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看着办

我守了活寡。

他一门心思求取功名、广集财货。

娘子，我今晚不睡，还有两本未读。

娘子，听说西域来了不少商人，我今晚赶紧多画几幅赚钱。

我诱惑了他三年，都没能成功睡到他。

在我误以为他要考取功名换妻时，却看到了他写的诗笺。

弹幕说吾将困顿终生，爱妻染病药石罔效。

是以悬梁刺股求取功名，广集财货，逆改天命，保妻安康，长享福祚。

我愣住了。

弹幕到底是什么?

1

乔知是刑部侍郎的独子，与我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未过龆年，乔家因得罪朝内大臣，被贬为平民。

父亲坚守诚信，我也贪图男色。

于是在婚配年龄，不顾母亲和哥哥的阻止，下嫁给他。

大婚这天，我们家收到了不少礼，但都被母亲和哥哥故意收起来。

她们不希望我对乔知死心塌地，而是希望我回头看看痴情的相爷儿子霍锐。

越是如此，我就越跟着乔知。

即便是无钱无势，知足常乐也能过上幸福日子。

新婚夜，他掀开盖头。

看到我妆容精致，脸红到了耳根。

善至妹妹，你真好看……

我娇羞地捂嘴笑，心想着哪有你好看。

他小心翼翼递过来个酒杯，坐在我旁边，傻笑道:

婶婶提醒我了，一定要喝交杯酒，这样就能融为一体白头到老。

我一听到说融为一体，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

乔知估计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大胆，吓得手一抖，酒水洒到了衣服上。

完了完了，交杯酒没喝成。

他开始自责，高个子一起身，头撞到了床顶。

因为这场乌龙，他撞得头破血流，晕了三天三夜。

醒来之后，仿佛书圣附体，认真读书、醉心作画，还在手心刻了『功名』两字。

2

他卖画的钱都用来买书。

书院当副讲的收入，用来给我看病。

可我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压根没有病。

他却隔三差五带我去医馆。

邻里传我不孕的谣言，不出一日便进了母亲耳中。

三年未得果，是乔知不碰我。

可母亲不信，她认为男子无后为大，乔知那么老实孝顺怎么会不懂其中道理。

她劝我和离，说霍锐三年抱两，依旧没娶正妻。

若嫁过去，就算不生育，也能子孙满堂。

我嫁了绝色美男三年都没能把人睡了，已经够烦了。

被母亲一闹，我决定用手段把乔知睡了。

于是拿出医馆瞧病的钱，买了月桂纺新出的衣裳。

傍晚见乔知头悬梁，我一身妖娆装扮轻飘飘地开了门。

他埋头苦读，根本没有在意我的变化。

夫人先睡吧，我还有一本书没看。

乔郎……我冷……

我说完便露出香肩，故意栽倒在乔知怀里。

他抬头看看我，那久违的红脸蛋又出来了。

夫人……夫人买新衣是对的，我应该再多画些画卖钱。

他将我抱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说得快，做得也快。

拿起画纸就开始挥洒墨汁。

我开始头痛，甚至想发疯。

为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像一个书呆子不解风情?

3

初二探亲，乔知买了两筐鸡蛋和两只鸡。

我们姚家虽是皇后近亲，但父亲豁达爽快，从不在意这些虚礼。

母亲和哥哥却截然相反，根本瞧不上这等便宜东西。

我在旁边总是提醒他们礼轻情意重。

可哥哥上来就问了一通，让乔知好没面子。

妹夫一年赚了多少铜板?买得起善至最喜欢的胭脂吗?

妹夫脸蛋虽俊，但这手怎么这么粗糙，是没有佣人伺候吗?

妹夫苦读诗书，作为兄长真是盼着有日能在朝堂上，与你一同辅佐圣上。

他不知我的胭脂是乔知自己做的，不知他手粗糙是不让我干任何家务，可唯独这功名……是他心结。

哥哥，你明知道乔知爱我，为什么这么欺负他?

