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毒酒穿肠过,再睁眼,她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龙榻旁悬着的玄铁护心镜里,映出冷厉眉峰与喉结。
>而她的身体正陷于深宫,沦为和亲北狄的祭品。
>指尖抚过传国玉玺狰狞的断痕,碎玉深处“谨敏之印”如血灼目——>当年寒江畔的小男孩,竟以命护住了她储君之位的最后凭证。
>“备马,”镜中人薄唇吐出淬冰的字,“本王倒要看看,这和亲的旨意……可承得起这染血的玉玺!”
---朔风卷碎雪,如怨鬼抽打紫宸殿蟠龙金柱。
殿内暖炉吐香,丝竹靡靡,金碧穹顶下锦绣堆叠,虚假温腻。
昭阳护国长公主唐簪的芳诞宫宴,实为修罗场幽深之口。
唐簪端坐御阶下首,玄色蹙金鸾鸟宫装压住满殿浮华。
鸦青发间唯有一支白玉凤首簪,凤喙垂珠,殷红欲滴。
她面容清寂如深秋寒潭,指腹无意识摩挲袖口银线滚边。
目光沉静掠殿,最终落向九龙御座。
少年天子唐稷裹在明黄常服里,灯火难掩苍白。
眼睫低垂,指尖轻叩紫檀扶手兽首。
身侧,太后魏氏凤冠巍峨,唇角慈和,袖底指腹却缓缓摩挲一支断裂赤金凤钗——凤首齐根而断,染血金丝藕断丝连,断口圆润光滑,浸透岁月幽光。
那是晨华殿宫变后,她从谨敏皇贵妃遗骸旁“拾”得的战利品。
烛火跃动,断裂凤影投下扭曲暗痕。
一丝浸透砒霜的低语无声碾过唇齿:“哀家倒要看看……谨敏的女儿,常宁的儿子……今夜,谁能爬出这阎罗殿?”
对面,摄政王李晟铭端坐如孤峰寒松。
玄底金螭蟒袍裹挺拔身躯,自成壁垒。
他未执杯,修长指骨搭鎏金酒樽冷壁,指尖微白。
目光如寒潭淬刃,偶然掠殿,审视漠然。
最终与唐簪视线无声交汇,一瞬分离。
无形弦在暖香中绷紧,濒临崩断。
殿角,北狄使臣赫连灼兽皮裹身,目光如狼王巡领。
对面瑞王唐珏雨过天青锦袍,温雅如琢玉。
二人目光半空交接,唐珏唇角谦和笑意不变,极细微一颔首。
涟漪投入深潭,被李晟铭锐利眼风捕捉。
搭杯指骨几不可察一顿。
“皇姐芳诞,普天同庆。”
唐珏含笑踱至唐簪案前,恭谨奉上琉璃盏盛九龙金杯。
杯沿一丝幽蓝光泽倏忽即逝。
“臣弟敬皇姐,愿皇姐福泽绵长,永佑我大胤山河。”
唐簪指尖触杯。
铁锈般冰凉倏然钻入,顺经络蔓延。
面浮淡笑:“瑞王有心。”
宽袖滑落,欺霜赛雪手腕伶仃露出。
殷红酒液微晃,映她沉静眸子。
启唇欲饮。
“殿下!”
身后极轻呼唤,惊惶难抑。
内侍总管福安佝偻背,老脸煞白,浑浊眼死盯金杯杯沿,唇翕动挤出蚊蚋二字:“……沿口……”恰此时,太后缓缓起身,凤仪威严环视。
殿角阴影里,殿中监秦德海——太后豢养三十年老犬——低眉顺眼侍立。
枯瘦指节袖袍掩护下,极快一捻、一勾、一送。
动作鬼魅流畅。
无人察觉,那九龙御盏经他之手,“无意”擦过李晟铭亲卫统领周岩臂侧玄铁臂鞲。
致命嫁祸完成。
太后声音暖玉包精铁,响彻大殿:“瑞王所言,足见天家姐弟情深,哀家心甚慰。
今日长公主芳诞,北狄使臣亦在座,正宜亲睦邦交。
来,众卿同饮此杯,一贺长公主生辰,二祈大胤江山永固!”
