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排，周牧打了个哈欠，粉笔灰和阳光在空气中跳着蹩脚的华尔兹。
讲台上，历史老师正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激情，讲述着那段老掉牙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的“辉煌”历史。
“2088年12月12日，同学们！
记住这一天！
蓝星异变！
这不是末日，这是伟大的新时代！
是人类打破枷锁，迈向星海的起点！”
台下，一个男生小声嘀咕：“起点是起点了，就是起点有点费人。
上周城防军又贴阵亡名单了，我二叔的战友的表弟的名字就在上头。”
另一个女生则对着小镜子调整刘海，漫不经心地接话：“所以啦，赶紧觉醒个厉害魂印才是正经。
是当人上人，还是去城外当肥料，就看明天了。”
周牧揉了揉眼睛，把差点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憋了回去。
没错，明天就是岚城第三中学一年一度的魂印觉醒仪式。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一次人生的豪赌。
赌赢了，觉醒个猛虎、狂刀、烈焰之类的战斗系魂印，立马鲤鱼跃龙门，成为武者预备役，享受资源倾斜，未来前途无量，走路上厕所都有人给你让坑位。
赌输了，觉醒个锄头、板凳、小奶狗之类的辅助系或者生活系魂印，那就乖乖认命，要么去后方搞生产，要么去前线当炮灰……。
“周牧！”
历史老师突然点名，“你说说，诸神之战后，对我们现代魂印体系影响最深的是什么？”
周牧站起来，懒洋洋地道：“大概是……提供了丰富的‘考古’素材和‘神话级魂印’的幻想模板？
毕竟现在吹牛逼都说自己的魂印是某某神祇的遗产，虽然大概率只是村口二大爷的烧火棍变的。”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历史老师气得鼻子都歪了：“胡扯！
是力量！
是传承！
是……你给我出去站着！”
周牧耸耸肩，在全班看热闹的目光中溜达出教室，靠着墙根继续打他的哈欠。
他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妈的，明天要是觉醒个废魂印，估计连站在这里罚站的机会都没了，首接发配去城外种土豆了吧？”
他内心疯狂吐槽，“种土豆也好，起码饿不死。
就怕觉醒个什么观赏性植物，比如狗尾巴草之类的，那就真是……草了！”
……第二天，学校广场人声鼎沸，气氛比过年还热闹。
巨大的觉醒石碑矗立在中央，闪烁着神秘的光晕。
学生们排着长队，一个个紧张又期待地将手按上去，然后头顶便会浮现出千奇百怪的虚影。
“肖伟，兽系魂印——铁牙野猪！
不错，攻防一体！”
导师高声宣布，台下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呼。
“刘云军，器系魂印——精铁长矛！
好，锋锐系，潜力不俗！”
“章萌萌，元素系魂印——小水球……呃，后勤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名叫章萌萌的女生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周牧排在队伍中段，看着人生百态，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不是兴奋，是慌，这兔子还在他心里疯狂蹦迪。
“下一个，薛飞！”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薛飞，学校有名的富二代，家里矿多，平时拽得二五八万，鼻孔看人。
他自信满满地走上前，将手按在觉醒石碑上。
光芒大盛！
一股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在他头顶，一只通体赤红、尾钩闪烁着寒光的蝎子虚影迅速凝聚，虽然还有些模糊透明，但那凶戾的气息己经让附近的人感到呼吸一窒。
“火系魂印——烈焰毒蝎！”
导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攻击性极强，还附带毒性！
优秀！
薛飞，虚印期！
未来可期！”
“哗——！”
全场沸腾了。
战斗系中的毒属性，这可是稀有品种！
开局就是虚印期，天才啊！
薛飞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下巴抬得更高了，目光扫过队伍，尤其在周牧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下一个，周牧！”
终于轮到我了。
周牧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微微出汗的手掌按在冰凉的觉醒石碑上。
石碑毫无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台下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卡了？”
“该不会是……无魂印吧？
亿中无一的绝世废材？”
薛飞抱着胳膊，嗤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连觉醒石都嫌弃。”
周牧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不会吧？
难道我真非到这种地步？
连个狗尾巴草都不给？
就在导师也皱起眉头，准备宣布觉醒失败时，石碑终于慢吞吞地亮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绿光。
非常绿，非常生机盎然。
然后，在周牧的头顶，一个虚影缓缓凝聚。
那不是威猛的凶兽，也不是锋利的兵器，更不是狂暴的元素。
那是一棵树。
一棵大概一米多高，枝叶算不上繁茂，甚至有点蔫了吧唧的……树。
最关键的是，在这棵看起来发育不良的树的枝头，还顽强地挂着唯一一颗果子。
圆溜溜，黄澄澄。
那是一颗橘子。
周牧：“？？？”
全场寂静了那么零点一秒。
随即，爆发出比刚才热烈十倍的、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
“噗——哈哈哈！
橘子树！
居然是棵橘子树！”
“木系！
生活辅助系！
哈哈哈哈！
他还结了颗果子！
是怕自己饿了吗？”
“牛逼！
我以为章萌萌的水球己经是今年下限了，没想到还能突破！
这是年度最佳冷笑话吗？”
导师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在登记表上唰唰写下：“周牧，木系魂印——橘子树，疑似变异，仅结一果，评级：废…嗯，生活系。”
他实在没好意思首接写“废魂印”三个字。
薛飞笑得最大声，他走上前，夸张地指着周牧头顶那棵蔫蔫的橘子树虚影，大声道：“哎哟喂！
周牧，可以啊！
以后哥们儿们的维生素C就靠你了！
记得多种点，再浇点农家肥，长得旺！”
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
周牧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烧得厉害。
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刺耳的笑声、同情的目光、导师的放弃、薛飞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切的一切，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他在这个世界十几年，苦苦挣扎，期待着能改变命运，结果……就这？
期待了这么多年，就觉醒了个这玩意儿？
超市促销九块九包邮还送果篮吗？
他默默收回手，头顶那棵带着孤独橘子的树苗虚影闪烁了一下，不甘地消散了。
他低着头，在一片嘲讽的海洋中，像一抹灰色的影子，一步步挪出了广场。
背后的笑声依旧刺耳。
“我不甘心……”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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