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朽木与陌魂痛。
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寸骨骼，又像是沉溺在深海中即将窒息时最后的挣扎。
凌皓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火辣辣地疼，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意识从一片混沌和撕裂感中艰难凝聚。
我是谁？
凌皓，二十五岁，某互联网公司996程序员，昨晚……昨晚好像是在连续熬夜赶工一个致命BUG后，心脏骤停？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困难。
身体虚弱得可怕，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不对，这不是他的身体。
这不是他那副因长期亚健康而有些虚胖、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躯体。
这双手臂虽然瘦弱，却隐约能摸到一层薄薄的、久经锻炼的肌肉线条，手指关节粗大，掌心布满老茧。
还有，这是哪里？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坯房。
屋顶茅草稀疏，几缕惨淡的月光混合着尘埃洒落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草药味和……血腥味。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汗渍味的干草。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与他原有的记忆疯狂交织、碰撞。
少年名叫凌尘，年方十六，是大晋王朝青岚宗麾下、一个名为“黑水坞”的外围分支里，最不起眼的一名记名弟子。
资质低劣，号称“朽木”，修行三年仍徘徊在炼气一层门口，受尽白眼和欺凌。
数日前，因不慎冲撞了管事弟子林风，被其寻衅打断数根肋骨，丢回这破屋自生自灭。
重伤加之气郁攻心，竟是一命呜呼……然后，他，凌皓，就来了。
“穿越了？
还是修仙世界？”
凌皓，不，现在是凌尘了，他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现实，喉咙里发出沙哑模糊的呻吟，分不清是疼痛还是荒谬感所致。
作为一个业余时间没少看网文的程序员，他从未想过这种桥段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胸口断裂的骨头发出抗议的刺痛，提醒着他眼下严峻的生存危机。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
破屋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被人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瘦瘦小小，看起来约莫十三西岁的少年，端着一个破口的陶碗，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他看到凌尘睁开眼，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惊喜夹杂着担忧的神色。
“凌…凌尘哥？
你醒了？！
太好了！
我还以为你……”少年快步走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快，喝点水，这是我刚去打的山泉水。”
他吃力地扶起凌尘的上半身，将碗沿凑到凌尘嘴边。
清凉甘甜的泉水滑入喉咙，暂时缓解了那股灼烧般的干渴。
凌尘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才勉强缓过一口气。
记忆告诉他，这少年名叫石头，是和原身一样资质平庸、备受排挤的记名弟子，也是原身在这黑水坞里唯一还算说得上话的人。
原身重伤这几日，多是石头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粮和伤药来接济他。
“谢…谢谢……”凌尘声音依旧沙哑。
“凌尘哥你别说话，省点力气。”
石头眼圈红红的，压低声音，“林风那混蛋太狠了！
执法堂的人明明看到了，却根本不管……你的伤药也被克扣了，只有这点最劣质的金疮药……”石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灰褐色的药粉，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凌尘心中一沉。
根据记忆，这个黑水坞等级森严，记名弟子命如草芥。
那林风是管事张彪的外甥，仗着这点关系横行霸道。
原身的死，与其说是伤重不治，不如说是这冷漠残酷的环境生生逼死的。
“咳咳……我睡了几天？”
凌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模仿着原身平时略显懦弱的语气。
“三天了。”
石头抹了把眼睛，“凌尘哥，你得快点好起来……张管事说了，这个月例行的‘清坞’任务，你要是再完不成，就……就真的要把你逐出坞寨了！”
清坞任务？
凌尘搜索着记忆。
那是黑水坞记名弟子最讨厌的苦役之一——清理坞寨后山一条堵塞的溪流河道，不仅辛苦，偶尔还会遇到低阶的水生妖兽，虽有护卫弟子在一旁，但伤亡事件并非没有发生过。
以原身现在的状态，去清坞无异于送死。
而被逐出坞寨，失去这唯一的庇护所和微薄的食物来源，在这妖兽出没、盗匪横行的荒郊野岭，同样只有死路一条。
进退维谷，绝境。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凌尘的脊椎爬升。
程序员的逻辑思维让他迅速判断出现状：生存概率极低。
难道刚活过来，就又要死了？
不！
绝不！
他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从他灵魂深处迸发出来，这股意念似乎触动了他脑海中某个未知的存在。
嗡——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
忽然间，凌尘感觉自己的头脑仿佛被冰水浸过，变得异常清明冷静。
原身那些关于修行、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以前是模糊不清、难以理解的，此刻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梳理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甚至……开始被他的现代思维本能地解析、重构。
《基础引气诀》，黑水坞发放的大路货功法，原身磕磕绊绊练了三年不得入门。
此刻，那拗口的心法文字在他脑中流过，他却莫名地开始用另一种角度理解：“意守丹田，感召气机……这‘气机’是否是一种未知的能量粒子？
‘引气入体’是否类似于某种能量吸收和过滤的过程？”
“经脉运行周天……这路线为何是这样？
像电路图一样，是否存在更优化的路径？
原身记忆里那几个运行不畅的节点，是不是就像电路里的电阻过高？
能否‘并联’或者‘降压’？”
“炼气一层是能量积累达到第一个阈值点？
那么积累效率就是关键。
原身的资质差，是不是就像网速慢？
除了硬扛，有没有办法‘优化网络环境’或者‘安装加速器’？”
这些离奇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与这个世界的常识格格不入，却又似乎隐隐指向某种可能性。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一些极其微弱的、五颜六色的光点，它们原本对这副身体异常“冷淡”，很少主动靠近。
但此刻，或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异变的精神力，竟然有零星几个淡蓝色的光点，慢悠悠地、试探性地靠近他破损的身体，并从伤口处渗入了一丝丝。
一股微不可查的凉意掠过伤处，疼痛似乎减轻了头发丝那么一点。
这是……水灵气？
凌尘心中剧震！
这就是灵气？！
原身梦寐以求三年而不得清晰感知的天地灵气！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丝，但这意味着……他或许能行？
“石头，”凌尘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镇定，“我的伤……或许有办法。”
石头一愣：“啊？
凌尘哥，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没灵石买好药啊……不需要药。”
凌尘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并“优化”着那篇《基础引气诀》，同时全力感应着空气中那些稀疏的蓝色光点，“帮我守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我需要……安静地睡一觉。”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石头从未听过的冷静和自信，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石头虽然满心疑惑和担忧，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紧紧攥住了那个破陶碗，紧张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警惕地向外张望。
凌尘不再理会外界，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按照原身记忆的方式感应灵气，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但他尝试着用自己那套“能量粒子假设”和“优化路径”的胡思乱想来引导，精神高度集中，仿佛在调试一段极其精密而复杂的代码。
过程缓慢而痛苦，精神力消耗巨大，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断裂的肋骨也在不断传来抗议。
但渐渐地，或许是两个灵魂融合带来的精神力加成，或许是他那套“歪理邪说”误打误撞碰对了某种规律，渗入体内的那一丝丝水灵气，开始沿着某种被他下意识微调过的、更顺畅的路线缓缓运转，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受损的躯体，甚至……开始尝试冲击那闭塞己久的关窍。
夜渐深，破屋外风声呜咽。
屋内，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正以一种这个世界无法理解的方式，笨拙却又坚定地，撬动着通往超凡之路的第一块砖石。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意识海深处，一点微若尘埃的奇异光芒，随着他成功的引气入体，悄然亮起，旋即隐没。
生存的倒计时，己经开始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