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婆婆的几个表现

她们说什么她都信。

孕期，婆婆逼着我喝蚯蚓水。

梅姐说蚯蚓煮水能消肿，这可是好东西

月子里，把蟑螂粉兑在了我的花茶里。

娟姐说这叫家庭版康复新液，为你好你还不领情

公公说，家和万事兴

老公说，她们也没恶意……

我为了家庭和谐，一忍再忍。

直到婆婆又被敌蜜团怂恿，灌我 3 岁的儿子喝洋酒。

洋人体质好就是因为从小喝洋酒，你这种小年轻懂个屁

我盯着满屋子邪恶老毒奶，沉默着锁紧了门。

这一次，谁忍谁孙子

1

下班回家，一打开门。

几个老女人正七手脚地把我 3 岁的儿子按在沙发上。

亢奋笑闹声震耳欲聋——

高静你看你孙子哈哈哈，小牛犊子似的

小东西劲还不小，按都按不住

哈哈哈，快看快看，他的嘴张得多大

而我的蠢婆婆，正捏着个棕色小瓶站在沙发前犹犹豫豫。

你快点灌啊，我这都拍上了你磨蹭啥呢?

红色卷卷毛的江梅高举着手机，把镜头对准禾禾的脸。

我专门拿的高档货保你孙子喝了以后，啥小病小痛都不会再有了

她满脸横肉，兴奋得直颤动。

婆婆到底还是动了。

禾禾乖~

奶奶也是为了你好，快点乖乖喝掉喝了你就能比外国小孩还结实

她夹着嗓子掰开禾禾的小嘴，一股脑地就想往里灌

唔……不喝唔……

禾禾哭得嗓子都哑了，蹬着两条小腿疯狂反抗。

婆婆手一抖，瓶口倾斜。

空气中呼地飘满酒味。

大脑瞬间空白。

门都忘了关。

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

身体下意识自己动了。

我抄起手边的长柄雨伞，不管不顾地冲向那群老妖婆

洋酒

是洋酒

她们竟然给我儿子灌洋酒

老不死的滚都他妈给我滚出去

伴着怒吼，我把雨伞挥出了残影。

这是我从小到大，最没教养的一次。

身为母亲，目睹孩子受难，我来不及想出更体面的解决方式。

一群老太被打得四处逃窜，嗷嗷叫唤。

嗷死女人疯了吗你

高静你还不快管管哎呀——

别打了侄媳妇我是你刘姨啊呀

......

雨伞挥过茶几，茶杯噼里啪啦四分五裂。

挥过墙面，装饰画哐当摔在地上。

江梅的手机被打飞，婆婆手里的酒瓶摔得粉碎。

老女人们尖叫着，被我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丢了魂，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门。

世界，终于安静了。

2

没有时间思考。

我扔掉雨伞，踉跄着扑向沙发。

禾禾别怕，妈妈来了……妈妈在……

眼泪瞬间汹涌。

我把哭到浑身发软的禾禾紧抱在怀里，后怕得直哆嗦。

心底只剩庆幸。

庆幸我回来得及时，但凡我迟来一步，还不知道今天禾禾要遭多少罪。

哎哟，你还哭上了

婆婆早在我发疯时就缩去了餐桌后面。

眼下又腆着大脸凑过来，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梅姐都说了，洋人体质好就是因为经常喝洋酒我们这也是为了禾禾好……你这种小年轻屁都不懂，就知道大惊小怪，可惜了这么好的酒……

这个蠢货

我没顾得上找她麻烦，她居然还敢狡辩?

梅姐梅姐她说什么你都信?你活到这个岁数，自己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红着眼睛猛地抬头，恨不得就地扇她两巴掌

她们就是看你蠢才编瞎话骗你你倒好，回回都上赶着上当

婆婆脸色唰地惨白。

还不忘梗着脖子，否认自己识人不清。

你少血口喷人她们都是我的老姐妹，怎么可能骗我——

我告诉你

我恨得浑身直抖，厉声打断她。

礼貌、家教全忘了，自下而上指住她的鼻子。

我儿子今天但凡有一点问题，你和你那帮老不死的『姐姐妹妹』，有一个算一个，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这还是，婆婆第一次见我发这么大火。

她憋红了脸，无声地喘着粗气，却一个字都不敢再反驳。

我不愿意再搭理她，抱着禾禾起了身。

刚转身想进卧室。

身后，一声爆喝——

混账东西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3

我僵着身子转头。

先看到了我那成日里满身官架子的公公唐正东。

他脸色难看，环视着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而禾禾的爸爸，我的老公唐正益。

正青白着脸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见能给她撑腰的人到场了。

婆婆立刻戏精附体，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

我没法活了啊梅姐她们好心好意帮我照看孩子，咱家这个好儿媳，一进门二话不说就对人家动手啊还用那么难听的话骂我?我这个婆婆当得真是造孽啊……以后我的老脸往哪搁啊……

你怎么不说你们都干了什么?