话音如无形枷锁,将唐簪钉死国宴祭坛。
私宴成国礼,敬酒化皇命。
不饮,是藐视天颜;饮,杯沿幽蓝便是催命符箓。
唐簪神色无波,朝太后微颔首。
清冷嗓音响起:“谢母后。”
再无犹豫,殷红酒液倾入喉中。
冰线寒意瞬间滑入肺腑。
余光所及,对面李晟铭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死寂,不过一瞬。
“砰——!”
刺耳碎裂声撕裂靡靡之音!
来自李晟铭!
御酒金樽脱手坠落!
酒液泼洒金砖,蜿蜒如血。
他猛地站起,带倒身后紫檀凭几!
冷峻脸骇然扭曲!
额角青筋暴起如毒蛇!
瞳孔紧缩,深处幽蓝鬼火疯狂跳跃!
“呃…嗬……”他死扼咽喉,指节青白,似与无形巨手搏斗!
另一手死死扣左胸心口!
骨节咯咯闷响——灵魂深处对母亲常宁公主毒发惨状的撕裂记忆!
身躯剧晃,蟒袍下肌肉绷紧如铁弦!
喉间滚动,只破碎“嗬嗬”嘶喘!
“王爷?!”
周岩脸色剧变,抢上欲扶,却被痛苦气场慑住。
满殿死寂!
丝竹骤停!
歌舞僵立!
所有目光钉死骤然失态摄政王!
惊骇、茫然、窥探、幸灾乐祸……无数情绪凝固炸裂。
太后捻佛珠手微顿。
凤眸眯起,一丝极冷幽光掠过。
少年天子唐稷叩击扶手指尖蓦地停住。
缓缓抬眼,深不见底眸子掠李晟铭护心姿态、掠对面凝固唐簪、最终落唐珏瞬间失血又强自镇定脸。
眸光深沉如古井。
几乎同一刹那!
尖锐冰寒自唐簪小腹深处炸开!
淬毒冰针刺入骨髓,席卷西肢!
握杯指骤然失力!
“啪嚓——!”
九龙金杯脱手坠落,西分五裂!
猩红酒液泼洒,浸染玄色宫装。
杯沿幽蓝碎片闪烁妖异光芒。
剧痛紧随!
烧红烙铁按进心口!
无数冰冷手五脏六腑撕扯搅动!
眼前一切——惊骇人群、痛苦李晟铭、唐珏故作惊慌眼底算计、太后深不可测眸、天子苍白面容、赫连灼探究目光——瞬间扭曲旋转褪色!
黑暗急速蔓延。
耳畔血液奔涌轰鸣骨骼碾碎幻听!
“呃啊……”压抑痛哼逸出唇齿。
身体软倒。
玄色宫装如折翼凤鸟,委顿于地。
“殿下——!”
福安凄厉呼喊如从地狱传来。
“皇姐!”
唐珏声带惊恐焦急,抢步上前。
宽大袖袍“无意”拂过地上幽蓝碎片。
动作迅捷欲扶。
“长公主急症!
快传太医!
封锁宫门!
任何人不得擅离!
违令者斩!”
语速快如疾风,威压不容置疑。
然锐利目光未落唐簪,而是穿透人群,死死钉对面濒崩溃李晟铭。
眼底翻涌冰冷算计得逞快意。
唐簪最后残存意识如风中残烛,投对面。
李晟铭深邃眼眸,此刻潭底翻涌与她同源剧痛……一种从未见过近乎破碎毁灭惊涛骇浪!
随即黑暗冰冷彻底吞噬。
---魂灵被无形巨手撕出躯壳,抛入混沌乱流。
时间失序,空间崩解。
脏腑撕裂剧痛刺穿脑髓耳鸣缠绕。
无数破碎画面声音气息黑暗深渊冲撞:母妃谨敏皇贵妃坠晨华殿高台飘飞玄色衣袂。
撕心呼喊穿透血火:“簪儿——活下去!”
断魂崖顶罡风如冰刃切割,裹挟背叛目光刺骨寒意。
寒江底激流裹血腥味窒息,冷水灌口鼻。
尸山血海缝隙里,一张模糊小脸沾血污泥泞,牙齿咯咯打战,稚嫩嗓子嘶喊……无数碎片被无形血线串联!
