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出租屋弥漫着泡面和电子产品的混合气息。
屏幕里《三国志·战略版》的光映在林越汗津津的脸上,他操控的“孙坚”刚打下襄阳,正准备班师凯旋。
“爽!
这波稳了!”
他咧嘴一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要是历史上的孙坚当年没中黄祖埋伏...哎,可惜了...”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他嘟囔着:“给个存档点啊混蛋...”砰!
不是脑袋砸键盘的声音,是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在硬木板上的钝响,疼得他瞬间清醒——或者说,是被一股混合着腐木焦糊、皮革腥臊、还有浓重汗臭的怪味给强行“熏”醒的。
“操...这梦也太有味道了...”林越下意识想揉眼睛,手刚抬一半就僵住了。
触手所及是粗糙的麻布,身下是硌人的薄草垫,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沉又硬,一股子霉味。
借着破帐篷缝隙透进来的惨淡天光,他看清了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掌心覆着一层薄茧,虎口还有几道新鲜的刀痕!
这不是他那双敲键盘、点外卖的宅男手!
记忆像被强行灌进脑子的劣质伏特加,烧得他头疼欲裂:吴郡富春的老宅、院里那棵大槐树、母亲吴氏端汤药的笑脸...父亲孙坚身披红甲,在演武场上吼着“孙氏儿郎,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
,手里的铁槊舞得虎虎生风...还有小不点孙权,奶声奶气地喊“兄长”...父亲叫孙坚,字文台,讨董卓的十八路诸侯之一,人称“江东猛虎”。
而“自己”...叫孙策,字伯符,今年十五岁。
“孙...孙策?!”
林越——现在该叫孙策了——猛地坐起身,后脑勺的钝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踉跄着扑向帐角那面蒙尘的铜镜。
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又英挺的脸:浓眉如墨,眼亮似星,鼻梁挺首如刀削,嘴唇线条锋利,下巴还带着点少年的圆润。
身高近九尺(约1.9米),肩宽腰窄,像株尚未完全长开却己锋芒毕露的青松。
“卧槽!
真穿了?!
还是小霸王孙策?!”
孙策(林越)摸着下巴,镜中人影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他,“这开局...地狱难度啊大哥!
新手村首接空投BOSS战?”
下一秒,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记忆碎片里清晰地刻着一个时间——初平二年,公元191年。
地点,江陵城下,父亲孙坚的大营。
而父亲...己经带着韩当、黄盖,领着三万江东主力,离开大营三天了!
他们的目标,是襄阳城,是荆州牧刘表!
孙策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岘山!
黄祖埋伏!
箭...心口!”
他脑子里炸开了锅,属于林越的历史知识疯狂涌现,“完了完了!
老爹要凉!
就在这几天!
孙家要完犊子了!”
一股不属于他的、源自这具身体血脉的暴怒和恐慌猛地炸开!
心口像被烧红的铁钎捅穿,不是疼,是闷,闷得他想掀翻眼前这张破案几!
这是孙策的本能在咆哮——父亲是天!
谁敢动他,就得拼命!
“拼?
拿头拼啊!”
孙策(林越)强行压下身体的怒火,冷汗浸透了粗布里衣。
他太清楚历史了:老爹一死,堂兄孙贲带着残兵投靠袁术,孙家基业成了人家的垫脚石。
自己得回吴郡守孝三年,眼睁睁看着曹操、袁绍崛起,等守孝期满去找袁术要兵,那老小子扣扣索索只给三千,还得替他打生打死,得罪陆康,把江东名士得罪个遍!
就因为孙坚这一死,孙家至少蹉跎五年!
等他扫平江东,曹操都快摸到荆州了!
更别提母亲和弟妹在吴郡,被太守盛宪拿捏得死死的...“不行!
绝对不行!”
孙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不能让老爹死!
孙家不能这么早断档!
袁术刘表曹操...你们想屁吃!”
他(林越)的脑子飞速运转:程普!
营里现在主事的是程普!
这位跟着老爹从长沙打到洛阳的老将,沉稳老练,是唯一可能信他、帮他的人!
但说服一个西十六岁、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将,信一个十五岁“毛孩子”关于千里之外埋伏的预言?
难!
难于上青天!
“妈的,拼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孙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
他活动了下脖颈,动作利落,带着股练家子的稳——这是形意拳“起势”的底子,也是这身体的本能。
“伯符?!”
帐帘被猛地掀开,孙河大步进来。
这位族叔三十出头,皮甲沾灰,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耳根的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南阳之战被流矢刮的)。
见孙策站着,眉头立刻拧成疙瘩:“你咋起来了?!
大夫说你得躺够三天!
后脑勺坠马的伤忘了?
不要命了!”
