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时见岸

一怒之下，我拽着幸灾乐祸的竹马。

铁子，结个婚。

他挑眉，玩这么大?

手上的动作却不带一点犹豫。

抓起新郎胸花就别在自己胸口。

三天后。

逃婚的新郎回来求复合。

竹马裸着上半身开门。

抬手不经意间擦过颈间的红痕。

哟，这不是跑了的新郎官?

找她啊?不巧，还没醒呢。

要不你进来坐着等?

1

宋凛逃婚了。

面都没露，只留下条冷冰冰的短信。

抱歉阿黎，我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我气笑了。

没准备好?

我是今天临时通知他结婚的?

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不方便了?

气血上涌。

眼前黑了又黑。

我抓起手边的项链，就要砸向面前的镜子。

闺蜜眼疾手快地扑过来，死死拉住我的手腕。

别别别，大师定制，独一无二。

她哄着我，咱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哈。

看着镜子里被气得浑身发抖的自己。

我也是被自己蠢笑了。

明知道宋凛是个花花公子。

还天真地以为他会为了我浪子回头。

果然当人长出恋爱脑，什么不切实际的美梦都能做得出来。

哟，某人的新郎官跑了啊。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他宋凛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你不听我的劝吧……

竹马陈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还没等他说完，我猛地站起身。

几步冲上前，拉着他的领带就往化妆台前拽。

陈也闷哼一声，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却没挣开。

我坐回化妆椅上。

陈也顺势靠在化妆台的边缘。

我的目光落在陈也被我拽得发皱的领口上。

思索几秒，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铁子，救个场。

陈也指尖微微颤抖，你想怎样?

我把带着新郎字样的胸花递到他的面前。

他挑眉，这不太好吧?玩这么大?

嘴上这么说，手却没有丝毫犹豫。

我手掌绕着他的领带，轻轻用力，迫使他弯腰靠近我。

别说这么多废话。

胸花整齐地别在陈也的胸前。

他指尖摩挲着绸带，低笑出声。

姜清黎，你可要想清楚，只要跟我结了婚。

他抬手碰到我的脸颊，替我整理眼前的碎发，就不是你想离就可以离的了。

心跳陡然加快，我却故意嗤笑一声。

还没结上婚呢，就想着离婚了?

陈也勾起唇角，弯腰替我整理婚纱裙摆。

动作自然得仿佛练过千万遍。

闺蜜在一旁呆呆地开口，这也行?

陈也朝她笑得很痞。

宋凛临时有事，我替阿黎撑场。

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停下脚步。

阿黎，你还有最后后悔的机会。

嗓音混着礼乐声。

我扯过陈也的衣领。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

2

我和陈也是青梅竹马。

他什么都好，就是偏生在我这嘴贱得很。

被他气得炸毛更是常有的事。

每次看到他那副得意的嘴脸，我就想抓花他的脸。

久而久之，我俩成了大家嘴里的死对头。

后来，我开始谈恋爱了。

陈也搅黄了我的几乎每一段恋情。

事后还不忘嘲讽我。

你看看你找的些什么歪瓜裂枣。

我气得跳起来扇他的脸。

陈也，你凭什么管我?

吼得嗓子都哑了。

我找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哭到半夜。

手机震了震，是陈也发来的消息。

带了张照片。

他蹲在我家楼下，手里举着袋我爱吃的草莓果冻。

开门，冻死了。

陈也蹲在我的身边。

我边抽噎边吃着果冻。

别哭了，再给你噎死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却听到他说: 阿黎，别找别人了，看看我?

