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贬妻为妾后

一朝高中，他贬我为妾，将我和五岁的志儿弃于破院。

志儿惨死于郡主鞭下，他竟嫌我儿粗野顶撞了郡主。

儿子被郡主活活打死那晚，我发誓要她全家血债血偿。

后来我成了御前仵作，第一刀就剖开了她爹的心。

1.

志儿五岁还没开蒙。

每每听到巷子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总是眼巴巴地拽着我的衣角。

娘，孩儿何时也能去书院读书啊?那些书生都穿得可神气了。

我望着巷子尽头的繁华市井。

忍着心酸和痛楚，摸摸他的头安抚。

儿啊，再等等，你爹爹会安排好的。

可那日夕阳只留余晖时，志儿不知去了何处，久久不见归来。

我焦急地张望，却只等来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封挑衅的书信。

语气那般高高在上。

山野村妇，如何配得探花郎?趁早离去，否则汝儿之命即是汝命。

我呆呆地枯坐到深夜。

三魂七魄仿佛都随着志儿被夺走了。

姗姗来迟的顾言庭凝眉看着一卷草席包裹着的志儿。

你为何纵得志儿跑到府里寻我呢?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在外面再坚持一些时间也做不到吗?

我豁然抬头望他，蓦然红了眼眶。

顾言庭，你不配提起我儿，给我滚。

这京城，我也待够了。

我的话刚说出口。

顾言庭就用很嫌弃的眼神看我，甚至还倒退了两步。

婉娘，你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吗?

志儿就是被你教得如此无法无天这才冒犯了郡主

我气血上涌，一时竟有些站立不住。

他还是人吗?死的人不是他的儿子吗?

胸间有一股浊气想喷薄而出。

我急切地环视了一圈。

简陋的房子里竟连一件趁手的东西都没有。

忽然间，我看到摇摇晃晃的仙桌，直接上前卸掉了那根垫着破布头的桌腿。

顾言庭还在絮絮说着什么。

我直接一棍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惊愕地看了我一瞬，就转身仓皇地往屋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回头铁青着脸斥责我。

陈婉娘，你是疯魔了不成?竟这么粗鲁，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娶了你，你给我好好在这反省，后日，我来给志儿收敛，你休要再发疯。

我直把他逼退到院外，才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可他一离开，我立刻就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身子重重地跌坐在原地。

从看到志儿的尸体到此刻。

我的悲伤才好似终于找到了出口，喷泻而出。

彻骨的悲愤和痛苦让我浑身颤抖不止。

心脏像被人剜去一块，空落落的。

我像个孩童般嚎啕出声。

这六年来的所有委屈和不平都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我就那样生生哭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是夜深。

月凉如水，照着这满院的悲凉。

我挣扎着起身，慢慢环视着这小院的一切。

这处宅院。

我和志儿住了六年。

虽简陋，但我们尽力装点得温馨。

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我们的心血。

娘，这颗小树和我年纪差不多呢?等爹爹来时我要给他看。

娘，你莫急，等我以后去了学堂一定好好学习，考了功名，给你买一所大大的宅子，你想怎么安置都可以，全听你的。

娘，你一绣那些东西就眼睛痛，我去求爹爹的新夫人，让她多给我们一些家用，你就不用那么辛劳了。

娘，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若是我到了弱冠之年，就没人敢欺辱我们了。

我以为他只是孩童的戏言罢了。

我真没想到他真的会找到郡主府去。

如果早知道我的志儿会死。

我当初何必要来京城淌这趟浑水?

为了志儿能有个出身。

我百般隐忍。

连顾言庭想要贬妻为妾，把我们母子塞在这座破宅院里苟活着。

我也咬咬牙认了。

毕竟跟着我在那山沟里，一辈子都不会有前程。

可他见我们忍气吞声，就越来越过分。

不仅很少来看我们，家用也经常不按时给，每月只有可怜的 300 文。

每次都是郡主府身边的嬷嬷送来。

我要跪坐着举茶听训半个时辰，才能拿到这些钱。

尽管我们已经节衣缩食，还是捉襟见肘。

志儿正在长身体。

白日里吃不饱，夜里饿得磨牙。

我只能瞒着顾言庭私下偷偷接了一些刺绣和浆洗的活计。

可任我把眼睛快要绣瞎了，手被泡得起满冻疮，也凑不够志儿上学堂的束修。

他跟着我颠沛流离这些年，是个很早慧的孩子。

那日定是见我浆洗衣服累得晕倒，才会偷跑出去。

我此刻只恨自己没有看住他。

草席卷着志儿小小的身子，在月光的映照下。

我看见他脚上的鞋是破的，露出几根脚趾，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

心头一阵抽痛，我心里猛然升起一个念头。

我的志儿，不能入他们顾家的坟地。

那不是能好好待他的地方。

正好。

这京城我也待够了。

2.

