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巷故人稀

结婚七年，他始终恨我当初给自己下药，引他入了圈套。

他跟我分居，七年来从未给我一个好脸色。

但凡与我之间的距离小于五米，他就会指着鼻子骂我恶心，甚至因为我，厌恶接近所有女人。

直到他认识了林余，一个跟我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子。

他带她回家，陪她旅游，给她做饭，生理期给她煮红糖水调理身体。

除了上床，所有应该属于妻子的待遇都给了她。

我终于死心，找到顾霄鹤的母亲: 最初撮合这段婚姻的人。

告诉她，我想离婚。

1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大以后要家族联姻嫁给顾霄鹤。

于是从幼儿园到大学，我从未和顾霄鹤分过班，就像所有青梅竹马那样。

他教我不擅长的数学题、给我带特意为我做的便当和甜品。

我和他一起参加比赛、在他疲累的时候照顾他，提醒他吃特制的营养品。

他不喜欢有外人在身边，于是我们互相陪伴度过了整个青春。

就连顾母也对我异常照顾，专门请了营养专家为我调养身体。

不料十岁时，与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舒家真正的大小姐找上门来。

她智商超群、漂亮大方，即使穿普通的小白裙和刷得发白的鞋气质也不输身着一身高定的我。

从此，我的日子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父母一改往日宠爱有加的态度，毫不犹豫答应真千金提出送我回原父母身边的要求。

朋友连我求助的电话都没接，再次打过去手机里就传来我已被拉黑的提示音。

真千金更是视我如死敌，坚持要将我送回大山——她用尽一切努力逃出来的地方。

早已病逝的母亲、侵犯少女却只判了 5 年的赌鬼父亲，她要我回去代替她成为父亲撒气的对象，认为这是我原本的命运。

这时，是顾霄鹤站了出来，要我留下来陪他。

舒顾两家是世交，舒家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赌鬼拒绝顾霄鹤的要求，终于得以留下。

真千金没能达到目的，气得发狂。

冷静下来，又不屑地笑:

再有感情的青梅竹马，也抵不上真金白银的商业联姻。

谁会想自己奋斗一生的产业落到外人手上呢?

她说得很对。

可就因为顾霄鹤，我避免了被送回大山的命运。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身边所有人都要我去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

按照顾母的要求，我搬进了顾家，学着更细致地照顾他、了解了他患有罕见的血液病。

也知道了我往后的新身份: 顾霄鹤未来的妻子，也是备用血库。

然后在二十一岁那年，在顾母的安排下，在顾霄鹤被下药后，给自己也灌了一碗，进了他的房间。

原因是，顾母让顾霄鹤娶我，遭到了他的强烈抵抗。

2

在顾母提出要他和我结婚之后，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不喝我煮的药、不让我触碰他，连看到我都会露出憎恶的眼神。

当我把刚熬好的滋补药膳端进他卧室的时候，他即使脸色苍白如纸，也狠狠将我推出卧室。

恩将仇报。

谁教你这样随便进男人的房间?不知好歹

看来你和你的生父一样，猥琐恶心。

这句话狠狠戳痛了我，那一瞬间，我仿佛能闻到我身上散发出劣质基因的酒臭。

顾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她只能使出了下下策。

喝药之前，顾母跟我详细分析了我和顾霄鹤的状况。

他有血液病，我的血液刚好与他适配，危险时能随时给他输血。

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不会愿意找一个身体不健康的联姻对象，她也不想让此事人尽皆知，否则就很容易让对手趁机搞事情。

而我，受过高等教育，懂药理和管理，又需要庇护。

她请我一定要留在顾霄鹤身边，相信我和他多年青梅竹马的感情。

我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那药性凶猛而炽烈。

在药物的驱使下，我全身滚烫，按照身体本能紧紧抱住他舍不得松手。

他也没好到哪去，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想要推开我，却反被我搂住腰，一句你不会不行吧?

让他的理智彻底破碎，反身欺压了上来。

进入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顾霄鹤从未碰过异性的身体动起来毫无技巧，粗暴而又野蛮。

撕裂一般的疼痛从下体传到指尖。

我后悔想逃，却被他扣住双手按在头顶，不顾我满脸的泪痕肆意冲撞。

或许顾母也知道顾霄鹤自制力强，更对我没有丝毫感情，给他下的药量更大些。

直到天蒙蒙亮，我在药物和身体的双重刺激下昏了过去。

3

第二日，我们在王妈做好早饭的消息提示音声中转醒。

顾霄鹤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指尖攥得泛白，看着我的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茫然和悲痛。

