我扑进她的怀里，却听见她闷哼一声。
我就知道娘身上又有伤了。
肯定是夫人偷偷拿针扎娘了。
我红了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被爹爹喜欢。
要是爹爹喜欢我，我就有药可以给娘治伤了。
可爹爹看见我只会一脚把我踢到一边。
看见宋云华却会把她抱起来转圈。
宋府里的冬月是最难熬的。
但只要娘亲还在，我也熬的下去的。
可有一天。
娘亲不在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
爹爹十分高兴，赏赐了全府上下。
好像是他得到了一大块田地。
那天我偷偷捡了好多别人不要的肉还有一整只烤鸡。
我想留着和娘亲一起吃。
可等我回到院子里。
却发现娘亲上吊了。
后来的后来。
我知道了。
原来娘亲是被爹爹抢来的。
那天娘亲的爹爹被爹爹逼死了。
整个族里的田地都被贵人夺走了。
4
佛祖保佑，信女云娘只想最后再见淮郎一面。
只要能再见到淮郎，信女愿意一生茹素，再不踏足这京城一步。
我诚心诚意的在佛祖面前磕了三个头。
只是没想到佛祖是如此的灵。
一转身，就看见了淮郎。
江淮廷扶着宋云华，站在我身后。
我一愣，嘴唇动了动。
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就红了眼眶匆匆离开。
在和江淮廷擦身而过时，一滴泪从我脸上滑落。
快步出了正殿后，我放缓了步伐。
随后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蹲下身来开始酝酿情绪。
片刻，在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
我勾起了唇角。
云娘。
身后人轻声唤我的名字。
我肩膀颤了颤，却没有转身。
江淮廷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身后将我拥入怀中。
我这才转头看向他。
想说些什么，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江淮廷轻轻地替我擦掉眼泪，叹息一声。
别哭了，我心疼。
我含泪看着他，委屈开口。
那淮郎还要赶我走。
江淮廷猛地将我拥入怀中，却始终未曾开口让我留下。
我睫毛颤了下，轻声道。
我不愿让淮郎为难，如今已经见了淮郎最后一面。
明日我便收拾行李离开京城。
我垂眸轻轻推开他，转身欲离去。
他牵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