我心念一起，满心都是迫切和焦急。

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我大脑迅速运转着，盘算着时间。

慌忙回屋收拾行李。

我只把当初带志儿来京时带的东西收拾好。

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们。

我不要。

志儿的身子小小一只，因为长期吃不饱，还不及同龄幼童的一半体重。

我拧湿毛巾，从头到尾好生替他擦洗身上的血污。

他身上遍布着青紫的鞭痕，有的地方竟已隐隐现了白骨。

我拼命抑制住要去郡主府和他们拼命的念头。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我无心去擦，只小心翼翼地翻着志儿的身子，确保他每一处肌肤都是干净的。

他来的时候投生得不好。

只愿他来世再也不要来这样的人家。

我拿出箱底一年前就做好的衣服。

那本是等志儿上学堂时给他穿的新衣。

如今却要用来送他上路。

我心里痛得已然麻木了。

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我。

我要替志儿好好活下去。

否则，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志儿，总有一天，他们欠你的。

娘会替你全都讨回来。

我换了一身干净衣物。

把志儿的身体用毯子小心地包裹好。

趁着夜色就匆匆上路了。

幸而，我逼着顾言庭早就给我们做了路引和户籍。

否则寸步难行。

到城门时，天已经破晓。

很多出城的人纷纷汇集到了这里。

我侧耳听着他们的闲谈，想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毕竟我太久没出过城了。

今日郡主府开仓放粮呢，说是为郡主刚得的麟儿祈福，真是慈善人家。

哎呦，说起这个我可知道，顾郡马可是疼爱郡主得紧，当初成婚时立誓终身不纳妾的，而且还要让第一个儿子继承郡主的祖姓，真是情深意重。

人品贵重，还一表人才，又有才学，郡主真是好福气，啧啧。

我浑身一阵寒意，只能裹紧志儿的身体取暖。

呵，好一个情深意重。

顾言庭，原来我和志儿从来未入你的眼。

我志儿的命在你们心里如草芥一般。

既如此。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们付出代价。

城开了。

百姓像羊群一样被驱赶着出了城。

我紧紧抱着志儿挤在人流里。

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我们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城门上方悬挂着鲜红色的旗帜。

我心里狠狠憋着一股劲。

不断告诉自己:

这里，我一定会再回来。

志儿的身体自出城那日就开始腐烂。

刺鼻的味道很难避过人的。

所以我只能选择罕有人迹的路走。

白日还暂且能辨别方向。

可到了夜晚就彻底迷失了。

我只能带着志儿躲在山里的洞穴或者草丛里挨到天亮。

尽管我努力寻一些草药擦拭志儿的身体。

但尸体腐烂的速度还是超出我的预料。

直到那日晚间，我又累又饿之下，感觉浑身发热。

昏倒在了一户农家小院旁。

3.

顾言庭想起要去给志儿收殓已是五日之后了。

为庆贺郡主有孕的流水席足足办了五日。

全城的百姓都来凑趣。

他却独独忘了自己的儿子。

等他带着殓尸的人匆匆赶到我们的宅院时。

却发现人去楼空。

家里整齐得像是我们从未出现过。

他慌得当即白了脸色。

我当初救下他时，他留给我的信物孤零零地放在桌角。

还有一封我自请下堂的文书已经签字画押。

志儿?这个蠢妇把志儿带去哪了?尸体不入殓算什么事?