我懒得和她对线，把角落里的酒瓶碎片指给公公看，指望他这个一家之主能主持公道。

爸她们给禾禾灌洋酒禾禾才三岁高度酒精会损害孩子的大脑——

我那也是为了禾禾好啊

婆婆猛地打断我。

声音倒比我还大几分。

还不是因为你孕期矫情，不好好吃饭，我孙子才体弱多病的?

她声音尖利刺耳，穿透力极强。

唐正益缩了缩脖子，公公嫌烦似的拧紧了眉。

喉咙像被人一把攥住。

我垂下头，逼迫自己不断地深呼吸。

这副场景简直太熟悉。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自从我嫁进唐家，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女主人地位受到了威胁，婆婆把这套小伎俩玩得炉火纯青。

但她实在太蠢。

坏，也摆在明面上。

我周末补觉，她就非趁我睡觉时开着音响跳健美操。

我从小口味淡，她就偏每道菜都重油重辣，再叨咕我难伺候。

直到后来，她结识了那帮好闺蜜，开始打着养生的旗号，处处给我难受。

我孕期没胃口，江梅怂恿她煮了一大碗蚯蚓水逼我喝。

被我拒绝后还不死心，说是高蛋白、利水肿，是有营养的好东西。

说她们也是为我好，骂我不识好人心。

我骗婆婆说喝了蚯蚓水会流产。

婆婆却怒了，说我诬陷她要害死自己的亲孙子。

禾禾出生后我坐月子。

婆婆每天都偷偷往我的花茶里加东西，我尝出味道不对，问她加了什么，她死也不肯说。

直到我威胁她说要报警，她才哼唧着承认，是梅姐给的蟑螂粉……

是蟑螂，晒干了，磨成的粉。

那次，我在卫生间蹲了一整个下午，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

这种事在我和婆婆的日常中数不胜数。

公公和唐正益全都看在眼里。

可每次，他们都会像约好了似的，只跑来劝我。

话术万年不变——

她们也是好心……你是小辈要学会忍让，毕竟家和万事兴。

4

果然。

这次也一样——

小向。

好半晌后，公公沉叹一声，用着我熟悉的训导语气。

你是当妈妈的人，应该给孩子做好榜样，得学会什么叫识大体，顾大局那几个阿姨什么身份?你怎么能因为孩子受了点小委屈就对人家动手?明天你就挨个去给人家登门道歉，态度要诚恳，别让人家觉得我们唐家没教养

孩子受了点小委屈?

还让我……去给那群死老太婆道歉?

我难以置信到双耳嗡鸣。

回神后，视线缓缓转向站在一旁装哑巴的唐正益。

今天要不是我回来及时，你儿子还不知道要被她们糟蹋成什么样子。

你觉得，今天这件事该怎么办?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句一顿。

想看看作为禾禾的爸爸，他这次会不会和我统一战线。

可惜。

老婆……你冷静一点。

唐正益表情急速转换着。

从犹豫，到忐忑，到无奈叹气。

最终，在这场注定无法轻易收场的婆媳大战中，他选择了攻克我。

不顾我抱着孩子，他将我生拉硬拽到阳台。

我知道你一向懂事明理，今天会发这么大火全是为了禾禾，我也心疼儿子，但……你明知道妈那几个朋友都是谁，不是吗?

江梅阿姨的老公是咱们区今年新上任的副区长，刘娟阿姨的儿子现在是我的直属领导，还有姚阿姨，她女婿生意做得很大……爸现在正是晋升的关键期，我也最是需要助益的时候，妈跟这几个阿姨关系越好对咱家越有利，你可千万别拖后腿……

其实她们也没恶意，再说了，小孩子喝点酒也没事，那不是也没灌进去吗?禾禾就是吓到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就行……

......

天已经开始黑了。

没开灯的客厅正在逐渐被黑暗侵蚀。

盯着唐正益反复开合的嘴。

我心口坠胀，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所以呢?

瞪着唐正益，口不择言。

你爸的官运重要，你的工作重要，你妈的舞蹈队也重要就我儿子活该?禾禾不姓唐吗?他不是你儿子吗?唐正益你怎么忍心——

够了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闹了

随着一声冷喝。

客厅顶灯被啪地按开，灯光穿透落地玻璃洒进阳台。

我怔怔扭头望出去。

公公面沉如铁，婆婆还坐在地上抹眼泪。

犹如收到了什么特殊指令。

唐正益快速抽身而退，走过去扶起了婆婆。

母子俩依偎着站在公公身旁。

血缘相连的三人站成一排，形成了一致对外的团结阵形。

5

我抱着禾禾，狠狠闭了闭眼睛。

感觉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以前，我能忍。

是因为禾禾爱这个家。

他爱爷爷奶奶，也爱爸爸妈妈。

可是，这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在意禾禾。

他们都只想着自己。

公公需要一个表面祥和的家庭，唐正益需要一个步步高升的父亲，而我的蠢婆婆……她不厌其烦地和姐妹团组队拿捏我，只为了保证她的女主人身份不被撼动。

为了他们唐家的大局，为了他们唐家的利益。

让我和我儿子忍让、包容、受委屈?