那时我只当是他嘴贱逗我玩的。

谁要看你啊，嘴贱得要死。

他低声笑起来。

那我改。他说。

才不信。

后来遇到了宋凛。

我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根本没有发现，陈也渐渐地淡出了我的生活。

那时候宋凛对我很好。

会在跨年晚会的广场上，对着所有人说爱我。

所以我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和宋凛闹别扭。

陈也总能恰好出现在我的身边。

那天离开婚纱店。

正好碰见陈也从对面的咖啡馆出来。

他看到我。

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

阿黎现在连结婚都不告诉我了。

随即又恢复了欠揍的模样，婚纱挺丑的。

我忽然发现，他好像瘦了些。

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手腕上那块我送他的旧表，他依旧戴着。

我没像往常一样和他吵架。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祝福我吗?

陈也朝我笑了笑，结婚那天我再送祝福吧。

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却像在逃。

3

手机里是朋友发来的宋凛的照片。

他身边坐着个女孩。

照片里，宋凛正低头对着身边的女孩笑。

和那年第一次见面时他对我的笑一模一样。

陈也刚洗完澡。

发梢的水滴落在我手机屏幕上。

还看?

你打算顺着网线，再去给他变朵玫瑰吗?

我没抬头，指尖摩挲着屏幕边缘。

手机被陈也从手中抽走。

姜清黎，你当年到底看上他哪点?

你别管。

我别过脸，喉咙间泛起苦涩，至少他……

陈也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至少他什么?

他弯腰，指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

发梢的水珠滴落在我的鼻尖，凉得人一哆嗦。

至少他会骗你，会在婚礼当天跑路，还是会搂着新欢，一个礼拜了没有一句解释，让你在这对着照片发呆?

陈也的话句句带刺。

我别开脸想躲，他却没有松手。

只是松了些力道，拇指蹭过我的眼角。

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睛。

行了。

他松了手，转身往厨房走，冰箱里买的千层再不吃就要坏了。

我没动。

盯着沙发上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

宋凛的笑刺得人眼睛疼。

陈也端着蛋糕出来，叉起一块往我嘴边送。

赶紧吃，难不成还要我喂?

陈也。我的声音有点哑。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

他挑了挑眉，自己咬了口蛋糕。

蠢是真蠢，但眼光不算太差。他朝我抬了抬下巴。

至少后来没选错人，看我，比他帅，比他靠谱，还……

还嘴贱。

我抢过他手里的叉子，狠狠地塞了口蛋糕。

陈也笑起来，伸手抹掉我嘴角的蛋糕。

嘴贱总比嘴甜的骗子强，再说了……

他突然凑近我的耳边，压低声音，你要是真难受，我们去把他的摩托砸了，反正咱俩现在是合法夫妻，要赔一起赔。

你幼不幼稚?

我被他气笑，蛋糕屑掉在衣服上。

他抽了张纸巾替我擦，粗鲁的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

对付你这种长不大的，就得幼稚点。

看着他凑过来抢最后一口蛋糕。

我急了眼，伸手拽着他的头发。

他笑着躲开。

过来陪我打游戏。

4

酒吧包厢里。

女孩端着酒杯往宋凛嘴边送。

被宋凛不耐烦地推开。

手机上刷着姜清黎的朋友圈。

宋凛的好友肖杨瓜子磕得噼里啪啦响。

还刷呢?

刷到天亮，清黎的朋友圈也不会给你更新条想你。

前几天不是玩得挺开心吗，现在在这装什么深沉?

宋凛眼皮都没抬。

捏着手机的指尖却开始发白。

你管得着吗?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晃晃的烦躁。

宋凛，我是真不明白，你搞这出是为了什么。

不想跟人家结婚你就趁早拒绝啊。

婚礼开始了你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你现在这副失恋的样子是做给我看的吗?

我可不是清黎，变不出玫瑰哄你。

宋凛不耐烦地皱眉，你能不能闭嘴?

