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把奶茶店的玻璃门晒得发烫,叶心瑶站在后厨冲糖浆,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印着“甜香坊”三个字的围裙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心瑶,三号桌的珍珠奶茶少冰!”
前台老板娘的声音隔着吧台传过来,带着点急。
叶心瑶应了声“好”,手没停——她得赶在下班前把今天的糖浆熬完,老板娘说这月全勤奖多给两百,她算了算,加上这两百,离学费又近了一步。
手机在围裙兜里震了震,是妈的微信。
叶心瑶擦了擦手摸出来,屏幕上的字刺得她眼睛疼:“你妹艺考报了冲刺班,老师说要先交五千定金,你这月工资发了先打回来。”
她捏着手机站了会儿,后厨的蒸汽扑在脸上,热得发闷。
旁边洗杯子的阿姨看她不动,笑着搭话:“跟家里人聊天呢?
你这孩子,暑假不回家,在这儿熬着,就是为了攒学费吧?”
叶心瑶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她哪是不想回家?
是回不去。
专科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那天,妈拿着信封在院子里骂了半个钟头,说她“不争气考不上本科就算了,还非要读那破专科浪费钱”,转头就把通知书塞进灶膛,是她扑过去抢出来的,封皮烧了个黑角,现在还夹在她枕头底下。
妹妹叶心玥站在妈旁边,晃着妈胳膊说“姐读专科也没用,不如挣钱给我报班”,眼睛瞟着她,亮闪闪的,没一点愧色。
叶心瑶早习惯了——从小到大,妹妹的新裙子是她的旧衣服改的,妹妹的零食是她省下来的,就连她攒了三年的存钱罐,去年也被妈撬开,拿去给妹妹买了钢琴。
她对着手机屏幕敲:“我工资不够,要留着交学费。”
消息发出去,没半分钟,妈首接打了电话过来。
叶心瑶手一抖,赶紧按了静音,把手机塞回兜里。
她不敢接,怕听见妈骂她“白眼狼”,更怕自己忍不住松口——那五千块,是她熬了多少个凌晨才攒下的底气。
熬到晚上九点下班,老板娘把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这月工资,全勤奖给你加了三百,看你这阵子累的。”
叶心瑶愣了愣,刚想说“谢谢”,老板娘又塞给她个保温袋,“刚烤的蛋挞,热乎,拿回去吃。”
回到家 ,叶心瑶把信封倒出来数了数,加上之前藏的钱,正好够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和来回路费。
她从床板下摸出个旧书包,拉开侧面的拉链,里面是个缝死的布口袋,她小学时偷偷缝的,专门用来藏“私房钱”。
硬币换成了纸币,被她按票面大小叠得整整齐齐,塞进去时,布口袋鼓出个硬邦邦的弧度。
八月尾的最后一天,叶心瑶没去奶茶店。
她揣着书包去了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去G市的火车票。
候车时,妈又发来短信,就五个字:“你走了别人家。”
叶心瑶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甲掐进掌心,最后长按删除,把手机壁纸换成了一张照片——是她从网上搜的那座城市的街景,有高大的梧桐,有亮着灯的书店,阳光落在路上,暖融融的。
火车启动时,窗外的线城一点点缩小,叶心瑶把脸贴在玻璃上,眼泪没忍住掉下来,又赶紧用袖子擦掉。
她摸了摸书包侧面的布口袋,硬邦邦的,像块小石头,却撑着她心里的光——这次走了,就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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