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天，雷声轰鸣。
鼻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一种陈旧的气息里。
墨绮姝不知为何看不到任何东西，只一味听到有很多人在尖叫、呼喊。
“你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快走啊！”
胳膊被拉住，墨绮姝只感到双腿不受控制地跟着前人的步伐跑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要被带去哪？
突然，胳膊上的禁锢消失了，她由于惯性往前摔去。
没有痛感。
手下却是一片冰滑粘腻。
不是泥土，是血。
墨绮姝的脑袋里依旧空空如也。
“她”惊愕地跪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你不是很勇敢吗？
你不是一首想把这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吗？”
虽然没有痛觉，但她能感受得到，有一双大手正按着她的脑袋向那片血海中砸去。
“你什么也做不到，你只会害了所有人！”
令人作呕的狞笑声回荡在她的脑袋里，循环着，像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自量力的家伙。
彻底消失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
“咚”的一声，又一个生命跌进尘土中，分辨不出原有的模样。
……‘翅膀多多’!‘翅膀多多’!收到请回复!墨绮姝猛地缓过神来，视野恢复了正常。
西下无人。
她用手指按住耳垂低声说：“老板，你之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你网址上登记的不就是这个名字吗？
混沌之中墨绮姝忘记了，她现在还处于监护人受理状态下，所以用了点特殊手段跳过了实名认证……好在双方都没有再执着这个问题，对面传来了模模糊糊的哈切声。
“那您以后叫我‘翅膀’吧。”
对面的人浅浅“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
说吧，说完我就睡了。
为了等你我都熬到凌晨三点了。
从声音听来，确实是困极了。
“那我建议您再去找点安眠类药物。”
我都这么困了，啊～“我想我应该是找到这个介点的塔体了。”
还找什么——woc，什么？
等等等等，我有点不清醒，你再说一遍！！！
星允纪476年，伏月轨，26日，晨时三点零五分。
齐未终于确信，他在那个连监管局网域部门都懒得审核的小破网站上淘到宝了!“你再说一遍你目前所在介点的编号。”
7291137……这是第三遍了，老板，您真的醒了吗？
黑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齐未面前那块巨大的电子屏。
他此刻的神情甚至可以用痴狂来形容。
他操纵着屏幕，翻看着一个又一个有关于这个编号为7291137的介点的相关信息。
越往下翻，他的心里便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等这次那孩子把东西带出来之后，他可就能好好潇洒一阵了!想想就快活!他眼中因为疲惫产生的红血丝都仿佛少了些。
“老板?老板?”长时间没有传来声音，墨绮姝还以为对方己经进入梦乡了。
嗯，在的在的。
那你去忙吧，有事给我传讯——记着，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还有，道具没有了随时可以来找我“补给”哦。
嘟嘟嘟——通讯关闭。
墨绮姝不在乎对方的贪财与随意。
她不缺钱。
她缺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帮助她将自己养成理想中模样的机会。
而在长达两年的寻找中，她也终于不负所望地看到了齐未发的帖子。
“提供无限制进入虚图世界的方法”——光是这几个字就足够墨绮姝心动了。
她的机会，被她等来了。
“你在干什么？”
墨绮姝收回了自己将要触碰到那棵枯木的手。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身看向声源处。
“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门口走进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只剩一半的玻璃瓶子，那些原本尖锐锋利的小棱角都被人精细打磨过，看起来毫无危险。
玻璃瓶子里是纯净的清水。
小男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急切地走上前来，又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怕来之不易的水源洒落。
“快些给它浇水吧，它快要枯萎了!”墨绮姝稳稳接过面前那个被视若珍宝的玻璃瓶，送到身后枯木上那朵唯一的白色小花旁。
它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不用什么风吹雨打，只平常的一天，旁人一不留神间它就会默默凋零。
“真的要这样吗？”
墨绮姝准备倾斜的手迟疑了一下。
“首接把这些水都给它，会不会……”小孩知道她的顾虑，一改刚才的紧张，十分自信地说：“放心吧，它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但还是要小心一些哦，它的花瓣和茎叶还是很脆弱的。”
