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穿透朱红宫墙时,那盏鸩酒正映着残烛在苏绾绾眼前晃动。
鎏金杯沿的反光刺得她眼角生疼,恍惚间竟与五年前大婚时的合卺酒器重叠在一起。
"表妹还不谢恩?
"柳如烟葱管似的指甲划过她颈侧,将那支累丝金凤簪狠狠拽下,"这鸩酒可是陛下念在苏家三代为将,特赐的全尸之恩。
"苏绾绾跪坐在冰凉的青玉砖上,看着自己呕出的血沫在砖缝间蜿蜒成诡异的图腾。
五脏六腑像被千万根银针翻搅,却抵不过心口那道陈年旧伤——楚煜当年在梅树下为她系上玉佩时,指尖的温度原来都是算计。
"你以为陛下真信那些军报是你父亲伪造的?
"柳如烟突然俯身在她耳畔轻笑,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扫过她痉挛的手背,"从你十六岁在赏菊宴上作那首《金甲辞》开始,陛下就容不得苏家了。
"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苏绾绾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
玄色龙纹靴踏过她散落的青丝,楚煜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柳卿,叛将之女的首级记得悬在玄武门上。
"剧痛中她突然看清柳如烟腰间那枚双鱼玉佩——正是当年自己送给表姐的生辰礼。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父亲被万箭穿心的军报,幼弟流放途中坠崖的讣告,母亲在诏狱自尽时留在墙上的血书......"若有来世......"苏绾绾染血的指尖突然攥住柳如烟杏色宫装的裙裾,在对方惊叫声中扯下整幅刺绣芙蓉的衣襟,"我定要你们也尝尝这剜心之痛!
"黑暗吞噬意识的刹那,她听见琉璃盏坠地的脆响。
---"姑娘!
姑娘醒醒!
"苏绾绾猛然睁眼,春桃焦急的面容在视线里晃动。
窗外传来熟悉的卖花声——这是苏州老家巷口的"玉兰阿婆"!
她颤抖着摸向心口,那里没有毒酒灼烧的窟窿,只有贴身藏着的及笄礼玉佩。
铜镜中映出十六岁的容颜,镜架旁挂着黄历:永昌十二年三月初六。
距离选秀还有整整九十八天,父亲尚未被调往边关,柳如烟刚及笄......"备笔墨。
"她突然掐断回忆,指尖在梳妆匣暗格一扣,取出前世首到死都没发现的密信——春桃每月初五都会往柳府送的绢书。
染着凤仙花的指甲轻轻划过火漆印,"今日起,我的杏仁茶里不必放蜂蜜了。
"当春桃端着茶盘退下时,苏绾绾己用簪花小楷写就三封信:一封给驻守玉门关的舅舅,落款处故意洇开墨迹仿作父亲手笔;一封命人送去玄妙观给那位尚未发迹的周郎中;最后一封......她望着窗外飘落的玉兰花瓣,突然将信笺凑到烛火上。
"表姐不是最爱焦尾琴么?
"看着火舌吞没邀约柳如烟明日赏琴的字句,苏绾绾轻声自语,"正好让全苏州都瞧瞧,柳家嫡女是如何失手烧了祖传的《广陵散》孤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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