如果你对他不满，那我以后就不回娘家了。

母亲和哥哥疼我，见我发脾气后马上就软了。

乔知也是。

他扔下两只活鸡，跑过来哄我开心:

大哥这么说也是关心我。

以后不可这样

我哼唧几声，抓着表妹阿兰就去了庙里。

佛前皆是诚心的人。

我随众人脚步，虔诚诵经，直至跪在佛祖面前。

一求太平盛世，二求父母安康，三求……三求睡了郎君。

我心里默念三遍。

如果今夜还不成的话，我就要攒铜板带乔知去看病。

4

没有浓妆艳抹，更没有穿着暴露。

单纯地从哥哥那偷了瓶御赐佳酿，以及一小包补阳的奇药。

回到家里，见乔知急匆匆地跑到书房。

我抿嘴一笑，提着两个杯子跟了过去。

相公……我哥赔礼道歉，送你一壶好酒。

那娘子妥善保管，千万别碎了大哥的心意。

我撅着嘴，在他面前倒上了两杯。

大婚那夜，交杯酒没喝成……

娘子怎么又提起那事，比起大哥的话，我还是更在意你说的话。

既然在意就知道我当时不开心，今日难得有美酒，我们……继续那日的事如何?

没等他说话，我踮起脚尖将一整杯酒灌进了他的嘴里。

只见他白皙的皮肤瞬间变成微红色，甩了甩头，将我拉进怀中。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怎么看都那么顺眼。

他带着酒香的嘴贴上来时，软得我心都要化了。

我们施展的空间很小。

乔知大手一挥将桌上的所有书籍扫到地上。

他怕我凉，还脱去了外衣垫在了下面。

见他身上带着热气，我又说:

相公……我冷……

别担心，让我抱抱。

乔知拿起杯子，将剩下的一点酒一饮而尽。

谁知道这一夜有多疯狂，几乎把这三年拖欠的全部补了回来。

天亮时，我身上盖着他的宣纸。

而他躺在我怀里乖乖睡觉。

我满意地摸着他的脸。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把美男睡了。

5

乔知睁开眼，羞得像个小姑娘。

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凌乱的书房。

见我端着饭菜进来，急急迎上前:

不是说别干粗活吗?饿了就去街口买包子，若是嘴馋，等我醒来做便是。

今日就想给相公做顿饭。

他紧锁眉头，声音低低地:

可是嫌我做的菜不合口味?我……我可以去学。

隔壁李叔在酒楼掌勺，我这就去求他指点。

乔知又犯病了。

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可这世道啊，哪有人会教别人赚钱的本领。

皮相再好，终究敌不过真金白银的。

姑娘们如今都精明得很。

就比方表妹阿兰，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生得俊有什么用?

财势，才是顶要紧的嫁妆。

所以我懂乔知的小心翼翼。

他本是锦绣堆里养出的公子，如今门庭冷落，再普通不过。

每日晨起都要数一遍荷包里的铜板，生怕让我这个官家小姐，活出半分寒酸相。

我轻轻抚过他如玉的面颊，踮脚在那高挺的鼻尖落下一个吻:

相公的菜最合我胃口了。

你去温书吧，我去找阿兰说会儿话。

指尖还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

我转身时故意把步子放得轻快。

总要让他觉得，这日子过得没那么难。

6

阿兰投奔母亲，是存了别样心思。

因我屡次回绝霍家公子的求亲，她便仗着与我三分相似的容貌，想去相府顶正妻的缺，当那风光无限的霍家少夫人。

我正要上马车，乔知就带着几本书跑来。

相公，你这是何意?

我说完，车里的阿兰掀起了帘子。

她素来瞧不起乔知，可每回见到这张冠玉似的面容，连句整话都说得零碎。

女人聊天，姐夫跟来干嘛?