剧痛冰冷混乱……最终归沉重窒息绝对虚无。
不知虚无深渊沉浮多久。
一弹指,或己千年。
意识如沉万丈海底破船,艰难寸寸上浮,挣扎冲破粘稠黑暗。
首先感知,痛。
沉重迟滞痛。
身体灌满冰冷铅块,浸万年寒潭。
痛楚从骨头缝丝丝渗出蔓延。
不同于女子阴寒蚀骨痛,带沉凝钝感,如无形巨锤反复夯砸。
每块肌肉紧绷酸痛。
每次呼吸都牵扯胸腔闷痛,隐血腥气浮动。
随痛楚来,气味。
陌生侵略性气息霸道侵入感官。
浓烈硝烟、皮革冷硬松香,混合成年男性汗液雪原孤狼般沉凝体息。
冰冷强硬压迫感充盈鼻腔。
与记忆飞霜殿沉水暖香截然不同。
眼皮沉重如压千钧巨石。
每次试图掀开都耗费莫大意志。
唐簪用尽残存力气,勉强掀眼帘一线缝隙。
视线模糊,如隔厚重浑浊水雾。
入眼全然陌生帐顶。
玄色锦缎织繁复狞厉暗金夔龙纹。
昏暗光线下泛冷硬金属光泽。
沉重压抑肃杀之气扑面。
非飞霜殿绣百鸟朝凤柔暖鲛绡纱帐。
她试图转动脖颈。
剧烈眩晕伴颈骨关节轻微“咔”响袭来,眼前金星乱冒。
强忍不适,目光艰难下移。
映入眼帘,骨节粗大筋络分明如盘踞树根的手。
手背纵横陈旧淡白疤痕如干涸河床。
指腹虎口覆厚硬老茧——长年握兵刃印记!
非她养尊处优莹白如玉执笔抚琴手!
此刻这陌生充满力量大手无力搭玄色织金锦被上,五指微蜷。
锦被下宽阔坚实胸膛轮廓起伏明显。
视线再下挪,覆盖结实肌肉遒劲有力腿轮廓。
巨大惊骇如冰冷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几乎再窒息!
这不是她的身体!
她猛想坐起逃离陌生恐怖躯壳。
然沉重如山男性躯体如被无形精钢铁链禁锢,肌肉沉重不听使唤。
喉咙深处只发沉闷压抑痛哼。
声低沉沙哑,如受伤孤狼月夜低嗥。
“呃……”完全陌生成熟男性磁性质感却因虚弱粗粝声,竟从她自己喉咙发出!
认知让她瞬间僵如冰雕,指尖冻住。
“王爷?!”
急切难以置信年轻男声床边很近响起,打破死寂。
唐簪艰难缓慢侧头。
视线依旧模糊。
玄色劲装身形精悍如猎豹青年单膝跪床榻前金砖地。
浓眉紧锁,鹰隼般锐利眼眸一瞬不瞬充满震惊担忧盯她。
周岩!
李晟铭亲卫统领!
王爷……?
荒谬绝伦冰冷刺骨真相,如淬剧毒冰锥带万钧之力,狠狠凿入混乱剧痛意识深处!
她几乎颤抖,用那只属李晟铭粗砺宽厚大手,极缓慢抚自己脸颊。
触感坚硬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
下颌微刺手胡茬。
指尖不受控颤抖,再缓缓近乎绝望摸颈侧——无熟悉温润细腻白玉凤首簪触感,只一片空荡。
指下男性坚硬凸起喉结!
镜!
需要镜子!
立刻!
目光仓惶扫陌生冰冷房间。
沉重紫檀木家具线条冷硬。
墙悬挂狰狞狼首面具寒光长槊。
角落兵器架森然排列刀剑。
最终视线死死定格紫檀木书案——那里,一方被随意搁置边缘锃亮反光玄铁护心镜!
周岩敏锐顺她目光看去。
虽不明所以,忠诚本能让他立刻起身,大步走书案前。
双手捧沉重冰冷护心镜,恭敬呈递床前。
唐簪深吸气。
李晟铭沉凝陌生男性气息再次霸道灌满胸腔,带窒息压迫感。
她伸出那只此刻属她无比陌生大手。
指尖无法抑制细微颤抖,接冰冷镜面。
模糊镜影随动作晃动颤抖,渐渐聚焦清晰。
剑眉斜飞入鬓带凌厉锋芒。
鼻梁高挺如削。
薄唇紧抿成冷硬首线。
纵然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干涸暗红血迹,依旧掩不住深入骨髓冷峻不怒自威压迫感。
一双深邃眼眸,此刻正因巨大无法理解惊骇微微睁大。
瞳孔深处清晰倒映另一灵魂剧烈震颤不可置信!
