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闽南歌

从小就放在少爷屋里，专门等着少爷开情窍。

少爷为人清冷，即使冬日暖好了被窝，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命我穿好衣服再出去。

我本以为他天性如此，情商为零。

没想到，南巡归来，他却带回一位落难千金。

少爷对她极尽宠爱，甚至为了杀鸡儆猴，不惜拿我开刀。

平日是我太过纵容，凉茶，冷饭，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猛地抬头看向少爷身后的那位阿芙姑娘，明明是她言畏热，让我换的冷茶。

只见她满脸害怕，抱着少爷的胳膊嘤嘤替我求饶。

不怨鸳鸯姐姐，是我贪凉……

你莫怕她，这府里还轮不到她做主。

安抚好阿芙姑娘，少爷又转头，居高临下的对上我。

你怎么说?

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领二十戒尺。

等一下。少爷追出来。

我心中一喜，以为少爷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真罚我。

谁知，他却冷冷道。

鸳鸯，吃醋要有个限度。

少爷称我对未来夫人不敬，如何能继续留在府中做事?

他将我赐给车夫常青，我跪地谢恩，转身出了府。

有人问少爷，养了我十七年，就这样放走，会不会太过便宜。

少爷回: 常青幼年伤了命根子，本不能人道。

他要我出府跟着常青不过磨一磨我的性子。

可他不知道，既出了这府，跟谁?他说可就不算数了。

1

我是少爷的准通房丫头，可他却从来不用我。

夏日，薄纱加身，正在看书的少爷说我晃的他眼疼，让我换件不透的衣服再进来伺候。

冬日，刚暖好了被窝，少爷就让我起来，穿好衣服回去睡。

我撒娇耍赖，要同他一起睡。

少爷眉头皱成个川字。

床就这么大，你想害我睡不好?

我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直到我出了房门，少爷都没叫我回去。

冬日的风，凛冽，我裹紧衣服跑回了厢房。

至此，我就成了全府的笑话，她们私底下都在嘲讽我不行。

哼怎么没人说少爷不行呢?

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

2

过了几日，夫人将我叫了过去。

抬着我的下巴，将我瞧了又瞧。

你是不是贪嘴又吃辣了，瞧额头上这颗痘，少爷看了能不碍眼?

我委屈极了。

奴婢没有贪嘴，每顿饭都甚是清淡，这肚子里连油水都快没了。

夫人松开了我，唉声叹气。

也是，你的饮食都是我格外关照过的。

可你说少爷为什么就是不碰你呢?

我也唉声叹气: 大概是少爷不喜欢奴婢吧。

不可能，这么多丫鬟你是最得他眼的，我也不是没给他挑过新人，可他说了就要你。

夫人想东想西，想到了新点子。

你说齐儿他是不是那儿不行?

这……

我怎么知道?

想到自己个儿后半生的幸福。

我捏紧了小拳头。

少爷他一定行。

鸳鸯，你说他行他就行，夫人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从夫人院子里出来我就哭了。

这世道，太难了。

3

少爷沈齐月，是沈家的嫡公子，人如其名。

风光齐月，熠熠生辉。

刚刚二十一岁，就成了天子近臣。

这不，代天子南巡，走了有四个月，还怪想他的。

有消息传回府里，少爷今日便回。

洒扫，更衣，沐浴，焚香。

领着翠玉轩所有人，早早就在大门上盼着。

马车停下。

少爷人是回来了，却带回个肤白貌美的女子。

那女子姓宋，叫宋芙。

落难的官家小姐，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沈齐月护他同眼珠子一样。

我的心碎了。

将宋芙领回翠玉轩，隔了四个月，沈齐月第一次正眼瞧我。

鸳鸯，你怎样待我就要怎样待阿芙，我先去给母亲请安，稍后还要进宫。

我扯出个比哭还难堪的笑容。

是

少爷亲昵的拍了拍我的肩，又转身叫宋芙等他回来。

这才转身出了门。

我，我扬起十二分的真诚，叫宋芙将这里当自己家一般，切莫生分。

可刚才还小鸟依人的宋芙，在少爷走后，目光逐渐变的冷厉。

她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遍目光带刺道: 你就是鸳鸯?