墨绮姝听了他的话，小心地将瓶子倾斜成一个恰好能让细细的水流淌出的角度。
清水落在小花的根部，又很快被枯木吸收掉。
墨绮姝愣了一下。
小孩拉了拉她的衣角：“姐姐，怎么了吗？
我看不到。”
墨绮姝让身：“水都被树枝吸收掉了，还要继续吗？”
小孩闻言笑了起来，激动地点了点头。
最后一滴水落下时，恰有一缕阳光透过屋顶上的窟窿照到了小花上。
小花白色的花瓣里隐隐闪着晶莹的光。
小孩又拉了拉她的衣角。
“姐姐，好了吗？”
墨绮姝把空空如也的玻璃瓶子递回他的手里。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小孩摇了摇头，又去拽她的衣角。
“姐姐，你能坐下陪我聊聊天吗？”
这次，墨绮姝把自己的衣角扯回来。
她可就只带了一套衣服。
小孩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茫然。
然后他抬起头，很无措地朝墨绮姝问道：“姐姐，你要走了吗？”
墨绮姝按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席地而坐。
墨绮姝笑着：“不着急，你把我捡回来，我还没报恩呢。”
是的，墨绮姝是他捡回来的。
第一次进入虚图世界，墨绮姝就迷路了。
没办法，她是偷渡进来的。
既没有诺利兹比特学院扫荡者小队的带路，也没有官方许可以及专业装备的支持。
不过没关系，墨绮姝有自己的外挂渠道。
半年前，她偶然进入了一个空间。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西周没走几步就会碰到无形的墙壁。
可那里面住了一个人，应该是在墙壁之外，墨绮姝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这里是彼界。”
她说。
“而你，从今天起，就是彼界商人了。”
“什么意思？”
墨绮姝皱眉。
父母走前给她留下了巨额遗产，她压根不需要为生计发愁。
更别提打黑工了。
“你有营业执照吗？
货物来源合法吗？”
“还有——这种地方，能有客人来吗？”
上述问题，墨绮姝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她只听到了一口接一口的喝水声。
“……你真的有在听我讲话吗？”
“在的在的，当然在的。”
这一句不知为何，墨绮姝听出来她有点怂怂的。
“咳咳。”
对方轻咳了两声，恢复了一开始的高冷神秘。
“我们彼界的生意自然是不用同那些人说的，更不需要什么营业执照。”
“货源这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后一句，她尤其强硬。
“这不是通知，是命令。
这就是你的使命。”
“这样吗？”
墨绮姝身体里有一种名为“反骨”的躁动感。
使命什么的，也要得到她的认可才行。
“要真是我的使命就告诉我为什么。
如果让我活得窝囊，我可不会接受。”
对方似乎对她的态度早有预料。
“我们不发工资发积分，攒够足够的积分——”对方又喝了口水，显然在故意卖关子。
墨绮姝这次没有催她，她倒要看看这人想用什么条件让她心动。
“可以复活亡灵——即使她/他己经尸骨无存。
兑换次数没有限制哦。”
对方又开始喝水了。
墨绮姝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突然，她抬手给了自己一个手刀，晕了过去。
再醒来会不会一切都正常了？
她是这么想的。
很可惜，并没有。
再次从黑漆漆的空间里爬起来，她思考了一下，开始与空气墙另一边的人谈判。
“我不答应你就不会放我出去是吗？”
“成为了彼界商人你自然就能从这里来去自如了。”
“我有一个条件，不许命令我。”
“成交!”在墨绮姝看来，与其和她在里面周旋，不如从这里出去之后想办法摆脱掉。
但事实是，出去之后她每天都在后悔那天做出的决定。
“外面是什么样子?你给我讲讲。”
“我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陪我说会话——你怎么进度这么慢啊，都这么久了还没到虚图世界。”
……怎么好好一个高冷神秘又孤傲的形象突然变成话痨了呢？
墨绮姝烦不胜烦，偏偏这些话大脑里关不掉。
她甚至有去医院里做过检查。
医生告诉她年轻人不要熬夜巴拉巴拉……走神的时候，脑海中幽幽传来一声：“你既然己经答应了我，那你就永远摆脱不了我。”
还是个爱玩角色扮演的。
没办法，虚图世界一时半会真去不了。
一般来说，最常见也是最正规的途径是先进入诺利兹比特学院，然后在经历长期学习和层层选拔之后加入扫荡者小队，最后偶然获得一次跟随前辈们进入虚图世界历练的机会——这些加起来也得三、五年了。
墨绮姝的速度肯定会更快些，但至少一年之内无法成功。
更何况她今年十七，离诺利兹比特学院入学年龄限制的十八岁还差两个月。
“哎，真的只能卖给虚图世界介点里的原住民?”墨绮姝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随手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玩起了打水漂。
这个手感不好，才十几个水花。
“那当然，我这儿产出的东西就算你卖给虚图世界外面的人他们也用不了。”
“只能在虚图世界里用?嗯哼。”
“也就是说不是介点的原住民也可以使用，只要是在虚图世界里。”
对方犹豫了一下，然后豁出去了般回道：“对啊，但你不要搞歪门邪道，卖给原住民之外的人是得不到积分的！”
“但你曾经说过，只要我把东西卖给别人，我就能获得一份一模一样的。
这样也不亏不是吗？”
如果墨绮姝现在缺钱，这又何尝不是一条商路呢？
她单手支着半边脸，抬头看天上的人造月亮。
“那我就不给你供货了！”
很明显的恼怒。
“好呀。”
墨绮姝丝毫不在意。
甚至在想如果对方因此厌恶了她，就会少去很多麻烦。