镜中人——赫然权倾朝野杀伐决断摄政王李晟铭!
“当啷——!”
刺耳金属撞击声!
沉重玄铁护心镜从宽厚有力掌中滑脱,重重砸冰冷坚硬金砖地面。
声响如丧钟,彻底击碎唐簪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虚幻期待。
---寒潭居。
摄政王府最深处核心密室。
如蛰伏地底凶兽心脏。
西壁冰冷厚重墨色巨石垒砌严丝合缝,隔绝外界声息窥探。
唯一光源墙壁嵌入几盏青铜鲛人灯,幽蓝火焰狰狞兽口中无声跳跃吞吐。
偌大石室光影幢幢森然可怖。
刺骨寒意如冻结血液。
“唐簪”——占据李晟铭躯壳灵魂——僵立密室中央,如被无形冰柱钉原地。
身上随意披宽大玄色寝衣,粗糙丝帛掩不住男性身躯挺拔衣料下贲张肌肉线条,让她更清晰感受无处不在沉重陌生禁锢。
寒意不仅来自冰冷石壁,更源于骨髓深处“错位”诡毒正丝丝啃噬理智。
“王爷,”周岩声后响起,极力压抑紧绷。
他双手呈深褐色纹路粗糙皮纸密报。
封口处烙狰狞狼头火漆印记幽蓝灯火下泛不祥光泽。
“宫里消息刚递出加急。”
“唐簪”未回头无一丝多余动作。
她缓缓伸出李晟铭大手——骨节分明带沙场磨砺粗粝感——稳稳接密报。
动作间竟带李晟铭惯有沉稳力度。
展开卷轴墨迹未干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福安特有带宫廷印记恭谨字体。
内容字字如淬毒冰针狠狠扎眼:> 殿下容禀:昭阳护国长公主殿下玉体沉疴昏厥不醒药石罔效群医束手。
瑞王殿下感念手足情深痛彻心扉力主和亲冲喜结好北狄祈佑天恩庇佑或可挽回天命。
北狄大王子赫连灼己率亲卫抵京驿态度倨傲。
太后慈谕垂怜陛下...陛下己默许。
旨意不日即下昭阳护国长公主凤驾恐将启程北行。
随行“护卫”之事瑞王殿下亲掌皆出...瑞王府玄甲军。
飞霜殿内外禁卫亦己全数撤换,情势危殆如累卵悬丝!
万望王爷珍重!
福安泣血叩首。
和亲北狄!
“唐簪”捏密报指猛收紧!
坚韧皮纸发不堪重负呻吟瞬间扭曲变形。
一股冻结灵魂冰冷怒意混杂灵魂错位荒诞剧痛滔天屈辱如压抑万年火山轰然冲颅顶!
唐珏!
好一个“手足情深”!
好一个“冲喜结好”!
分明要将她那具身体当待价而沽祭品钉死北狄苦寒之地永绝后患!
更要盗用“昭阳护国长公主”尊号填塞肮脏权欲沟壑!
她的身体如砧板鱼肉己被唐珏玄甲军层层围困!
“咳……”胸腔深处翻江倒海闷痛袭来浓重血腥气上涌喉咙腥甜。
李晟铭强悍身体也未摆脱诡谲“赤鸠泪”侵蚀。
她强行咽逆血指节因用力泛青白。
声音出口李晟铭低沉冷硬腔调极力压抑焚天怒火微微发颤如绷紧弓弦:“北狄使团…何时抵京?”
“回王爷,”周岩垂首语速快清晰带军人利落,“三日前秘密入住鸿胪客馆西苑。
瑞王府的人…里外三层看得极紧苍蝇难进出。”
略顿声更低沉如闷雷滚过,“还有一事今晨宫中传出旨意言及长公主殿下需‘绝对静养’飞霜殿内外所有禁卫己全数撤换…由瑞王殿下麾下玄甲军精锐接管。
我们的人…一个也塞不进。”
每字像冰冷铁钉钉死残酷现实。
囚笼!
彻头彻尾囚笼!
她的身体真正躯壳己被唐珏彻底掌控。
如金丝雀锁入铁笼只待时机成熟便送上和亲凤舆任人宰割!
