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

大娘，您这不在外头活蹦乱跳吗?谁关您了?

围观的人哄笑，疯女人却突然严肃起来，死死盯住人群中的一个人。

你凑过来，有一个秘密，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跟别人说

被推出来的陈警官皱着眉凑近，在听到女人的话后瞬间变了脸色。

1

门铃响起时，夏薇正对着满沙发昂贵的婚纱出神。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为首的年轻警官亮出证件。

市局刑侦支队，秦川。这位是陈警官。关于十一年前范家坳的案子，有新线索。你母亲王宋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恢复正常了。

夏薇心头猛地一跳，视线掠过反光的警徽一角。

这不是在做梦。

那个疯女人，醒了?

她强作镇定引客入座，抱起婚纱走向主卧。关门瞬间，隐约听到陈警官压低的声音。

啧，这小姑娘现在混得是真好啊

再出来，两人已经恢复了刚刚的冷峻神情。

夏薇脸上写满忧虑，秦警官，我妈妈……她真的好了?

王宋洁女士目前精神状态评估良好。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她提供了新证词，对当年案件的侦破有重大推动作用。需要你立刻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重新做一份详细的口供。

可是……夏薇蹙眉，摩挲着钻戒。

我早不是她女儿了，法律上，我跟她没关系。夏家才是我的家。

钻戒上的火彩刺眼夺目。

法律意义上的关系变更，不影响案件本身与你家庭的关联性。夏薇小姐，我想，有些话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你……你是在怀疑我吗，秦警官?

十年前，鲁警官不是已经彻底排除了我的嫌疑了吗?我当时才十五岁啊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小女孩现在，你们突然又要重新调查

就因为那个王……我疯了很多年的妈妈说了些什么?秦警官，你们是专业的，应该知道精神病人，尤其是刚恢复的病人，她的记忆和证词，可靠性有多高

她语速稍快，带着点被冤枉的急切。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疯女人歇斯底里、对着空气又哭又骂的狰狞画面。

她当时疯得不轻，你们还要相信她的话吗?

秦川面无表情，依法通知你配合调查。

旁边的陈警官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她，从栗色卷发到真丝家居服包裹的曲线，再到踩在地毯上的赤足。

那个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观察一件包装精美的展品，不，赝品。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你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

夏薇目光投向墙上她与周文在巴黎铁塔下相拥的巨幅婚纱照。她穿着梦幻的鱼尾白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警察先生，真的很抱歉，你们看，下周就是我的婚礼了。所有宾客、媒体都通知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们应该知道周家……所以婚礼之前绝对不能出差错能不能通融一下?等婚礼一结束，我立刻去警局找你们。

2

警队办公室，气氛凝重。

队长，查实了，手下汇报。

前天确实有个姓王的女人从青山跑出来。卷宗里十一年前范家坳过失杀人案，凶手王宋洁，就是她她说她不是精神病

王宋洁?秦川猛地抬头。

师傅提过，说是他从业以来最惨的现场凶手是精神病没判死刑……等等，她说她没病?

是啊，可精神病不都这么说?关键她赖在警局门口闹，十个人都拉不动

秦川眉头紧锁。

.....

青灰色的档案室里，刑警秦川翻看卷宗，薄薄的十几页纸，相较于其他案子确实过于简单了。

很快，他就发现了疑点。

十年前，范家坳。范强家发生惨案——范母（其名未知）被杀，手段极其残忍。

现场只剩下半张人皮、一罐肉泥、一把血刀。

当警察赶到时，王宋洁浑身是血，神志不清，朝带着毛发的人皮扑过去，疯狂地舔舐地上的鲜血，发出非人的嚎叫并且撕咬死者。所有凶器和尸体都有她的痕迹和指纹。

她当时嘴里含糊不清，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咒骂。

老不死的我杀了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走访和其女（15 岁）的证言，指向王宋洁因范母拒绝其改嫁及遗产矛盾过失杀人。

因律师举证其长期服用精神病药物，王宋洁逃脱刑罚，被送往青山疗养院。

......

秦川的师傅鲁明，是当年的主办刑警。

师傅，这案子……凶手真的只有王宋洁一个人?

秦川坐在退休老师傅鲁明家的沙发上，开门见山。

我怀疑凶手不是王宋洁。

鲁明缓缓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瞪大了双眼，嗔怒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然这个案子简单，但也是按照规范程序结案的你有什么依据?

现场不是还有王宋洁女儿吗?你为什么把她排除嫌疑了?

鲁明也没想到秦川会反问他，瞪大了双眼，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来来来，你告诉我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怎么杀人?杀完她懂不懂得处理血迹啊?

十五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见识?你还指望她懂得反侦察??别说处理那摊子血了，她恐怕连鸡都没杀过

他想起自己在警校里半夜看恐怖片吹牛逼，到了现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窘状，偏执地认为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个 15 岁的小姑娘可以做得这么干净?

于是更加笃定。

绝对不可能

3

鲁明的回忆——

这就是现场搜到的所有东西，地上有一把被擦干净血迹的菜刀，半张人皮瘫在地上，腌菜罐子里装着被啃食、搅碎的尸体，地面血迹基本已经被清除。凶手在处理血迹这方面很有经验，应该是个老手。

法医判断道，我擦去了手上残留的脂肪，问道:

嫌疑人都有谁?