顾言庭说着话就要出门寻找。

被他的小厮拦下。

郡马，照小人看，这是婉姨娘在拿乔呢，志儿公子丧命这事指不定是她的计策，是为了能登堂入室。

郡主说得真是没错，这山野村妇诡计多端，您可不要被她蒙骗了，反正小公子已然殒命，族谱上索性就不要上了，这样郡主和您的麟儿就是嫡长子啊。

小厮的话让顾言庭有些动摇。

是啊。

郡主最近本来就因为序齿的事情和自己闹脾气。

志儿如今不见踪影。

也许真是她欲擒故纵的招数。

想到此处……

他胸间升起一股怒气。

无知蠢妇

真是枉费自己这六年来在郡主面前做低伏小。

居然敢如此大胆。

既如此。

就不要怪自己心狠了。

他上前把信物和文书收在怀里。

刻意忽略掉心里瞬间的心悸和不安。

小厮撺掇着他当即去衙门做了断亲的手续。

回府后偷偷去郡主处汇报。

你可看清了，郡主真的和那对母子断了亲?

千真万确，小人照您的吩咐已引得郡马相信两人是使计躲起来了，早晚还会出现，他一气之下就去官府办了文书，这回那对膈应人的母子再也不会碍着咱们小公子了。

陈淑婷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死女人，敢跟我作对，纵得那个死孩子找上门来，我才不管她们死在哪，只要不要脏了我郡主府的地就是。

顾言庭当晚却有些难眠。

不知为何。

很久不曾想起的往事在他脑海里闪现。

当初他一路北上求学，途中病重被路过的我所救。

我丧父，一人独居。

在照料他的过程中互生情愫。

便结为夫妻，他承诺取得功名定会接我入京。

那时，我们之间也是有过柔情蜜意的日子的。

刚有孕时。

他很忧虑，日日去隔壁大婶家叨扰。

问询护理事宜。

谁人不赞叹一句: 顾家儿郎真是有心之人，婉娘有福气啊。

可这样的感情在入京之后却全都变了样。

他一举高中探花，榜下捉婿被郡主看中。

自此踏上了青云路。

初时他心里也有过犹疑，可郡主毫不保留地助他仕途节节高升。

又一心爱慕着他。

他渐渐迷失了。

甚少想起还在苦苦等他归乡的我。

直到我带着志儿寻上京去。

从前心心念念的有情人，如今变成了他的累赘。

只能隐姓埋名在他的余荫下活着。

志儿也是他的子嗣，他如何能毫无关切?

他本规划好了一切，郡主很快就能点头了。

偏偏就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刻，出了岔子。

他此刻心里莫名升起巨大的缺憾和不甘。

为何?

明明他可以安排好一切的。

为何我不能等他一等?

他心里被这些情绪牵扯着，不得安宁。

就在他辗转难眠的时候，急切的叩门声响起。

他的心腹在门外低声疾呼: 郡马，郡马，我们在城外发现了婉姨娘和小少爷的踪迹，请您定夺

顾言庭豁然坐起，几步走到门口开门。

双眼猩红地问道:

她们可还活着?

小厮面露难色，一时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4.

混账，快答我的话，可还活着?

顾言庭气急，怒目瞪着小厮。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小人实在不知如何转述。

小厮瑟缩着答道。

顾言庭见他的神态，心里突然一阵恐慌。

他拨开来人，竟亲自驱了马车就赶往城外。

片刻后，他在小厮的引领下终于见到了让他极为惊愕的一幕。

两座坟茔挨在一起，一大一小。

他大脑嗡的一声，差点从马车上跌落下来。

脚步虚浮地走到近前。

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落空。

两块破木头上赫然写着陈婉娘、志儿两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他眼圈瞬间红得骇人。

婉娘，你定是同我玩笑吧?为何你和志儿都要离开我，志儿的死我不怪你了好吗?你回来吧，我求你了。

此刻，所有前尘往事甚嚣尘上。

我和志儿仅存在他脑海中的片段一点点铺展开，那样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他又哭又笑地不断重复着我们的名讳。

小厮不忍地看了片刻，才呈上一封残破的信。

郡马，这是墓前压着的书信，您看……

顾言庭猛然夺过去。

信上是一幅稚嫩的画作。

隐隐约约地看见是一家三口的画像，父亲的样子很光鲜，孩童和妇人却略显寒酸，在一旁仰望着一家之主，脸上是期许。

布绢上有带血的手指印。

信末是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