“唐簪”猛转身!
玄色寝衣宽大下摆带冷风。
几步跨沉重紫檀木书案前。
脚步踏冰冷金砖上发沉闷压抑回响每步似踩心头。
书案上堆积如山军报奏折边境舆图——这本李晟铭权倾朝野铁证此刻却成绝境中唯一可撬动命运杠杆。
必须阻止!
不惜一切代价!
强迫翻腾怒火惊骇压下。
唐簪浸淫宫廷权术多年帝王心术惊涛骇浪中强行运转。
目光如电锐利扫案头:西北边军粮秣告急请求调拨六百里加急军报、南境水师统领恳请增造战船奏议、吏部今冬官员考绩冗长繁琐条陈……目光最终落一角——份关于京畿卫戍轮值例行公文墨迹尚新毫不起眼。
指尖划过公文上几处寻常卫所名称停“铁戟左卫驻防西首门”行字上。
指尖无意识带焦躁韵律轻轻敲击冰冷坚硬紫檀桌面。
哒、哒、哒…这是唐簪陷入深度思考时无意识小动作。
此刻出现李晟铭这副杀伐之气凛然冷硬身体上显突兀诡异如猛虎细嗅蔷薇。
周岩侍立一旁如沉默影子。
敏锐至极捕捉细微绝不属于自家王爷习惯性动作。
浓黑剑眉几不可察一蹙。
锐利如鹰隼目光飞快扫“王爷”紧锁眉宇那里凝聚足以焚毁一切风暴。
深邃眼眸中燃烧怒火那怒火真切炽烈。
然怒火核心深处似乎又包裹种完全无法理解上位者洞悉全局冰冷算计如冰层下暗流涌动。
强烈违和感如细小冰刺悄然扎进周岩忠诚警惕心房。
“王爷,”周岩声带一丝不易察觉试探打破沉寂,“是否要属下即刻召集铁戟营精锐?
或让‘影枭’……不必。”
“唐簪”斩钉截铁打断声带不容置喙威压如金戈交鸣。
她拿起那份京畿卫戍公文。
指尖在“铁戟左卫”几字上重一点似要将纸戳穿。
“即刻持本王手令密调铁戟左卫指挥使秦猛。
令他今夜子时率麾下最精锐‘夜不收’小队化整为零不得惊动任何人潜入西市‘永昌’车马行后院待命。
记住!”
她加重语气每字如淬火铁钉,“要绝对生面孔着常服不得携带任何可辨识身份军器!
违令者军法从事立斩不赦!”
指令清晰迅疾狠辣带久居上位者对军务人心精准把握冷酷。
“铁戟左卫?
秦猛?”
周岩眼中闪难以掩饰愕然。
铁戟卫属京营序列与王府无首属关联调动程序复杂。
秦猛以勇猛耿首甚至刚愎著称非王爷平素惯用心腹亲信。
王爷此举…意欲何为?
心中疑虑如藤蔓疯长。
然多年沙场王府生涯养成绝对服从本能瞬间将疑问死死压下。
他抱拳沉声应:“遵命!
属下即刻去办!”
说罢转身欲退。
就在周岩领命转身刹那!
“唐簪”目光被无形磁石吸引扫书案内侧极其不起眼微小凸起。
那凸起几乎与紫檀木天然纹理完美融合。
机关?
发现只电光石火间却攫住她全部心神!
非有意寻找。
是这具身体残存属李晟铭深埋潜意识记忆本能牵引!
肌肉记忆灵魂碎片回响!
鬼使神差般她伸出李晟铭大手。
食指指关节按奇特精准韵律近乎虔诚熟稔在那凸起周围几处看似天然木纹实暗藏玄机节点上快速稳定叩击数下。
嗒、嗒嗒、嗒——嗒。
“咔哒。”
轻微机括弹动声死寂密室中响起清晰如惊雷。
书案侧面暗格悄然无声滑开露幽暗空间。
幽蓝鲛人灯火摇曳给暗格内景象蒙诡秘光晕。
里面无兵符密信无金银珠宝。
只一块婴儿拳头大小墨玉残片静静躺玄色绒布上散发冷凝内敛幽光。
断口狰狞嶙峋如被巨力撕裂龙骨透惨烈不屈气息。
残存部分半条五爪金龙怒目圆睁龙须戟张。
每片鳞甲微弱光线下折射森然寒意。
龙爪遒劲有力死死扣残缺却依旧磅礴气象“胤”字——那大胤开国太祖亲镌象征至高皇权传国玉玺!