还不等我作答，就讥讽出声。

果然，穿金戴银瞧着还是个丫鬟。

我: ……

我还没对她怎样，她对我倒是好大的敌意。

4

少爷将他的翠玉轩让给了宋芙，自己搬去了书房

每日，晨起，少爷来为宋芙描眉。

晚间，替她做画。

大夫说宋芙体虚，要多动。

少爷那么忙，午后，舍了休息的时间，还特意跑回来带着宋芙散步。

往日，冷静自持的少爷变的多情，爱笑，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我这才惊觉，原来，以前的少爷不是不开情窍，而是对我全没一点儿兴趣。

宋芙一来，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也完全变了模样。

粥太糯了，重做。

菜太咸了，吃了嗓子不舒服。

重新煲了粥，她想吃面，粥和面齐了，她又想吃三月天的荠菜，四月天的烤乳鸽。

厨子丫鬟们叫苦连天，我要整日整日候着伺候她。

只因少爷的那句: 待她如同待我。

一日值夜归来，刚睡下，小丫鬟气鼓鼓的回来了。

我一问，小丫鬟满腔怒火。

鸳鸯姐，你快去瞧瞧吧，那位宋小姐可太难伺候了，让碧水倒茶，一会说凉了一会说热了，还说我们平日里太娇惯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等她当了家，要把碧水姐姐的手指砍掉，还说要将我们通通撵出去呢。

我安抚好小丫鬟，到了正屋一看。

只见丫鬟跪了一地，茶水洒的满桌子，宋芙整依在美人塌上，玩手指甲。

见我进去，她笑嘻嘻的看我一眼。

鸳鸯你可来了，这些丫鬟都太笨了，倒个茶都倒不好。

我边赔罪边示意丫鬟们收拾了东西撤下去。

宋姑娘，我亲自帮你泡茶可好?

宋芙笑了: 好啊，齐月跟我说过，你泡的茶最是清甜，今日我便尝尝，是不是如同他说的一样好。

我笑不出来，亲自一套新的茶具，泡好了茶往宋芙面前一推。

宋芙只是摸了摸茶杯就到: 烫了。

我又重新泡了一杯温的，宋芙道: 还是烫。

一连泡了五回，宋芙都说烫。

我若还是看不出来她对我不满，那我就是个傻子了。

5

宋小姐，大夫说了您身子虚，切莫贪凉。

宋芙笑道: 鸳鸯果然是好奴才，怪不得少爷如此器重你。

这声器重即是警告也是敲打，我无法辩驳。

我只是听话的将杯中换成了凉茶。

宋芙抿了一口，就放下茶让我下去。

可我没想到，少爷回来后，他只是手指轻触了触杯肚，就发作了起来。

待我进了屋，少爷将杯子重重的扫落砸在我头上。

说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

平日是我太过纵容，凉茶，冷饭，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张着嘴看着陌生的少爷，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愤慨。

心道，没谁家的客是能如此反客为主的。

可我看着少爷身后，宋芙得逞的笑容，瞬间低下了头。

说到底，我只是个身份有些特殊的丫鬟罢了。

而宋芙此刻满脸害怕，抱着少爷的胳膊嘤嘤替我求饶。

不怨鸳鸯姐姐，是我贪凉……

你莫怕她，这府里还轮不到她做主。

安抚好阿芙姑娘，少爷又转头，居高临下的对上我。

你怎么说?

我跪伏: 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领二十戒尺。

说罢，我就转身出了屋，丫鬟小厮们都看着，我的脸烧的火辣辣。

心更是灼出个大洞般，闷闷的疼。

等一下。少爷追出来。

我心中一喜，以为少爷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真罚我。

谁知，他却冷冷道。

鸳鸯，吃醋要有个限度。

我: ……

鸳鸯，说到底你只是我的准通房丫鬟罢了，这府里迟早会有少夫人，你醋意如此大，竟怠慢宋芙，如此心高气傲，一点伏低做小的自觉都没有。

心高气傲?

没有自觉?

少爷口中的我为何如此陌生。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

少爷又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自宋芙来后，你就告病躲在屋中不出，屋中不去伺候，书房不在敬茶，你可有一个丫鬟的自觉?

我的好少爷哎

你以为我捏酸拿乔，难道就没有看到宋芙视我为眼中钉，我稍往您身边多站一分，她都能在我身上灼出个洞吗?

我不称病，难不成要夹在你和宋芙中间挑拨离间。

可这些我都无法辩驳。

于是，我倔强的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少爷的眼里，大概就是我一副不知悔改的姿态吧。

少爷越说越气，他让我赶紧去领罚别站在这儿污他的眼。

我没有求饶，行了礼转身往外走。

这时候，宋芙不知在少爷身后说了一句什么。

临出门，我又被叫住了。

鸳鸯。

院子里，都是少爷冷漠无情的声音。

你领完罚，便跟着常青回家吧。

我瞬间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常青是少爷的赶车小厮，我为何要跟着他回家?