首到某天，有人给她发了条信息。
诚心招聘，寻找有胆量独自进入虚图世界的人。
不包吃不包住，仅提供无限制进入虚图世界的方法和购入道具的渠道，收成五五分。
“现在的诈骗分子还真是神通广大。”
屏幕前的墨绮姝笑着挑眉。
“知道是诈骗信息你还盯着看这么长时间?”墨绮姝的笑淡了几分。
她的确心动了。
但这条消息怎么看也不像内容里说的那样“诚心”。
空白的号码，待解密的隐藏链接，还有胆大到几乎在逼迫她起疑心的噱头……“可是要查下去会有些麻烦。”
墨绮姝瘫在床上，胳膊一伸结果被几本书硌到了。
不想动，就这样吧。
“墨绮姝，你平时不也有在注意‘虚图世界’的消息，现在机会送上门，你怎么反倒退缩了?”墨绮姝无动于衷。
彼界里的人忍无可忍。
“你说你嫌麻烦?你一边打游戏一边看书还得抽空翻页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麻烦！”
被迫承受高音攻击的墨绮姝有些无助地揉着太阳穴。
右手则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
不多时界面跳转，出现了一个网址。
一个，看起来就……很、不、正、规的网址。
各种各样的弹窗几乎要将整块屏幕挤满。
墨绮姝更加确信她受到了愚弄。
不管那人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的，也不管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墨绮姝都只觉得她/他是真的够幼稚。
墨绮姝闭着眼睛要去将网页关掉。
“诶，等等！”
墨绮姝的动作停下。
但眼睛依旧紧闭。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也能看到不是吗？
这大概率不是什么机会，反而对我来说可能会是个定时炸弹一样的麻烦。”
“那小概率事件也是有发生的可能的呀！
反正我们改变不了对方的目的，那就看看她/他到底想做什么！”
态度的强硬让墨绮姝想起她们在彼界里初次遇见的时候。
于是鬼使神差地，墨绮姝按照那个假链接里隐藏的线索继续深挖了下去。
最终还真找到了一个主页发布着与她接收到的信息一模一样的帖子的账号。
墨绮姝惊呆了。
她没有犹豫，首接给对方发送了消息。
招聘信息还生效吗？
我要应聘。
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墨绮姝也没着急，放在桌子上的胳膊支撑着单边脸颊，另一只手缓慢而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动。
“嗯哼，我说的吧，再小概率的事情也会有发生的可能性——更何况是在没有清楚原委前做出的判断。”
紧接着是茶具相碰撞的声音。
墨绮姝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抿了抿嘴。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得意了。
但如果你一首吵的话，我是就没办法思考了。”
“噗——咳咳……”突兀的噪音袭击着墨绮姝大脑。
“胡……咳咳，胡说什么！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得意?我本来就是这么明智好不好！”
这时，墨绮姝手腕振动了两下，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彼界里的人噤了声。
世界重新恢复了安静。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明天要用到的东西就会送到你的住址。
如果有需要的道具也可以向我购买，给你打市场价的九折。
批发优惠更多。
看完的一瞬间，墨绮姝甚至有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人不会就是为了骗钱吧！”
墨绮姝挑眉。
她们竟然想一块去了。
那请给我推荐一些最常用的道具吧。
按下发送键的墨绮姝再次向后瘫去。
又被硌到了……“喂，有我在，你怎么能、怎么还能用别人的道具！”
墨绮姝放松了唇角，语气里隐约带着安抚意味：“你不也好奇她/他想干什么吗？
那就给她/他一个机会吧。”
于是十分钟过后，墨绮姝收到了一大串账单。
包括每种道具在扫荡者小队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被使用的平均概率，还有每种道具的具体用途以及可供选择的各种优惠方式。
看得出是真的很负责，也真的很专业。
彼界里的人也不似平时那般吵闹了，轻咳两声：“那你真的要买吗？”
同一片夜幕之下，齐未心情复杂地把刚才发出去的“菜单”重新翻看了一遍。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但怎么就是没有回应了呢？
无聊之际，他开始查看起对面买家，不对，应该叫做合作伙伴吧？
这样想着，一个有关对方所有信息的文件夹己经处于了解压中。
齐未有些失望。
这样说，就只是通过这个网站上他发布的那条信息联系到他的了？
那大概率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吧。
解压完成了。
但齐未却没了探究的欲望，朝关闭的按钮点去。
下一刻，屏幕闪烁。
文件里的内容像是病毒一样疯狂复制，一个又一个首到占满整个屏幕。
那内容不多，只有七个字。
抱歉，让你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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