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被揉碎的薄纱,懒洋洋地铺在璃月港的海面上。
咸腥的海风裹着水汽,吹得码头边的帆布猎猎作响,也吹湿了卡斯托尔·劳伦斯斗篷的下摆。
他站在“北国银行”旁的石阶下,抬头望了眼远处云雾缭绕的绝云间——那连绵的青山轮廓和蒙德的果酒湖截然不同,没有熟悉的风车转动声,也没有酒馆飘来的麦酒香气,只有搬运工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和茶馆里传来的、他尚且听不懂的璃月方言。
他下意识攥紧了藏在斗篷里的手,指尖触到了冒险家协会刚结算的摩拉袋。
粗布袋子沉甸甸的,摩拉碰撞的细碎声响,是他这三天来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这三天,他没敢在同一个地方多待,白天在冒险家协会接最基础的委托——清理荻花洲边缘的水史莱姆,帮渔民打捞掉进湖里的渔网,甚至帮香料商人把货箱搬到仓库顶层——这些在蒙德时他绝不会碰的“杂活”,如今却成了他在璃月活下去的依靠。
不是没想过用雷元素之力快些赚钱。
第一次面对三只纠缠着渔民渔船的水史莱姆时,他掌心的雷元素己经在躁动,指尖甚至泛起了微弱的雷光。
可他瞥见不远处渔船上孩童好奇的目光,又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雷元素硬生生压了回去。
在蒙德,他的力量是“劳伦斯家族的诅咒”,是民众眼中“暴行的预兆”;他不敢赌,不敢在璃月这个陌生的地方,再因“异常的力量”引来猜忌的目光。
“这位先生,要雇船去孤云阁吗?”
一个穿粗布短衫的船夫凑过来,肩上搭着条半干的毛巾,“今早雾薄,行船稳当,只要两百摩拉。”
卡斯托尔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了,我找住处。”
他刻意压低了声线,尽量不让自己的蒙德口音太明显——虽然璃月港里异乡人不少,但“蒙德来的劳伦斯”,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总让他觉得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船夫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身吆喝着去招揽其他客人。
卡斯托尔松了口气,顺着船夫指的方向,往港边的小巷走去。
璃月港的主街热闹非凡,绸缎庄的伙计在门口展示新到的云锦,小吃摊前围着一群孩子,连路过的璃月七星卫兵,都带着一种与蒙德骑士团截然不同的沉稳。
可越往小巷深处走,喧嚣声就越淡,石板路也从平整变得凹凸不平,墙根处甚至长出了青苔。
他按照冒险家协会接待员的指引,找到了那栋挂着“招租”木牌的小楼。
小楼只有两层,外墙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木门上的漆皮己经剥落,推开门时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像极了蒙德老宅里那扇没人修理的储物间门。
“是来租阁楼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没缝完的布偶,“小伙子看着面生,从外地来的?”
“嗯,路过璃月,想租段时间。”
卡斯托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目光快速扫过屋内——一楼摆着一张旧方桌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几个装满干货的陶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陈皮香,很安稳,安稳到让他有些恍惚。
老婆婆没多问,指了指楼梯:“阁楼在楼上,就一张床一张桌子,没别的家具,月租五百摩拉,先付一个月。”
卡斯托尔连忙从怀里掏出摩拉袋,数出五百枚摩拉递过去。
摩拉在掌心沉甸甸的,这是他三天来起早贪黑的酬劳,可当老婆婆把钥匙递到他手里时,他忽然觉得,这五百摩拉花得值——至少今晚,他不用在桥洞下缩着,不用听着风声担心会不会有人认出他的姓氏。
接过钥匙,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把陪了他多年的单手剑——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阁楼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屋顶是倾斜的,最高处勉强能让他站首,最低处得弯腰才能过去。
窗户朝着小巷,玻璃上有一道裂纹,阳光透过裂纹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
屋里果然只有一张旧木床和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床上铺着洗得发白的褥子,闻起来有淡淡的阳光味。
他把行李放在桌上,先将单手剑靠在床边——这把剑是他离开蒙德时唯一带走的“贵重物品”,剑鞘上还留着当年为保护优菈时被丘丘人砍出的痕迹。
他轻轻摸了摸那道痕迹,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离开蒙德的那个雨夜,优菈站在骑士团门口,想叫住他,却又没敢出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他知道姐姐是担心他的,可他不能回头——他若留在蒙德,只会成为优菈的负担,成为那些敌视劳伦斯家族的人攻击她的借口。
“别想了。”
他低声对自己说,扯了扯斗篷,将那点酸楚压了下去。
他脱下沾了泥的靴子,盘腿坐在床上,先检查了一遍窗户——窗户扣是好的,能锁上,这样晚上就不用总担心有人闯进来。
又摸了摸床板,虽然硬,但比桥洞的石板强多了。
他躺下来,后脑勺碰到褥子,一股久违的放松感瞬间裹住了他。
这三天,他要么在赶路,要么在做委托,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此刻一沾床,眼皮就开始打架。
窗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越来越亮,透过裂纹的光斑也变得清晰起来。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木纹,那木纹弯弯曲曲的,像极了蒙德郊外那条通往摘星崖的小路。
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耳边的小巷声响——小贩的吆喝、孩童的笑声、木门的吱呀声——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风声,是蒙德酒馆里的歌声,还有……优菈小时候教他练剑时的声音。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像是想抓住什么。
过往的碎片开始在脑海里浮动,织成了梦境的轮廓——他好像又回到了蒙德,回到了那个还没被流言蜚语淹没的童年,回到了姐姐还能笑着叫他“小卡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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