只见少爷见我迷茫，眼底露出三分得意。

既你心高气傲不愿伏低做小，那我就将你许给常青，去跟他回家做正头娘子吧。

少爷冷哼了一声，转身拦着宋芙进了屋。

独留我一人楞在了原地。

我好像，被随意配了个小厮呢。

呵这操蛋的人生。

6

回到屋里，我撩袍坐下，气的胸口生疼。

刚刚鸳鸯看我那是什么眼神，她是什么态度。

也该让她吃些苦头了。

宋芙走过来，像只小猫般温顺的跪在我脚边，双手抚上我的膝头，做着丫鬟该做的事，一下一下扶平了我心中的狂躁。

公子，鸳鸯在你身边待了十七年，养的不输好人家的嫡女，就这样配了常青，会不会太过便宜她了。

我冷冷一笑，道: 常青幼年伤了命根子，本不能人道。我要她出府跟着常青，不过磨一磨她的性子。

宋芙轻声附和: 鸳鸯该磨一磨性子了，左右不过一个丫鬟，竟敢对我不敬，我祖上可是受过先皇褒奖的宋氏。

耳中宋芙喋喋不休，还在说些鸳鸯如何目中无她，如何教唆丫鬟给她脸色的琐事，我听着心中越来越烦躁。

一说鸳鸯的事我就有点挂脸。

宋芙一见，立马不说她的事了。

我倒是无所谓，可自打公子回府，这鸳鸯茶水不奉，吃食不上，也少了往少爷身边伺候，少爷派人去寻，她还称病不出，往小了说是捏酸拿乔，往大了说，这心里丫，纯纯就是没有少爷。

是了

宋芙这一点说的很对。

自打这一趟南巡回来，鸳鸯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知道她是嫌我带了宋芙回来。

可她不过一个通房丫鬟，难不成这辈子不让我娶正妻不成。

这样的心性，就算宋芙温顺，将来也难免不了磕碰。

如今我将她送出府，磨一磨她的性子，好叫她知道少爷我也不是非她不可，这也是为了她好。

如今府里正是多事之秋，等过一段时日稳定下来，我再将她接回来，她岂不是对我更加死心塌地，也更懂得如何孝顺未来少夫人。

而我，后院安宁，何愁前途不稳。

来人，等鸳鸯受完罚，就让她直接离府吧，我已让常青套了马车在后门等她。

我已安排好了一切，常青在乡下有个小院子，鸳鸯去了只当散心。

让她避开我与宋芙的大婚之日，也免得她见了伤心。

我自觉安排好了一切，于是可是紧锣密鼓的张罗起了我与宋芙的婚事。

待我大婚后，我会给你妾室的身份。

将来若你生下一儿半女，我也会将孩子抱到宋芙屋里抚养，记在正妻名下，这样他们就是嫡子亲生。

也不枉你与我的情分。

鸳鸯等着我。

7

我被打了满满二十戒尺。

以往都是我送不守规矩的小丫鬟们来受罚，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跪在地上领罚的一天。

戒尺打在手心，原来是那么的疼。

只三五下，我白皙的手就红肿起来。

尽管往日优待的哥哥们收了力道，可二十戒尺下来，我满头大汗，站都站不稳了。

幸好有小丫鬟扶着。

我说要回去，可小丫鬟却一脸难为情。

说少爷让我不必回去了，直接离府，后门有常青的马车在等。

说罢，小丫鬟还贴心的递上了我的包裹。

轰隆隆一阵滚雷，转眼乌云压顶，四周昏暗下来，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小丫鬟要拉着我入屋内避雨。

我却一步一步向后门走去。

叫人等着不好。

再说，让少爷知道，岂不是又要说不过几滴小雨，偏我惯会拿乔?

到了后门，雨帘太大了，我左右一瞧，只有对面街边停靠着一辆看上去灰扑扑的马车。

于是我提裙跑了过去。

车夫不在，我就自己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天太黑了，车里有人，我以为是常青，所以也没有见外。

转身背对他，坐在了靠车门的位置。

不久，车辕一沉，车夫驾着车幽幽使向城外……

8

上了车，我的手就开始火辣辣，钻心般的疼。

打开包裹，果然寻到小姐妹为我塞的药膏。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药膏涂满手心，然后又撕掉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紧紧裹在手掌心上。

用嘴配合着打上结，感受着药膏带来的丝丝清凉，我终于呼出一口气，靠在了车厢上。

常青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车夫，驾的车又稳又快，晃晃悠悠的，我竟然睡着了。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不知什么时候，我侧躺在了车厢里，一惊坐起身，掉下一件男子的白色外衣。

再然后，毫无防备的，对上一位陌生男子的视线。

你，你是谁?你怎么在车厢里。我抓着那件衣服指向他。

那人薄薄的唇一牵。

姑娘，这是我的马车。

我深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常青呢?

对方: 不认识。

坏了

昨日骤雨天黑，再加上门外只停靠着一辆马车，我十成是上错车了。

掀帘远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