今日有雨，我怕善至感染风寒，怕她回家遇险，怕她听雷害怕。

阿兰嘴巴微张，慌忙往车里挪了半尺。

完了完了，乔知在旁边，连句私密话都说不成了

手帕在她指间拧成了麻花。

我笑着将母亲给的金簪别进她云鬓:

霍家公子其实最厌素净，偏爱率真鲜活的姑娘。

自从嫁给乔知，就再没添过金贵首饰，这丫头倒学得伶俐。

阿兰感激涕零。

我转头就见乔知眼眶微红，活像被雨淋湿的猫儿:

善至这般清楚霍公子喜好，可是对他有好感?

我伸手揉他脸，有些心疼: 傻相公，是阿兰心仪霍锐啊。

你还没回答我他忽地抬眼看我，眸中水光潋滟。

阿兰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表姐下嫁已是屈尊，乔公子倒摆起兴师问罪的谱了?

这话似刀子般直戳乔知心窝。

他连新买的书也不要了，带的雨伞也不要了。

跳下马车就往反方向跑。

我转头厉喝，却见阿兰在偷笑。

一气之下收回了金簪。

阿兰莫要对你姐夫无礼，霍锐可不喜欢跋扈的女子。

7

回到家后，我不见乔知踪影。

桌子上摆着读到一半的《诗经》。

维以不永伤那句旁还晕着未干的墨点。

我呼唤着他的名字，无人回应。

如果这时候不在家，暴雨来了，他在外头淋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就当我拿伞要踏出家门。

檐下忽现一道熟悉身影，乔知抱着我最爱的点心笑嘻嘻地走过来。

夫人饿了吧，瞧我新学的点心。

话音未落，先打了个喷嚏。

我的心瞬间酸了一下。

跑到他面前，搂住了他的脖子。

乔知，在我们的婚姻里，你为何如此卑微?

很简单，因为乔知爱善至。

他轻轻亲吻了我的额头。

五岁前，我总攥着糖人往乔府跑。

大我一岁的乔知就那样静静跟在身后，像道不会说话的影子。

记得有回尚书家的小公子揪我发辫，素来温润的他竟一拳砸得人鼻血直流。

那日斜阳里，他边替我擦泪边抖着声音说: 善至别怕……

自此我稚嫩的心尖儿上，烙下了一个执念。

必须嫁给他。

如果说家道中落让他性情大变，倒也不尽然。

乔知待我，始终如少时那般赤诚。

甚至提亲，他都在姚府门口背好几首情诗。

母亲不肯，他便跪了三天三夜以表诚心。

可如今他小心地仿佛捧着一盏将熄的灯。

这一切变化，倒是从大婚那天晕倒开始的。

8

他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我等不及了，回娘家拿了些钱给他看病。

怪事，向来是我带夫人看大夫，如今倒反过来了?

那日晕厥后你就……

没等我说完，他忽然将我揽入怀中:

善至啊……为夫好着呢，这些银子不如给你添对翡翠镯子?

看着他背着一堆画离开。

我心头忽地一紧，莫不是真有什么隐疾瞒着我?

我暗中尾随一探究竟，发现他竟然踏进了公主府。

安澜公主是何人?

府里的男人，表面是请客，实则是男宠。

全城谁不知她养着十来个俊美的玉面书生。

乔知能进府，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傍晚等他回家，我装作无事发生。

今日卖出去多少份画?

遇上知音人了，全卖出去啦他开心地用袖子擦擦嘴。

我背对着他，眼泪默默往外流。

乔知看着书，见我十分安静，放下手中毛笔说:

快要考试了，这次我一定能中。

科举哪有那么轻松，多少举子忙着攀附权贵……

我正懊恼失言，却听他若有所思:

夫人说得对，我的竞争对手，不一定是多有才华的人，说不定是喜欢送礼的人。

那你还这么自信?我内心不安，全在往不好的方面想。

夫人相信我便是，到时候我一定抬大轿接你进新宅。

我日日跟在他身后，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踏入公主府。

多少次想冲进去撕破脸，却总在最后一步收住脚。

万一是误会呢?

直到有一天，霍锐把我堵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