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碎雪,掠过荒芜的原野,呜咽着,仿佛无数未曾安息的魂灵在低语。
一座粗糙的、仿佛随意用山石垒砌的无名碑,孤零零地矗立在风雪中。
没有装饰,只有岁月和风霜刻下的痕迹,沉默地对抗着时间的流逝。
碑上的铭文却异常清晰“此地,最后的人斩断了最后的仙。”
“此后,人间冷暖,凡人自渡。”
一袭素衣,静立碑前。
女子身形单薄,容颜清冷,眉眼间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风霜与一种近乎永恒的平静。
唯有那双注视着石碑的眼睛,在掠过碑身某道仿佛剑痕般的裂缝时,会泄露出一丝深可见骨的哀伤,但那哀伤很快又会被一种巨大的、温柔的坚定所取代。
她伸出手,指尖缓缓拂去碑顶的积雪,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雪花落在她鸦羽般的睫毛上,融化成细微的水珠,如同无声的泪。
多少年了?
她己记不清。
只记得每年的这一天,风雪总会如期而至,如同某种无言的祭奠。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血与火的味道,穿透了漫长的时光。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冲天的黑红色火焰,吞噬了霞光万道的仙宫琼楼;听到了那亿万冤魂得以解脱时的悲鸣与呜咽,交织着修仙者们绝望的嘶吼;感受到了那足以撕裂苍穹、斩断法则的恐怖力量对撞,让天地都为之颤栗…还有…最后那温暖却决绝的、化作无数光点消散的星光…以及,那句随风而散的、带着释然笑意的低语:“…这样…就好…”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从冰冷的石碑上收回,紧紧攥住了衣襟,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虚无的暖意。
那时,他浑身缠绕着足以吞噬光明的孽火,身影却单薄得如同随时会碎裂的琉璃。
他回头看她,眼神却清澈得一如当年那个在边城被拒绝了表白、手足无措的善良少年。
他说:“鵺枫…你看…我做到了…”他说:“我没打赢他…但我…毁了那台子…”他说:“以后…真的…再也没有仙了…”声音那么轻,却像最沉重的钟声,至今仍在她灵魂深处回荡。
仙路崩,灵气绝。
一个时代,被他以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亲手终结。
从此,人间再无修仙者。
曾经的仙盟圣地化为废墟,曾经的修仙传奇沦为不敢深究的缥缈传说。
大地依旧贫瘠,凡人依旧奔波劳碌,生活依旧充满苦难与不公。
但至少,他们再也不必担心某天会被“仙缘”夺走孩子,不必再缴纳那压垮脊梁的“仙税”。
世界,带着满身的伤疤,跌跌撞撞地走上了一条属于凡人自己的、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路。
这,就是他想要的未来。
用他的命,和无数人的血与魂,换来的未来。
风雪更紧了。
女子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将那束在严寒中依旧倔强保持着一丝生机的野花,轻轻放在碑前。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无名的石碑,眼神复杂,有哀恸,有思念,有孤独,最终都化为了望向前方苍茫大地的平静与坚韧。
她转过身,素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步步,向着远方炊烟新起、凡人聚居的城镇走去。
身后,石碑依旧沉默。
风雪渐渐覆盖了那束野花,也覆盖了她来时的脚印。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仿佛,一切都己刻入了这片土地的记忆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关于最后一位修仙者,如何以凡人之躯,斩断仙路,为人间盗来未来的…悲壮传说。
(序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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