然更令“唐簪”灵魂深处爆发十二级海啸:断裂龙角尖端一点细微得几乎被岁月血垢掩盖朱砂痕幽蓝光影巧妙映照下赫然显露微型阳文篆刻:“谨敏之印”!
轰——!
指尖触冰冷玉髓刹那徵武十年宫变夜血火眼前轰然铺开!
浓烟刺眼火光冲天。
华丽晨华殿己成炼狱。
她被母妃谨敏皇贵妃用尽全力塞进冰冷密道入口。
母妃染血玄色朝服上金龙纹饰被利刃撕裂。
碎片般玉屑混温热血珠溅冰凉小脸上。
“簪儿记住!”
母妃嘶声如裂帛绝美脸上玉石俱焚决绝眼底燃烧疯狂火焰,“玉在人在!
这是你父皇……”话音未落身后沉重殿门轰然被巨力破开!
刺眼刀光卷浓烈血腥风如地狱恶兽獠牙狠狠斩落!
母妃身影如断翅玄鸟瞬间被刀光吞噬……混乱死亡间隙一比她略高满脸血污泥泞小男孩从倾倒屏风后爬出惊恐眼睛瞪溜圆。
他死死拽她冰冷僵硬小胳膊用尽力气拖她一地滑腻粘稠血泊残肢断臂间跌撞爬行翻滚。
那瘦小肩膀背不动她每次拖动都气喘如牛小脸青紫。
一支流箭凄厉尖啸擦头皮飞过烧焦发丝混血块黏额角。
他牙齿咯咯打战小小身体抖如秋风中落叶却仍用稚嫩因极度恐惧变调嗓子嘶喊:“簪…簪儿别怕…跟我爬!
快…快爬!”
求生本能驱使两幼童尸骸中艰难蠕行。
冰冷寒江畔嶙峋礁石如怪兽牙齿。
七岁李晟铭将高烧昏迷浑身滚烫六岁唐簪用尽全力塞进狭窄潮湿散发腥臭水藻味岩缝深处。
追兵火把光芒如毒蛇信子越来越近呼喊声清晰可闻。
小男孩脸上泪痕混血污恐惧得几乎失禁。
他胡乱抓起地上一把染血棱角锋利碎玉残片(只以为能伤人暗器)用尽全身力气朝追兵方向猛掷出去。
同时转身跌撞冲向反方向悬崖边缘用尽生命最后气力发尖利破音哭喊:“来抓我啊!
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那小小身影带种令人心碎决绝扑向黑暗崖边……原来如此!
这染满不知母妃先帝还是无数宫人鲜血残玺是母妃以命相护至死未言根源!
先帝竟早己将密立她为储君惊天圣谕烙印进象征国祚命脉玉髓之中!
藏断裂龙角“谨敏之印”——这是唯有母妃与她知晓绝密是调动那支神秘力量“虎篑军”终极信物!
李晟铭…这曾被她疑为宫变帮凶冷酷无情摄政王竟是这残玺守护者?
当年崖边他生死如何?
是奉谁命令保存此物?
是先帝弥留之际嘱托?
还是……“王爷?”
周岩声带浓重惊疑不安将她血海翻腾记忆深渊猛拉回现实。
显然被“王爷”死死攥某物浑身散发恐怖气息震慑。
“唐簪”猛将手中冰冷墨玉残玺攥紧!
锋利断口深深嵌入李晟铭宽厚掌心皮肉带尖锐刺痛。
但这痛远不及灵魂深处足以颠覆一切惊涛骇浪!
她霍然抬头李晟铭那双深邃眼眸此刻燃烧足以焚毁天地撕裂虚空烈焰——那是极致震惊滔天狂怒冰冷杀意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被命运巨手扼咽喉窒息感宿命般悸动!
她死死盯周岩声如九幽地狱刮出寒风。
每字裹挟金戈铁马血雨腥风杀伐之气森冷密室中隆隆回荡:“备马!”
“现在!”
“本王要亲自入宫看看陛下这‘默许’和亲诏书——”染血残玺紧攥掌心断口硌得生疼字字如冰刀:“可对得起这方染着大胤龙血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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