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浮华迷离的光,衣香鬓影在耳边嗡嗡作响,像一群困在琥珀里的倦怠飞虫。
苏淼手里攥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气泡水,指尖冰凉地抠着杯脚,第无数次瞥向宴会厅入口。
赵明轩和他那位号称“灵魂伴侣”的女博士,还没来。
她身上这条省吃俭用三个月,咬牙买下的雾霾蓝缎面礼服裙,此刻绷得像第二层皮肤,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周围若有似无的打量和窃语,针一样扎在背上。
她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议论她这个“空有脸蛋的花瓶”,如何被才华横溢的赵公子一脚踹开,另觅新高知。
去他妈的高知。
劈腿就劈腿,立什么牌坊。
心里骂得山响,脸上却还得端着摇摇欲坠的得体微笑。
输人不能输阵,这是她苏淼最后的倔强。
好歹也是戏剧学院在读,基本功不能丢。
入口处忽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主角来了。
赵明轩一身剪裁合体的骚包白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臂弯里挽着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满脸写着“智慧与理性”的女博士林薇薇。
两人姿态亲昵,一进来就收获了周遭不少或真或假的祝福和恭维。
苏淼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层无形的铠甲。
果然,赵明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视一圈,精准地落在了她这个略显孤零零的角落。
他唇角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带着林薇薇,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停在她面前。
“淼淼,你也来了?”
赵明轩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从头到脚,像打量一件过季的商品,“一个人?
早说嘛,我可以让司机去接你。
看你,好像瘦了,最近……还好?”
那语调里的怜悯,比首接嘲讽更令人难堪。
林薇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弯起一个标准的、毫无温度的弧度:“苏小姐,又见面了。
这种学术氛围浓厚的慈善酒会,会不会觉得有点闷?
毕竟,和你平时的……爱好,可能不太一样。”
她声音轻柔,每个字却都裹着细密的针,扎向她“肤浅”的审美和“不学无术”。
周围的目光愈发密集,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兴味。
苏淼感觉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愤怒和难堪像岩浆一样几乎要烧穿那点可怜的伪装。
她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能哭。
不能失态。
不能让他们更得意。
可她还能做什么?
泼酒?
骂街?
那只会让她从“可怜的前任”变成“可笑的疯婆子”,明天就能成为全京市圈内的笑柄。
极致的愤怒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视线控制不住地泛起水光,她死咬着牙关硬撑,感觉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盘。
就在视线模糊摇摆的刹那,余光里,宴厅侧面休息区的昏暗光线下,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墨黑色丝绒沙发深陷,男人慵懒地靠坐着,修长指间夹着一支将熄未熄的雪茄。
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随意敞开,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和凌厉的喉结。
侧脸线条利落如刀削,鼻梁高挺,唇线菲薄,下颌线绷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矜贵与疏离,仿佛自成一方世界,将所有喧嚣都隔绝在外。
封霆。
京市权贵圈里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位,封家真正的掌舵人。
也是……赵明轩名义上的小叔。
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辈分摆在那儿,且是赵家拼命想巴结却始终够不着的存在。
一个疯狂到离谱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淼混沌的脑海,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到了顶峰。
赌一把!
赌这尊大佛此刻心情不算太坏。
赌她那点可怜的、几乎不存在的“熟人”情分(毕竟只在赵家家族的某次宴会上,隔着人群见过他寥寥数面,对方可能压根不记得她这号人)。
赌赢了,扬眉吐气;赌输了……大不了被保安丢出去,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脑子一热,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众目睽睽之下,苏淼猛地转身,像颗被点燃了引信的小炮弹,攥着裙摆,径首冲向休息区那片低气压地带。
雾霾蓝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又慌乱的弧线。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突兀地打断了那边的低语。
原本正微微俯身低声向封霆汇报着什么的助理愕然止声,警惕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封霆似乎有所察觉,慢悠悠地掀起了眼皮。
一双深邃的黑眸,锐利如鹰隼,又冷冽如寒潭,精准地攫住了跌撞而来的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被打扰的不悦。
苏淼心脏骤停了一拍,差点当场腿软跪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赵明轩和林薇薇惊愕的目光还烫在她的背上。
她扑到沙发前,借着那股视死如归的冲劲,俯身,闭上眼睛,猛地凑近——柔软、带着凉意和草莓唇膏甜香的唇瓣,不管不顾地印上了那两片微凉的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雪茄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乌木沉香,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男人的唇比想象中要软,却带着一种惊人的、沉睡火山般的侵略性,即使他一动未动。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
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以及酒杯落地的脆响?
可能是赵明轩那边。
一触即离。
苏淼像被高温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脸颊红得几乎滴血,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甚至不敢看封霆的表情,只能凭借着最后一丝本能和残存的演技,哆哆嗦嗦地、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全场都能听到的气音哀求:“小…小叔…帮个忙,江湖救急!”
说完就想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锁定了她嚣张又怂包的小脸,里面情绪莫测。
他指间的雪茄被一旁的助理无声接走。
片刻,他唇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了一下,似笑非笑,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敲打在人心脏上的玩味:“叫谁小叔?”
他微微前倾,那强大的、带有压迫感的气场瞬间将苏淼完全笼罩。
“小同学,这忙,代价可能有点大。”
“得用你的一辈子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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