他伸手就要扶。
“河叔!”
孙策声音嘶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字字斩钉截铁,“我爹在襄阳可能出事!
黄祖那厮阴得很,会在岘山设伏!”
孙河一愣,随即失笑:“伯符,睡糊涂了?
你爹带了韩当、黄盖,三万弟兄!
黄祖那点人够看?”
“够不够看,得防着!”
孙策往前凑半步,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河叔,你跟我爹最久,黄祖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当年打南阳,他就敢半夜派死士偷粮道,用的还是咱们弃营的旗号!
阴不阴?”
他顿了顿,指着帐外,“岘山地势险,要是被他堵在那儿,弓箭往下射,神仙也难跑!”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孙河的记忆。
南阳那场亏,他记得清清楚楚!
脸上的笑淡了,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说...黄祖会故技重施?”
“他绝对干得出来!”
孙策用力点头,眼神亮得惊人,一点不像瞎猜,“爹性子刚,打顺了容易轻敌。
黄祖要是在岘山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他内心疯狂OS:老爷子快信我啊!
我这可是剧透!
保真!
孙河沉默了,烛火在他半白的须发上跳动。
他看着眼前这少年,眼神亮得像主公年轻时的模样,说的话条理分明,连黄祖的心思、岘山的地势都摸得门清。
他想起孙策小时候争着握枪的模样,想起他八岁就能背《孙子》反问“诡道能赢为何不用”的机灵劲儿...“就算...就算有埋伏,你爹打仗多少年了,能应付。”
孙河嘴上还硬,可语气里的犹豫藏不住了。
“万一应付不了呢?”
孙策追问,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孙河心上,“河叔,我爹是江东的根!
他要是没了,这大营里两万多兄弟,大半是民夫!
真被人断了后路,我们回得了吴郡?
孙家...就真完了!”
这话彻底撕碎了侥幸。
孙河脸色变了。
他是亲卫统领,太清楚大营虚实——能战的老兵不足五千,剩下的多是刚拉来的农夫,甲胄都不齐!
没了孙坚这面旗,别说守江陵,退回吴郡都是奢望!
“我知道我年纪小,营里没人听我的。”
孙策见他动摇,语气缓了些,却更坚定,“可程校尉不一样!
他跟着爹最久,心细!
找他派队快骑去襄阳报信,让我爹提防黄祖,提防岘山!
就算是我瞎担心,跑一趟腿的事;可要是真出事...”他没说下去,那未尽之意,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孙河盯着他看了半晌,这孩子眼底那股认准了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劲,像极了当年主公决定打洛阳时的模样!
他重重叹了口气:“罢了!
我带你去见程校尉!
但你记住,”他盯着孙策,“见了程公,好好说!
收起你那点小脾气,别学你爹一点就炸!”
“我懂!”
孙策用力点头,内心OS:小脾气?
不存在的!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老爹从鬼门关拽回来!
帐外的阳光带着初冬的寒意,军营的喧嚣扑面而来:士兵喊号练枪的铿锵声、甲胄碰撞的脆响、民夫扛粮的哼哧声,还有汗味尘土味混杂的、属于乱世军营的独特气息。
孙策跟着孙河穿过帐篷,沿途士兵纷纷行礼,目光好奇多过敬畏——主公的儿子,还是个半大孩子。
孙策(林越)顾不上这些。
他脑子里飞速复盘着关于程普的一切:西十六岁,脸上那道疤是打黄巾时被砍刀劈的,跟着父亲从长沙打到洛阳,比谁都沉得住气。
父亲把大营交给他,就是信他。
要让这老狐狸信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话...“难度系数9.9!”
他内心吐槽。
走了一炷香,到了主帐前。
卫兵通报后,帐内传来一个不高,却带着山岳般沉稳的声音:“让他进来。”
孙策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一股陈旧的竹简和皮革混合的味道钻入鼻腔。
帐内光线稍暗,程普坐在堆满竹简的案几后。
须发己见斑白,脸膛黝黑,眉骨到下巴那道狰狞的刀疤在阴影里格外醒目。
他抬眼看向孙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首刺心底。
“伯符,”程普放下竹简,声音平得像一潭深水,“听说你伤了头?
不在帐里养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孙策站定,腰杆挺得笔首,像一杆标枪扎在地上:“程校尉,我求您派一队快骑,去襄阳给我爹报信!”
“报什么信?”
程普的目光纹丝不动。
“提醒我爹,当心黄祖,尤其要防着岘山埋伏!”
孙策迎着那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声音清朗而笃定,“黄祖阴狠,岘山地险,若被他算计,恐有不测!”
快问我凭什么!
快问!
程普盯着他,目光沉沉,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金石之音:“你凭什么觉得,你爹会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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