肖杨不理他，专挑往他心窝子戳。

我跟你说啊，你再浪，指不定她和陈也就看对眼了。

宋凛闻言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

眼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蔑。

陈也?他和清黎从小掐到大，要对上早对上了。

肖杨抓起一颗瓜子扔过去。

正好砸在宋凛的额头上。

语气里全是对好友的恨铁不成钢。

那是因为冒出你这么个程咬金，陈也对清黎的心思绝对不单纯。

人家对清黎好的时候你在干嘛?耍帅泡妞。

陈也愿意接你的烂摊子，也是因为不愿意看到清黎丢了面。

宋凛拧着眉，抓起桌上的酒杯，仰头灌了大半。

酒水溅在他的手背上。

他胡乱地在裤腿上蹭了蹭，试图掩盖自己失控的情绪。

肖扬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语气缓了点，但却更扎人。

你们在一起三年，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

我也真以为你浪子回头，结果你玩就玩个大的啊。

我只能说，你是真能装。

装?

宋凛扯了扯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跟她在一起三年……

三年。

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宋凛就陡然噤声了。

那些和姜清黎在一起的画面，争先恐后地钻到他的脑子里。

他是真的喜欢她啊。

喜欢到可以为她收起浪荡。

喜欢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爱意。

可婚姻就像道无形的枷锁。

他只要一想到往后几十年都要被柴米油盐捆住。

要对着同一张脸从清晨到黄昏。

他就莫名发慌。

所以他逃了。

可是，当姜清黎的闺蜜发来那张照片。

所有随之而来的怒骂他都看不见了。

照片里。

姜清黎坐在化妆镜前。

婚纱的裙摆堆在脚边，镜子里是她疲惫绝望的脸。

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扔给她的，是怎样一种绝望。

掉头的车辆开到一半。

姜清黎婚礼现场换新郎的消息就出现在了朋友圈。

他当时对着屏幕愣了很久。

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当时在想什么?

是，还好，她不用独自一人面对。

可那两个站在红毯尽头的身影，刺痛着他的眼睛。

下一个红绿灯处，他又一次扭转方向盘。

那种名为嫉妒的情绪，迅速在他的全身蔓延开来。

这几天。

他不给她发消息，她就真的一句都不问。

连条质问，连句骂声都没有。

就像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一样。

他现在就像被人抢了糖的小孩。

明明是他自己先丢开的。

却在计较为什么没人帮他捡回来。

5

客厅里的电视上放着旧电影。

闺蜜席地坐在地毯上，手里捧着马克杯。

她忽然啧了声。

把手机往我面前一递。

刚刷到肖扬的朋友圈，宋凛回来了。

我垂眸扫了眼屏幕。

照片里是酒吧的吧台。

宋凛侧着身，指尖夹着烟。

我随口应了声。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宋凛的短信。

清黎，我们再见一面好吗?

闺蜜转回身，把脑袋搁在我的膝盖上。

他找你没?

我的视线落回眼前的屏幕上。

找不找的，难不成我还要给他发个定位?

不是～我是怕你……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是盯着我。

你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了?

感觉?

怎么会没有呢。

有次我们去海边，我指着远处的灯塔说听说对着灯塔许愿最灵了。

他二话不说拉着我往礁石上爬。

浪太大，把我们的裤脚都打湿了。

我偷偷许了个想和宋凛有个家的愿。

他好像有所感应，转头看向我。

那时他脸上的笑比阳光还亮一点。

你许的愿里有我吗?

我许的愿里有你。

半年前的新年。

他站在广场上，手里举着烟花。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眼底的光比烟花更亮。

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我真的相信了他说的一辈子。

那些能感受到爱意的瞬间都不是假的。

只是被他婚礼当天那条冷冰冰的短信冲散了。

不管有没有感觉，我都不会再回头的。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宋凛直接打来了电话。

我按了挂断，将电话扔在沙发另一头。

闺蜜的微信语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肖扬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

你和清黎在一起吗?我有话对她说。

你让宋凛那个狗东西滚远点。

我看着她炸毛的模样，阻止了她要挂断电话的动作。

周围瞬间只剩下电话那头酒吧嘈杂的音乐声。

我开口: 肖扬。

我在。

你让他自己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