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回去的说说

表妹用我的抚养费买燕窝时，我在地下室啃着发霉的红薯；

表妹扇我耳光害我毁容时，妈妈却只心疼她的手疼不疼。

后来，妈妈怕我嫉妒表妹，干脆和我断绝关系。

直到她车祸失去双腿，而我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月月，办休学来照顾妈吧……妈这次一定补偿你。

1

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

胡娇娇，也就是我的表妹，诬陷我偷了她的手表。

趁我不在，她带人偷偷翻了我的书包和桌子。

我的座位上一片狼藉，精心做的笔记也被她的那群小姐妹踩在脚下。

我出现的那一刻，胡娇娇猛地冲过来，掐着我的脖子，红着眼，朝我大吼:

顾青月，你这个小偷说把我的手表藏哪儿了

我被她掐得喘不动气，用尽力气把她推到了地上。

她还想爬起来揍我，一旁的同学见状不妙，急忙把我们拉开。

其中一个男同学不满地指责我:

班长，你快拿出来吧，那个手表是青月爸爸留给她的遗物

是啊，你偷什么也不能偷那个啊你穷可以跟我们借啊但不能去偷啊

该不会已经被卖了吧，我昨天去办公室还看到班长把亏欠的班费补交了。

班里的同学也附和着，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就给我定了罪。

我感觉浑身都在发冷。

同窗三年，我自认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甚至还浪费自己的学习时间给他们补习。

可是他们竟然是一直这么想我的吗?

我没有偷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

我看向他们，大声地开口。

人群寂静了几秒。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呵，谁不知道监控最近坏了啊

坏了?什么时候坏的?

我真的毫不知情。

一股无力感突然席卷全身，我攥紧了拳头，一遍遍地解释。

我没有偷胡娇娇的手表，班费是我私下里给初中生补习赚来的。

可是没有人信。

顾青月，你少在那里狡辩了

胡娇娇扬起头，走在我面前，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她手上的蝴蝶项链划伤了我的脸，一下子就沁出了血珠，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就是个惯犯小时候还来我家里偷苹果

无数道嘲讽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几乎要把我射穿了一样。

我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出话。

因为她说的，我偷了苹果，是真的。

妈妈和爸爸离婚后，我就被妈妈赶到了地下室。

那时我才 10 岁，她一个月只给我五块钱，我每天都吃不饱，只能靠在路边捡一些瓶子赚钱。

后来她五块钱也不给了。

那天是胡娇娇生日，她邀请了很多同学来家里玩。

我妈破天荒地让我上了楼，当时的我满心欢喜，以为她终于想起了我。

可没想到她叫我上去，只是因为胡娇娇想玩过家家，但缺一个人扮演仆人。

我不想演仆人，但看到我妈不满的神色，我还是穿上了围裙。

胡娇娇让我喊她公主。

一会让我跪着擦地，一会让我给她端茶倒水。

那天我没有吃饭，又累又饿，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可好巧不巧被胡娇娇看到了。

她大声说我是小偷，而她的朋友听到声音后也出来看我。

我妈气极了，夺过苹果扔进了垃圾桶，把我赶下了楼。

我至今忘不了她们的眼神。

轻蔑、厌恶、鄙夷。

就和现在一样。

我站在那里，犹如被冰封的木雕。

直到有人叫了一声，说老师来了，我才突然清醒了过来。

2

办公室里。

医生给我擦拭着伤口，一脸惋惜地说: 可能会留疤

下一秒，我妈就匆匆推开门进来了。

她进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胡娇娇搂在了怀里。

我的宝贝娇娇，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妈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

顾青月偷了我爸给我的手表不承认，还把我推到了地上。

胡娇娇指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

大姨，我的腿好疼

我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跳不了舞了?

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听得人忍不住把心揪起来。

可我没有错过她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狡黠。

我妈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我走到她们旁边，嗫嚅着唇瓣刚想解释，我妈就把手里的包狠狠砸在了我的头上。

顾青月，你这个恶心的下贱东西，你怎么敢的?

她看我的眼神极尽冰冷，好像我是她的仇人。

我……我不是故意推她的，她也打了我……

我使劲攥着衣角。

我妈转头问胡娇娇: 你打她了?

是，但我是一时情急才……

胡娇娇神色一慌。

她话还没说完，我妈就拿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

娇娇啊，打的时候手疼不疼?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妈。

一股热流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一旁的班主任惊呼一声，让校医赶紧来处理一下。

孩子妈妈，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老师，不用调查了，手表肯定是顾青月偷的

她爸就不老实，背着我偷人，这孩子肯定是遗传了她爸的基因，从根上她就烂了

我妈冷冷地看着我。

我僵在了原地，心痛到好像已经麻木。

明明校医说了，胡娇娇只是擦伤，可我妈还是坚持要带她去大医院检查一番。

临走时，她看着我留下一句话:

要是娇娇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完了

说完，她又对着校长说:

这个事情必须要给我们娇娇一个说法，不然你们就等着被我告到底吧

她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曾经，她也是站在我面前，像鸡妈妈一样，张开翅膀把我护在身后。

只不过现在，那个被保护的对象已经变成了胡娇娇。

3

我妈在医院里陪胡娇娇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已经解释了无数遍，甚至已经熟练到能像背课文一样脱口而出。

可几乎没有人相信我。

教室里的监控坏了，他们就查了走廊里的监控。

但那个监控只录到放学后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其它的什么也没录到，可她们似乎已经默认了我就是一个小偷。

她们说: 孩子，我们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去偷的，你就把表拿出来，去道个歉又能怎么样呢?