最终，这些情绪都化成了厌恶。

滚出去，现在。

看着顾霄鹤通红的双眼，我用尽全身力气解释: 不是我下的药……

可无论我怎么说，顾霄鹤都只会重复一句出去。

如果你不走，我就喊王妈进来拖你走。

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迫狼狈地赤足站在了床边。

即使别墅里的工作人员不会上楼。

但带着凌乱的头发和满身红痕赤裸着站在走廊上那一刻，我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

从顾霄鹤房间到我房间的那五十米，仿佛变成了上学时的长跑测试一般折磨人。

我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用手遮住隐私部位。

那一刻，我才真正从舒家千金的壳里被扒了出来。

我不是顾氏受人尊敬的特助，也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千金。

心里的遮羞布被顾霄鹤连同身上的衣服一起，被扔进了垃圾桶。

在被验出是假货赶出舒家的这三年里，我一直将顾家当作是自己的家，现在才明白，这是顾霄鹤的家，不是我家。

我甚至要感谢顾霄鹤，没有就这样把我赶出大门。

这件事后不知道顾母用什么胁迫了顾霄鹤，他和我走进了民政局的大门。

之后，我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但勉强相安无事，这种情况维持了快一年。

直到顾母在家庭聚餐再一次提起了要孩子的事情。

顾霄鹤一听见这话就勃然大怒。

他把手中的叉子狠狠扔在面前的盘子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顾母依旧端坐着，淡定地吃着盘子里的意面。

我却不敢不找他。

整整一天，顾霄鹤信息不回、药和营养餐也没吃。

我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找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问了所有的朋友，除了冷嘲热讽一无所获。

深夜，当我再一天拖着满身疲惫带着公司资料回到别墅办公时，顾霄鹤终于回来了。

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放松和愉悦。

这次分享会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收获。

他身旁的女孩笑容明艳，眼神坚韧而自信，大大方方地回应: 我也第一次遇到这么志趣相投的人。

我这才明白，顾霄鹤独自去参加那个办得无比潦草的创业分享会了

他手机关机，不想接我的电话，准备徒步走回来时，是女孩骑小电驴将他送了回来。

分享会的地址离公司很近，但顾霄鹤还是给女孩报了别墅的地址。

别墅大门到家门口的距离很近，可他们却走了很久，直到站在家门口也不愿意分开。

顾霄鹤和女孩讲市场、聊国际情况、聊行业未来发展趋势。

女孩和他聊自己故乡小镇的风土人情、地方特色。

从小寡言的顾霄鹤和她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我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静静地听着。

最后还是准备离开的顾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眉头微蹙。

不知是想给顾霄鹤脱敏还是给女孩一些警告，她重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耽误公司的事就算了，刚新婚还这么晚回来，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闻言女孩脸上的笑容滞住，但很快恢复如常: 祝你新婚快乐呀

快进去吧，别让你太太等着了。

顾霄鹤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

我不会和她生孩子的。

恶心。

能设计男人和自己上床的人，谁知道生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孙子。

4

从小一起长大，如今他却觉得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吗?

一瞬间我如坠冰窖，脑子里只剩茫然。

随后他温柔地看向身旁还戴着电瓶车头盔的女孩，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你怎么头盔都没摘。

顾母扫了一眼气氛已经变得过于暧昧的两人，冷冷转身回屋。

接着，我的手机叮咚一声。

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顾母刚发来的信息: 下楼。

我看着楼下也一起进屋的两人，犹豫半晌，还是带着顾霄鹤今天耽误的文件下了楼。

顾总。今天有三份资料要您……

顾霄鹤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移开了目光。

他扯过我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力道有些大，锋利的纸边险些割破我的手指: 今天休息一天，不要来打扰我。

倒是他身边的姑娘一直盯着我看: 这就是夫人吗。

夫人和我长得好像呀

女孩名叫林余。

她说得没错，眼前的少女与我有六七分相似。

顾霄鹤闻言冷笑一声: 虽然脸长得像，但你和她不一样。

你不会给男人下药，你干净。

她脏，自己下贱，还要祸害别人。

不用理她，晚上冷，今天就先住在这里吧。

虽然我已经知道顾霄鹤不会给我留面子，但听到这句话，一股委屈和羞耻感还是哽在喉头:

不是我下的药，你有家里的监控权限，你可以查……

这番话我说了一年，但这次，我还是再一次拼尽全力地解释: 我当时一直在工作，王妈也不可能听我的话，我没有任何机会去下药。

但依旧没人听我说什么。

顾霄鹤叫来管家，让他给林余打扫出一间客房，嘱咐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个月，林余都住在别墅里。

