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石溪村,却冲不散三年前那桩灭门惨案留下的浓重血腥味。
村东头那所李家的老房子彻底荒败了,黑洞洞的窗口像骷髅的眼窝,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村庄。
村里人都绕着走,窃窃私语中,那晚斧头劈砍骨头、砍刀割裂气管的可怕声响和五口人凄厉的惨叫,似乎仍在夜风中隐约回荡。
凶手至今未抓到,但每个人心里都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目光偶尔掠过村支书赵德柱家气派的三层小楼时,会变得复杂难言。
与此地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德柱家今日张灯结彩,喧闹震天。
他的独子赵天宝今天大婚。
流水席摆满了院子和村路,油腻的香气和劣质白酒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试图强行掩盖某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我叫陈默,在省城读大学,学民俗。
这次回来,明面上是做田野调查,心底却无法忽视那所浸满鲜血的老宅。
李家,和我家还算远亲。
李福贵老汉、他老伴、儿子、儿媳,还有那个刚满十岁的小孙子……惨死的情景偶尔还会闯入我的梦境。
宴席上,赵天宝喝得满面红光,搂着同样醉醺醺的新娘,突然蹦起来,舌头打结地嚷嚷:“没、没劲!
闹、闹洞房!
都、都去我新房!”
“新房在哪儿啊?”
有人起哄问。
赵天宝得意地一挥手,首指雨幕对面那栋黑影:“就、就那儿!
老子花了钱弄好的!
敞亮!
什么鬼啊神的,屁!”
人群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雨水哗哗的声音。
那栋老宅在雨中沉默着,像一头蛰伏的兽。
赵德柱脸上的横肉跳了一下,挤出个笑:“胡闹!
喝多了!
就在家闹!”
“不!
就、就去那儿!”
赵天宝犯了犟,拉扯着新娘子,深一脚浅一脚就冲进雨里。
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混混犹豫了一下,竟也哄笑着跟了上去。
一股冰冷的寒意攫住我。
我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远远跟在后面。
老宅被简单翻新过,新刷的红漆在灰暗雨天里像未干的血。
门虚掩着,赵天宝一脚踹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新家具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般的腥气。
闹洞房的喧嚣在空旷破败的堂屋里显得异常空洞和勉强,笑声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没进去,靠在院外一棵湿漉漉的老槐树下,雨水冰冷。
突然——一声极其短暂、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嘶叫猛地刺破雨声和喧闹,从那屋里迸出来!
像是喉咙被瞬间割断!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雨水无休止的沙沙声。
几秒后,新娘子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死寂:“啊——!!
死人了!!!”
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碰撞声猛地炸开。
我冲进院子,和几个连滚带爬逃出来的人撞个正着,他们脸上是极致的、无法形容的恐惧。
堂屋中央,赵天宝首接挺地躺着,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凝固着最终的骇异。
他的脖子侧面,两个深紫色的、没有血迹的齿痕清晰可见。
而他的胸口,大红喜服被撕开一个窟窿,里面的心脏……不翼而飞。
阴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所有人。
警笛声呼啸而至。
拍照,拉线,问询。
村民们远远围观,恐惧在沉默中蔓延。
带队的秦队长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初步勘察,除了那诡异的齿痕和胸口的空洞,找不到任何凶手的痕迹。
没有脚印,没有凶器,没有血迹。
仿佛死神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需要有人晚上留守现场。”
一个年轻警察对人群说。
无人应答。
只有雨声滴答。
赵德柱瘫在泥水里,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了手:“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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