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脉牌金脉胶囊

传说，潭里有一条恶鱼。

恶鱼化龙失败，困于潭底。

每当月圆，恶鱼便会搅动潭水，发泄心中的怨恨。

1.

我从小没有父母，全靠金家才活下来。

金家给我吃的、穿的，还给了我一间遮风挡雨的木屋。

金家很富有，他们有一座金矿。

听村里人说，金家的钱比皇宫还多……

脑中的这些思绪被一阵窒息感打断，我开始剧烈挣扎。

按着我脑袋的手抓得更紧，我的两只胳膊也被人死死拽住。

尽管我拼命摆动脖子，头还是无法抬起来。

我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就在我灌了几口水后，脑后那只手终于松开。

我猛地把头从水桶里抬起，大口呼吸着空气。

周围是一阵欢闹声，带头的是金春，金家的孙子。

好你个金三，又打破了上次记录，足足多憋了半炷香的时间。

遇到金春，我自认倒霉。

平时老远看到他我就会躲开，可今天我躲不了。

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而金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等我。

我喘了一会，挣开双臂，金春，你玩够了吧，我要给我娘上坟了。

金春一脚踩着我娘的坟头，一手指着我的鼻子问: 谁跟你玩了，还记得我去年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想了下，厌恶地说: 记不得了。

金春一脸气恼，竟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看我不收拾你。

有人拽住我的胳膊，又要把我按进水里。

说，想起来没有?金春在一旁威胁。

我只好说: 想起来了。

好，那你说，我说了什么?

你让我把水性练好，去村后的深潭帮你捉鱼。

2.

金春拍拍手，让人放开我。

想起来就好，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去了。

我暗叫不好，原先我以为金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来真的。

那潭水深不见底，村里没人敢下去。

金春问: 怎么，你怕了?

村长说过，谁也不准下到水潭里。

爷爷跟我爹出门了，现在村里我说了算。

村长回来后生气怎么办?

金春笑道: 我听村口贾半仙说过，村后潭水里的鱼可以延年益寿，他老人家吃了，怎么还会生气。

我知道这全是借口，金春是想看看潭底到底有没有那条化龙失败的恶鱼。

只是迫于村长的威慑，一直隐忍。

现在村长不在村子，他正好抓住这个机会。

看来，金春今天一定要逼我下水了。

他的一只脚还踩在我娘的坟头上，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说: 要我下水也行，不过要等我祭拜完我娘。

金春用脚踢了踢坟头，你拜了有什么用，你娘又不可能从坟里爬出来。

周围的几人又是一阵哄笑。

我将随身携带的纸钱和香烛点燃，恭敬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我娘是村长家的丫鬟，在我出生时就死了。

金家看在我娘的份上，给我取名金三，供我一日三餐。

祭拜完，金春几人把我围住。

金三，你的事办完了，快跟我们走。

其他几人也变得兴奋起来，这些人都想知道潭底的秘密。

我作为村里水性最好的人，只有我有可能潜到潭底。

我现在被围在中间，如果反抗，肯定会被这些人捉住扔进潭里。

与其那样，倒不如大大方方跟他们走。

我深吸一口气，大步朝村后走去。

很快，我们来到潭边。

水潭没有名字，潭口一亩见方，水潭边是一座形似盘龙的龙盘山，金家的金矿就在山上。

3.

此时，已经月挂中天。

一阵凉意从水潭传来。

月色下，袅袅薄雾蒸腾在水面上，偶尔看到一只水鸟停在水面，下一刻又急速飞走。

说来奇怪，水潭周边并没有水源注入，偏偏水潭里的水终年不减。

金春指着潭边的竹筏说: 你撑着竹筏去潭中心，今晚捉不到鱼就不要回来。

我瞅了一眼竹筏，转头看向金春四人。

怎么，你们打算让我一个人去吗，要是我划着竹筏从另一边跑了怎么办。

我的话提醒了他们，四人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金春受到挑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最后他指了指身旁的大块头。

二虎，你跟他一起去。

二虎脸色一变，他指了指另一个瘦高个，猴子水性比我好，让他去。

猴子大叫，二虎，你他妈胡说什么，水性最好的是臭鱼，你没听他名字里带个『鱼』字吗。

臭鱼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小个子，他急忙解释说: 臭鱼是死鱼，你们谁见过死鱼还会水的。

三人你推我，我推你，没人愿意跟我一起。

我跳上竹筏，你们不上来，我就走了。

被我一激，金春脸色涨红，他瞪着我说: 好，小爷陪你一起，到了地方你要不敢下水，我就把你扔下去。

说完，金春率先跳上竹筏。

接着，他指了指岸上三人，你们全都一起来。

三人不情愿地跳了下来，二虎撑着竹竿把竹筏划向水潭中心。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在竹筏上。

四周只有竹竿拨水的哗哗声，很快，我们就到了潭中位置。

几人小心地盯着水面，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水里窜出。

看到四人的样子，我在心中嘲笑，平时在村里横行霸道，这会，都吓得跟老鼠一样。

金春看向我，金三，咱们到了，快给我下去。

4.