可我根本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道歉?

她们对我的评价从是个清北的好苗子到学习好有什么用，人品不行也白搭

只有班主任，她摸着我的头，说相信我。

她对她们说: 没有确凿证据，就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学生，枉你们还是老师呢知识多有什么用，没有师德也不行

她还不许我们班的学生讨论此事，散播谣言。

可胳膊毕竟拧不过大腿，校方需要给我妈一个交代。

我最终还是被逼着在演讲台上做了检讨。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念稿子，大腿侧已经被我捏到青紫。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台下，胡娇娇笑得一脸灿烂，她朝我做了个口型:

活该

4

我不知道怎么就把生活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曾经我也是妈妈和爸爸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可自从爸爸出轨后，这一切就变了。

那天妈妈拿着离婚证回来，流了很久的眼泪。

小小的我上前抱住她，说: 妈妈，我会永远爱你，爸爸做错了事，我们就不要他了。

她恶狠狠地推开我，瞪着我，说我是拖油瓶，什么用也没有。

当晚我就被赶去了地下室。

第二天，妈妈把表妹从乡下的外婆家里接了回来。

她搂着表妹，说她现在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表妹。

她把厌恶留给了我，把原本属于我的爱都给了表妹。

表妹跟别人炫耀从国外买的新书包时，我还在为了要买五毛钱的红笔发愁。

因为没有钱，以前的文具用完之后，我都是趁着值日的时候，在垃圾桶捡些别人扔掉的铅笔头子用。

表妹跟同学说她的书包五百块钱，可那时的我连五毛钱都拿不出来。

为了挣钱，我放学后会去捡瓶子，有时候也会替李伯伯看摊子。

那天我交完书本费就没钱买饭了，可我实在太饿了，于是准备去市场碰碰运气。

我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垃圾桶旁找到了几个长毛的红薯。

我都抱回了地下室。

那天的红薯虽然煮得有些硬，但却很甜，我吃了整整一个。

准备写作业时，我听到了妈妈回来的汽车声。

我高兴地跑出去迎接，却看到表妹穿着公主裙，挽着妈妈的胳膊。

她笑着说舞蹈老师今天又教给了她好几个动作，她都学会了。

而妈妈摸着她的头，笑着让表妹回家跳给她看。

好像她们才是真的一家人。

我很沮丧。

可却只能在心理安慰自己，或许妈妈只是太伤心了。

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个人太伤心，心里就会得病。

妈妈可能是生病了，等妈妈身体恢复了就好了。

这句话几乎是我那几年来唯一的动力。

无数个雷雨天，我躲到被子里，害怕得瑟瑟发抖，只能大声背课文来壮胆时。

我想，等妈妈身体康复了就好了，妈妈会抱着我给我唱睡眠曲。

合唱表演，老师说每个人的衣服都要干干净净的。

我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干净，结果却不知道冬天衣服不容易干，第二天只能穿着湿衣服去表演。

牙齿冻得打颤颤时，我想，等妈妈生病康复了就好了，妈妈会给我把校服洗得香香的。

妈妈和爸爸离婚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

可每年我都会在生日那天，在心底偷偷许愿。

每一次，我许的生日愿望都是: 希望妈妈早日康复，身体健康。

直到我 12 岁生日。

我捡了好久的瓶子，才终于换来了一块蛋糕。

那天我捧着蛋糕，想把第一口留给妈妈吃。

却听到妈妈对表妹说:

一想到她爸出轨，顾青月的血液里淌着那个人的血，我就恶心得不行

她说: 娇娇，你现在就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未来我所有的财产都是给你的，顾青月一分也得不到

我站在门外，手里的蛋糕啪地掉在了地上。

其实我很想冲进去问问她。

她恨爸爸出轨，连带着也讨厌我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既然那么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我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摔烂的蛋糕，轻轻吹了吹上面的土。

蛋糕很甜，上面还带着我最喜欢吃的草莓。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尽量吃得慢一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却越吃越咸。

5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地下室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

衣服、鞋子、获奖证书等等，乱糟糟地铺了一地。

我妈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高高在上地对着我说:

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今天你就滚吧

她旁边还站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胡娇娇。

妈妈，姐姐虽然偷东西，还推我，害得我差点不能跳舞，但我已经大方地原谅她了。

她晃着我妈的胳膊，假装替我求情。

我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我妈，把眼里的泪意一点点憋回去。

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我妈冷哼了一声，是你嫉妒心这么重，谁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对娇娇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对了，你可以去找你那个出轨的爹啊你可是他的种

她脸上浮现出一股得意的神色。

让他看看他的亲女儿是怎么偷东西打人的

我没有说话，低下头拿起自己的书包。

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吧嗒吧嗒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我挺直了腰板，没有再回头。

既然她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她了。

从今天起，我没有妈妈了。

我走时，只带走了两件东西。

一个是我的书包，另一个是我的日记本。

那日记本上不光写了日记，还记录了这些年我收到的所有的东西。

比如上周李伯伯给了我两个鸡蛋，花店的姐姐说为了奖励我给她搬花，给我买了整整一沓的本子。

还有刘阿姨，她给了我很多家里的旧衣服。

我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们对我的恩情。

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