我浑身剧颤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目光冷凝在他们三人身上，心底里已经在规划路线。

——到底要从谁开始，我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依次扇完这三张脸，还能避免被过早拉开?

理智即将绷断。

禾禾冰凉的小手，突然贴住了我的脸。

妈妈……不吵架，禾禾乖……

小小的人儿圈住我脖子，用软嫩的脸颊贴紧我额头。

他声音微哑，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鼻头猛地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禾禾从小就是个小甜宝，善良、心软，又敏感。

如果我现在当他的面和唐家人撕破脸，一定会吓到他。

好，妈妈不吵架。

我把禾禾紧紧按在怀里。

妈妈带禾禾去睡觉，好不好?

好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来禾禾，爸爸抱。

见我态度松动，唐正益忙走过来献殷勤，被我冷着脸绕开了。

立足公婆面前。

我声音异常平稳，仿佛刚才的激烈争吵从未发生。

禾禾有点儿发烧，我先带他去休息。

不等回应，我抱着禾禾转身就走。

临到卧室门口，脚步顿住。

怀里的禾禾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把小脸埋进我颈窝蹭了蹭。

我深深吸气，抱着禾禾转身。

目光平静地扫过表情各异的唐家三人，最终定格在婆婆脸上。

她斜眼瞪我，眼神犹带不满。

明天开始，我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辞职回家，自己带禾禾。

婆婆脸上浮起一丝错愕。

她非常清楚我有多珍惜自己的工作。

她知道，为了让她用心照顾禾禾，我只会以德报怨，无条件对她忍让、顺从。

知道我舍不得辞职。

她才有胆子，敢借着折腾禾禾想拿捏我。

以后，她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更重要的是——

妈，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盯着婆婆。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

对着她扯出一个标准的、温顺的、甚至带着点歉意的微笑。

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冲动。

明天你请江梅阿姨她们来家里吃个饭吧，我亲自下厨，好好给几位阿姨，道个歉。

我一句一顿。

笑容持续加深，尽显真诚。

6

听到我这么说。

唐正益和公公明显松了口气。

公公甚至显露出近似孺子可教的赞赏笑意。

毕竟，我愿意主动认错服软，维护家和万事兴的体面，正是他们想要的。

这副驯服姿态，也正是婆婆最想看到的。

你……真心的?

她怔愣住几秒，表情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当然。

我笑容不变，语气更加诚挚。

她想要一个对她千依百顺、任她搓扁揉圆的理想儿媳。

那我就让她好好过过瘾。

妈，对不起，今天是我不懂事，我也是……太担心禾禾了。

爸说得对，我是唐家的儿媳，要识大体顾大局。

您就替我再费点心，明天给几位阿姨说说好话，是我做错了事，我会尽心尽力弥补的，绝不能因为我一时糊涂，影响了您和几位阿姨的关系。

我竭力温软着声音，终于将婆婆的疑虑驱散。

胜利者一般。

她提着眉梢轻哼一声，脸上浮起挂着蠢相的得意表情。

这还差不多我这就去给梅姐她们打电话

我目送她离开。

没再看公公和唐正益，抱着禾禾缓缓转身。

一抹冷笑在我唇角，越聚越深。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抱着禾禾出了门。

小区外有一家口碑不错的早托班，我将禾禾临时托管，又去公司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

——我从大学毕业就进了这家公司，打拼五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为了以后……我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一切就绪。

接下来，就该忙正事儿了。

妈。

我坐在车上，给婆婆打去了电话。

我不知道几位阿姨都喜欢吃什么，城东新开了家高级市场，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采买?

那家市场全球连锁，什么名贵食材都买得到。

我和唐正益婚后各自管钱，婆婆巴不得能狠狠宰我一刀，乐颠颠地就答应了。

她不知道，昨晚唐正益为了哄我消气，特意把工资卡塞给了我。

到了市场，婆婆彻底放飞。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山里长的，什么贵她就买什么。

我半句异议都没有，一路跟在她身后刷卡买单，只在途经藏药馆时借口上洗手间，和她分开了几分钟。

从藏药馆出来。

我口袋里，多了一个包装朴素的小纸包。

7

回家路上。

婆婆顾不得跟我说过一句话，一路都鬼鬼祟祟地和谁发着信息。

怕我看见似的，她往车窗边靠了又靠。

偏偏没发现玻璃窗上，她屏幕里的特大号字体清晰可见。

......

江梅: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是远嫁来的，怕她干什么?

婆婆: 谁怕了，我是心疼我儿子……我一惹她不顺心，她转头就给我儿子难受。

刘娟: 这种小蹄子还得梅姐收拾啊，她家媳妇在她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姚红: 可不嘛，我弟媳被梅姐调教完，到现在半年了，不也服服帖帖的你家这个，就是欠收拾

江梅: 行了行了，都交给姐姐我放心，我有的是办法治她

......

噢。

有的是办法治我。

绿灯了。

我垂眸冷笑。

这个江梅，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到处当搅事精。

婆婆和这群邪恶老毒奶闺蜜个顶个的又蠢又坏，还全都听她指挥。

副区长的老婆啊……

我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快速在心底制定了新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