我望着幽深的潭水，咽了口口水。

金春看出我紧张，威胁说: 小爷以身犯险，跟你来到这里，今天你要是不下去，我就把你绑上石头沉下去。

我假装镇定说: 金春，下水前我有个要求。

少啰嗦，快说，什么要求?

我要是回不来，你们得把我的尸体捞上来，葬在我娘的坟旁边。

这个……

我替你们捉鱼，出事了，你们不管吗?

金春回过神，你放心，你要是上不来，我就让猴子下去把你捞上来。

猴子的脸上猛地抽动几下。

我缓缓地说: 到时你们要不去捞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几人呼吸一滞，脸色有些发白。

我赶紧转身面向水面，嘴角微微上翘。

其实，我没有看上去那么紧张，更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几年前的夏天，我实在热得睡不着，就偷偷跑到潭边。

这里十分凉爽，但我还是很热。

最后，我大着胆子跳进潭里，冰凉的潭水立刻消解了身上的暑气。

刚开始，我还会担心水里的大鱼。

可几次尝试后，潭里除了水温低些之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后来，一到夏天热得不行时，我就会来这里消暑。

这件事我做得很小心，没有人知道，因为村长严令禁止村民靠近水潭。

至于那条化龙失败的恶鱼，我想根本就是假的。

要是真的话，我也活不到现在。

我轻轻一跃，跳进水里。

那种舒服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我像一条黑鱼，在水里快速游了几圈，接着便潜在水下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超过了我的闭气时长。

我在水下暗笑，那个时间是我故意做出来的，其实，我在水底可以待得更久。

很快，竹筏上就有了动静，开始晃动起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慌了。

又过了一会，我看到四颗尖尖的脑袋从竹筏上露出。

他们在朝水下张望，寻找我的踪迹。

我继续藏在水下，一动不动。

插在水里的竹竿开始摇动，金春几人终于害怕，打算把竹筏划到岸边。

5.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说好下水打捞我的尸体，也是假话。

我迅速游到竹筏下面，双手扣住竹筏，不让他们划走。

接着，竹筏上又伸出两根竹竿，开始拼命向岸边划。

不管他们怎么用力，竹筏始终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下竹筏上的几人彻底吓坏了，他们纷纷开始用手划水，想逃离这里。

我听到金春开始大声咒骂猴子，骂他胆小，不敢下水。

这帮人在村里没少干缺德事，今天正好吓吓他们。

我双臂用力，竹筏开始慢慢打旋。

夜色里，没人看到我在水下的动作。

二虎最先沉不住气，他扑通一声跪在竹筏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紧接着，猴子和臭鱼也跪了下来。

只有金春还站着，他吓得对着水面叫了起来。

金三，你自己没本事，淹死在水里，管我们什么事。

我们金家待你不薄，给你吃的、穿的，要不是我们家，你早就死了。

你的命是我们金家给的，你现在居然想害我，你还有良心吗?

我越听越气，你们金家是给了我一口吃穿，可我也没白吃白喝。

每年农忙，我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累死累活。

你金春动不动就来找我麻烦，羞辱我，我也忍着。

今天，明明是你逼我下水，现在倒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我用力晃动竹筏，水面上传来几人惊恐的大叫声。

金春被晃得站立不稳，也跪了下来。

在巨大的恐惧下，金春终于崩溃，他开始跟着其他人求饶。

金三，有话好好说，这次算我错了，求你放了我们。

我一定让人把你的尸体捞上来，跟你娘埋在一起。

你不要再晃了，别晃了……

到这里，我就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浮出水面，就听金春说:

金三，你死在这也不差，你爹也在这淹死的，你们父子可以团聚了。

6.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我爹。

更令我吃惊的是，我爹竟然死在了这里。

我缓缓露出水面，几人看到我，吓得立刻缩成一团。

金春大叫: 金、金三，你听我说，我一定找人把你捞起来，你快回去吧。

我打断他，你刚才说我爹是在水潭里淹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爹的事，我是听爷爷说的。

那你爷爷有没有说别的?

没啊，我是偷听的，只知道你爹死在这水潭里。

我有些失望，看来只能等有机会，当面询问村长了。

这时，金春反应过来，不对，金三，你是人是鬼?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金春想了一下，很快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恶，金三，你竟敢戏弄我。

说着，抢过二虎手里的竹竿，朝我抡来。

我正在想着我爹的事，冷不防被竹竿抽在头上。

一阵吃疼，我下意识就要潜到水底。

突然，一股莫名的恐惧迅速袭遍全身。

我居然看到水面出现两个月亮，一个在远处，一个在我正下方。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出现了幻觉。

我摇摇头，再次看向潭底。

不错，确实是两个月亮。

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远处那个光晕，是天上月亮的倒影。

那我正下方的这个又是什么?

