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星抱紧怀中己经有些破旧的书包，加快了脚步。
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今天不该省那两块钱公交费的。
雨越下越急，路上行人纷纷奔跑避雨。
林晚星小跑着，额前的刘海很快被打湿，黏在皮肤上，凉意顺着脖颈往衣服里钻。
她拐进一条通往学校的小巷，这是条近路，平时人就不多，雨天更显寂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自身后响起，夹杂着男生清朗的笑闹声。
“江深！
你慢点！
下雨天路滑！”
“谁让你们磨磨蹭蹭！”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应道，清晰而有磁性。
林晚星下意识地往墙边靠了靠，想给后面的人让出更多空间。
然而就在她侧身的瞬间，一辆山地自行车几乎是擦着她身边掠过。
车轮碾过积水坑，哗啦一声，混着泥浆的水花猛地溅起，不偏不倚，全泼在了她的校服裙摆和白色帆布鞋上。
冰冷的泥水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进来，林晚星猛地僵住，低头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裙摆和鞋子。
骑车的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了，猛地捏紧刹车。
轮胎与湿滑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单脚撑地，回过头来。
林晚星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瞳仁颜色偏浅，像浸在清水里的琥珀。
即使在这种阴霾的天气里，也仿佛自带光芒。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黑色的碎发，几缕不羁地贴在眉骨上。
他穿着和她一样的蓝白校服，但外套拉链随意地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整个人透着一种洒脱不羁的劲儿。
是江深。
即使像林晚星这样几乎不关注校园风云人物的人，也认得他。
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过言，篮球场上永远被欢呼声包围的名字，是和她这种埋头苦读的普通学生处在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他看着她，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裙摆和脏了的鞋子。
“喂，你没事吧？”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匆忙，或许还有一丝被打断速度的不耐，但并没有多少真正的歉意。
后面的几个男生也骑车跟了上来，停在他身边，好奇地打量着这场小小的意外和林晚星。
“哇哦，江深，你闯祸了。”
“同学，不好意思啊，他不是故意的。”
林晚星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窘迫和尴尬。
她不喜欢成为视线焦点，尤其还是以这样狼狈的方式。
泥水冰冷的触感黏在皮肤上，校服裙湿漉漉地贴着大腿，让她只想立刻消失。
她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尤其是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没、没事。”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他们的反应，抱着书包，像只受惊的兔子，几乎是踉跄着快速朝巷子另一端跑去，逃离了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现场。
冰凉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却丝毫缓解不了她脸颊滚烫的温度。
她能感觉到身后或许有目光追随，但她不敢回头。
江深看着那个几乎可以说是仓皇逃窜的背影，女孩低垂着头，瘦削的肩膀微微缩着，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小鸟，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雨幕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自行车轮胎上沾着的泥浆，又抬头望向她消失的方向，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旁边的朋友还在打趣。
“行了，快走吧，迟到了。”
他收回目光，脚下一蹬，自行车再次冲入雨幕，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水珠，瞬间便被更大的雨水冲刷殆尽。
另一边，林晚星一路跑进教学楼，躲进卫生间。
她用纸巾用力擦拭着裙摆上的泥点，但污渍己经晕开，很难彻底擦干净。
白色的帆布鞋更是惨不忍睹。
镜子里映出一张泛红的脸，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慌乱和一丝委屈。
她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和那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喂，你没事吧？”
，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开学的第一天，一场不期而至的雨，一次狼狈不堪的碰撞。
像一颗无意间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但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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