排查社会关系后发现死者社会关系简单，嫌疑人是在场的王宋洁母女和范强的兄弟范伟。死者是王宋洁的婆婆，其子范强于五小时前死于医院。

范强家里养了一圈猪，前厅是猪肉铺，后厅有绞肉机和其他设备。

范强和兄弟范伟是合伙开店卖猪肉的，王宋洁是上班的，不过这些天因为范强的病情加重请了一周的假，所以王宋洁在案发当天都去了哪里还需要审查。根据她自己说的，是医院和家里。

把现场处理得这么干净，一个女人不可能做到

有人说曾看见范伟和王宋洁走得很近，关系亲密。

法医泼了一地的鲁米诺试剂，想要通过检测地板上的血迹来寻找线索。

地上的血迹虽然几乎都被擦干净了，但鲁米诺反应让罪恶无处可逃。

可没想到，王宋洁挣脱束缚朝人皮扑过去，疯狂地舔舐、吮吸地上的鲜血。她抬起头，满脸鲜血，一副杀红了眼的样子

等警方控制住她时，一切都晚了。

现场已经被破坏了。

我们根本没料到这个女人为了消除证据这么疯、这么狠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自以为处理干净了现场的血迹，血迹指向不明就没办法定罪。

她错了。

刀具上面有残留人血和她的指纹，腌菜罐子上面也全是她的指纹

通过人皮可以得知死者是她的婆婆范母（其名未知）。人肉泥和腌菜混在一起，技术无法检验，推测是范母的尸体。

其他刑警看见这个现场，有好几个都跑出去呕吐了起来，一个人感叹道。

这么狠?什么深仇大怨呐

哎呀，确实这家人是开猪肉铺的，杀人就跟杀猪一样媳妇比男人还悍

被警察传唤时，范伟还在几十里外的养殖场挑猪。

他和王宋洁母女被带到警局，审问室在冰蓝的灯光下更加阴森可怖。王宋洁被注射了镇静剂刚缓过来，脖子上挂着个苍白的脸，面目可怖。

由于死者是范母，而范强在案发前五小时已经在医院死亡，于是她们都有合理的杀人动机。

-嫌疑人 1

范伟是左邻右舍有名的不孝子，天天盯着自家那个老房子，指望着在拆迁之前范母早点咽气，好拿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

正巧范强患癌在医院里命不久矣，如果范母死了他就是唯一继承人

所以动机最鲜明

为了钱?我杀我妈?那我肯定要让别人知道这是我妈怎么可能把她……哎呦，搞成这个样子我是我妈奶大的，不干这种丧良心的事

后来一个猪肉店的常客证言，他卖给自己猪肉后就关了店门，转而去养殖场了，所以没有作案时间。

更何况如果是为了遗产，确实没必要把尸体弄得面目全非、分辨不出。

排除嫌疑。

-嫌疑人 2

王宋洁女儿，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绝对不可能一个人如此冷静地处理现场

既不符合实际也没有杀死奶奶的动机。

排除嫌疑。

-嫌疑人 3

王宋洁为了照顾癌症晚期的丈夫欠下高利贷，街坊邻居证言其与范母曾因变卖老房子还债、带着孩子改嫁缓解生活压力等事件多次发生争吵。

且范强生前与范伟一起经营猪肉铺，王宋洁经常帮忙，十分熟悉放血、绞肉等杀猪过程，与现场干净利落的处理方式相吻合。

与死者有过多次争吵，具有虐杀尸体动机。

医院导诊台接待证言王宋洁约案发前四小时离开医院，随后不知所踪。

从范强死后到警察赶到现场五小时的时间间隔，具有充分的作案时间，没人知道她那五个小时去了哪里。

无目击证人证明其有不在场证明。

故嫌疑最大。

-结案

此案死者社会关系简单。

由此可断，杀人凶手系范母儿媳妇王宋洁。

案件过程系王宋洁与范母发生争执后，王宋洁用菜刀追着她砍，后将其用绞肉机碎尸灭迹，还没彻底清除尸体就被邻居发现并报警。

回忆结束——

秦川没再争辩，但他心里的疑团更大了。

一个能把血案现场处理得让老刑警都叹服的干净，一个能从泥潭爬到云端、十五岁就考上顶尖大学少年班的女孩……

真的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吗?

他不能像师傅一样，再轻视她了。

只是一个十五岁少女吗?

十五岁少女杀人后冷静地处理尸体?

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秦川不知道王宋洁和夏薇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决定去青山疗养院，会一会那个醒来的疯女人，也查查那个不普通的小姑娘。

4

秦川的造访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夏薇心神不宁，强烈的预感让她无法安心待嫁。

她以探望母亲为由，独自前往郊外的青山精神病院。

在探视室，她见到了苍老憔悴的王宋洁。

王宋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时，她紧紧抓住夏薇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痛苦和哀求，反复低语:

血……好多血……啊——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是你

躲在暗处的秦川如幽灵般出现，厉声追问:

谁不是你杀的?说

王宋洁被他吓得一哆嗦，眼神瞬间涣散，又开始胡言乱语。

王宋洁隔着铁栏死死抓住夏薇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声音嘶哑:

放我出去我要告诉他们真相是我女儿是我女儿杀的

夏薇看着被抓破的手腕，听着护士们小声议论。

原来王宋洁看到夏薇订婚的电视新闻就发狂地喊。

是我女儿杀的放我出去她不能结婚不能结婚凭什么她比我过得好凭什么都是你害得我都怪你毁了我

她一周前曾经逃出去过，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最后是警察把她送回来的。

夏薇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这个疯子，真的要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