世界就像要让我明白我有多不自量力一般，日日都能看见顾霄鹤对林余的百般照顾，是我二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体贴。

我的委屈和声嘶力竭仿若空气，无人在意，彻底被撕下了顾家女主人的遮羞布，变回了恬不知耻的借住者。

就像找回真千金后，寄居住在舒家的那段日子。

其实林余住进这个家的第一天，我就查到了她的所有资料。

和我本该成长的那个家庭相似的生活环境:

赌博的爸，吸毒的妈，超雄的弟弟，不得不捞的她。

那些小老板和花花公子心甘情愿地给她花钱，她也从不吊死在一个老板身上，不断地在有钱男人间游走。

从乡村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城市里，顾霄鹤，是她能接触到的最顶尖的人了。

憋了两个月，思虑再三。

我还是将准备好的营养餐和文件一起放在了顾霄鹤的办公桌上。

顾霄鹤却只是扫了一眼，就将东西都扔了出去。

谁还敢吃你碰过的东西?

不要再给我送礼，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留下你。

出去，不要再进我的办公室。

饭盒砸在地上，汤汤水水溅在我裙子上，污了一大片，也打湿了那份林余的资料。

在我蹲下身去捡资料和饭盒的时候，林余拎着保温桶从我身边走过。

饭菜的油香味和她身上的香水味卷在一起，让我有些反胃。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资料和狼狈的我，踩着小皮鞋轻快地绕过。

走到顾霄鹤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霄鹤，舒小姐的裙子和小狗都脏了，我帮她去楼下买一件新的吧?

现在下面都是人，要是这样出去太难看了。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顾霄鹤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

他话中有话地回应: 不用管她，她脏就脏了，你干干净净的。

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

后面的话被林余顺手带上的大门挡住，外人一句都听不见。

我忽然觉得好笑:

顾霄鹤已经接手公司数年，若是他想，又怎么会查不到?

不过是不想看罢了。

他愿意无条件相信她，却死都不愿意听我解释一句。

或许离婚才是我和顾霄鹤之间最好的结果。

5

离婚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雨后的野草一般疯涨，怎么除也除不尽。

一个月后，我来到了旧宅。

我告诉顾母，我想离婚。

顾母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刚送到的高奢项链: 为什么?

我实话实说: 继续维持这段婚姻，您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孙子了。

与其让我这个顾霄鹤连尊重都做不到的妻子去百般努力，还不如为顾霄鹤换一个妻子。

现在就有一个最好的选择，就是林余:

顾霄鹤会为了林余，戒掉熬夜的毛病，只为了第二天早上能早起半个小时为她亲手做一顿早饭。

他会亲自下厨学林余爱吃的江西菜，即使被呛得咳出了眼泪也笑着把菜喂到她的嘴边。

他会陪着林余去旅游，看朝阳和落日。

即使公司再忙，每周也会挤出一天来陪她逛逛街、打卡网红店。

因为有了林余，顾霄鹤变得阳光了许多。

这对他的身体健康也是有好处的。

听完我的话，顾母并不在意。她放下手中的项链: 囡囡，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嫁给霄鹤吗。

因为我的血型。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顾母闻言却摇摇头: 不止如此。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算是你半个母亲，我能看出来，你善良、勤奋、有耐心。

也能看得出来霄鹤是对你有感情的。

你说他给林余做饭，但其实上学时他给你带的早饭和便当，也都是他早上起来自己做的。

在知道你出事之后，他急得不行，调查了你原生家庭的状况之后毫不犹豫地就去你家为你说话，坚决不同意你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

我知道，有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能好好对他、包容他、爱他。

可林余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

阿姨知道你喜欢霄鹤，阿姨也喜欢你，有我在，林余绝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我知道顾母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我真的不想和顾霄鹤互相折磨了，我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他什么时候会对我好。

这么多年，我一直怕自己出意外。

因为舒总知道了我生父对舒小姐做的那些事后，极其憎恶我和我生父，霄鹤也恨我和他结婚。

万一有谁想帮他们解决我这心头大恨，霄鹤的血怎么办呢。

所以这些年来，我定期给霄鹤存了血，这样即使我走了，霄鹤也不用担心出意外不能及时输血。

说完，我看见顾母的眼底有些许动容。

她放下手中的钻石项链: 你是个好孩子。

如果霄鹤同意，阿姨愿意让你们离婚。

有了顾母的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霄鹤听见可以离婚，不高兴地放鞭炮就不错了，怎么会不同意呢?

不料顾霄鹤却不同意，他手中的报表被捏皱了边，坚决不同意: 不可能。

你把我当什么?想结就结想离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