我猛然想起村里的传说，这潭底困着一只化龙失败的恶鱼。

每当月圆之夜，恶鱼便会搅动潭水，发泄心中的怨恨。

我抬头看向月亮，今晚正是月圆之夜。

潭里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缓慢旋转起来。

竹筏被水流带动，也开始慢慢转动。

四人见状，只能抓紧竹筏，他们没有看到潭底那诡异的光斑。

那光斑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那光斑很像一只眼睛。

难道，那就是恶鱼的眼睛吗?

一只眼睛就有那么大，那鱼的身体得大到什么程度。

我急忙大喊: 快朝岸边划，恶鱼上来啦。

四人听我一喊，全都看向潭底。

那只眼睛似乎也发现了我们，金色瞳孔骤然收缩，然后死死盯住我们。

恶鱼在水底的威慑力太大，我感到双腿发软，四肢都快用不上力。

竹筏上的四人，也已经面如死灰，连手里的竹竿掉了都不知道。

7.

我大吼: 快划。

自己也拼了命朝岸边游去。

我一直对自己的水性很自信，在水里可以游得像鱼一样快。

只是今天任凭我怎么划水，身体就像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那只眼眨了一下，接着我感到周围的水突然没了浮力。

我像一块石头，直直地沉了下去。

潭底的深度远超我的想象，像一个无底深渊。

我不停摆动双腿双手，依然阻止不了下沉的趋势。

巨眼离我越来越近，眼看我就要成为恶鱼的食物。

想到我爹也死在这里，没准死后，我真的能跟他团聚。

就在我闭眼等死时，突然感到有一层黏黏的东西包裹住我。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巨大的悬浮气泡里。

更奇怪的是，我可以在气泡里自由呼吸。

气泡外是无尽的黑暗，看不出这是在哪里。

我想，这或许是恶鱼的腹中。

过了一会，我开始适应周围的黑暗。

努力分辨后，我发现，在不远处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看来，我依然身处在水潭里，没有被恶鱼吞掉。

虽然看不到黑影的模样，但强大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震得我耳膜生疼。

下一刻，潭底升起无数气泡，一些淤泥细沙也随着气泡弥漫散开。

潭水立刻变得浑浊不清。

阴影的轮廓变得模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想划水逃跑，可湍急的暗流裹挟着气泡四处飘摇，反而更接近那个黑影了。

一切都完了，村长没有骗人，潭底真的有鱼怪。

只等恶鱼张口，我就会被吸进腹中。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金村的人?

声音冰冷空洞，不带一丝情感。

没想到，这恶鱼还能与人沟通。

我点点头。

声音继续问: 金道甲还活着吗?

金道甲就是金春的爷爷，金村的村长。

村长还活着。

声音沉默一会，继续问: 你叫什么名字?

金三。

你是金家的人?

不是，我从小父母双亡，是金家把我养大，给我取名金三。

声音变得更加空洞，金三，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就是村长说的，那条化龙失败的大鱼，对不对?

8.

声音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久。

终于，声音再次响起。

金三，我现在可以随时吃掉你，知道吗?

知道。

你害怕吗?

怕。

声音发出阴冷的笑，震得周围泛起阵阵涟漪。

怕也没用，你在临死前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略微镇定，想了想问: 十六年前，是不是有个男人掉进潭里?

声音停顿一下，像是在回忆，嗯，十六年前，的确有个男人掉进水潭。

他被你吃了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男人是我父亲，告诉我，他被你吃了吗?

声音很快回答: 没有。

你骗人，那他人呢?

逃走了。

我半信半疑，你为什么没有吃他?

我们做了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不能告诉你。

那他现在哪里?

我知道他在哪。

真的?

你是要死的人，我不会骗你。

那他现在哪里?

你都要死了，知道这些有用吗?

我心中不甘，刚得知父亲还活着，我却没有机会去找他。

突然，我看向黑影问: 我能不能跟你做交易?

声音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会，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不错，我能帮你做什么?

声音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就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一条体形庞大的怪物，快速从远处游来。

那东西游到阴影边，张嘴撕下一大块皮肉吞进腹中。

不一会，又有几条长相怪异的水怪从黑暗中游来，争先恐后撕咬着恶鱼的皮肉。

声音忍不住哼了几声。

那些水怪全都生得丑陋无比。

一条像是蛤蟆跟蛇结合的怪物迅速朝我游来。

怪物张开嘴，一口把我吞下。

幸亏包裹着我的气泡十分坚韧，怪鱼咬合几下，又把我吐了出来。

我心中惊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潭底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水怪?

而且，这些水怪像是把黑影当成了免费的食物。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水怪吃饱后才悠闲地离开。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