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喉间泛开铁锈味时,白厄正跪在断墙后给左臂包扎。
他撕下衬衣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疼,是三天前那场与”蚀界者“的遭遇战中,负世火种在胸腔里烧得太烈,连带着骨骼都泛起灼痛。”
喂。
“金属碰撞声混着沙砾砸在他耳侧。
白厄抬头,看见阴影里立着个人。
对方裹着褪色的灰披风,露出的半张脸爬满刀疤,左手按在腰间的阔剑上——剑鞘上刻着交缠的鹰与蛇,是悬锋城特有的标记。”
别动。
“那人声音像砂纸擦过铁器,”你身上有黄金裔的气味,还有...“他眯起眼,”负世火种的味道。
“白厄握紧腰间的火镰。
这是他成为救世主后学会的第一课:任何靠近的陌生人,都可能是黑衣剑士的余党,或是想夺取火种的野心家。
但当他看清对方瞳孔时,动作顿住了——那双眼是少见的琥珀色,像哀丽秘榭秋日的麦浪,在血污里仍泛着暖光。”
我叫万敌。
“那人忽然收剑,走到他面前蹲下。
粗粝的拇指抹掉他脸上的血,”悬锋城的佣兵。
刚才在东边废墟看到你在追什么东西,像是...会飞的火蝶?
“白厄的呼吸乱了一瞬。
那是他用火种碎片凝的探路蝶,本应在三日前被蚀界者的黑潮吞噬。
可此刻,那只半透明的蝶正停在万敌肩头,翅膀上的光斑映得他眉骨投下细碎的影。”
你...“他刚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轰鸣。
大地震颤,断墙后的阴影里爬出数只青铜色的机械兽,它们的关节处嵌着幽蓝晶核——是”湮灭教团“的新造物,专门猎杀黄金裔的”噬光者“。
万敌瞬间起身,阔剑出鞘的刹那带起腥风。
白厄这才发现他的右手缠着渗血的绷带,指节处全是旧伤疤,像被无数把剑劈过。”
躲远点。
“他说,”这些铁疙瘩的晶核炸起来,能掀翻半座城。
“但白厄没动。
他举起火镰,负世火种在掌心腾起赤金火焰。
火光照亮万敌瞳孔里的麦浪,也照亮自己腰间那枚褪色的麦穗挂坠——那是故乡最后一片麦田里捡的,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
一起。
“他说,”我的火能融化晶核,你的剑能劈开装甲。
“万敌的剑顿了顿。
他看着少年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悬锋城的黄昏。
那时他还是个学徒,跟着师父在兵器铺打铁,窗外总飘着甜丝丝的麦香。
老匠头摸着他的头说:”这世道啊,总要有拿麦穗的人,也总要有握剑的人。
“”好。
“他应了一声,阔剑划出银弧,”但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管收尸。
“战斗比想象中更凶险。
噬光者的晶核在濒死时会爆发强光,白厄的火种虽能压制,却被震得五脏六腑生疼;万敌的剑每一次劈中装甲,都会溅起腐蚀性的酸液,他的旧伤开始渗血,染透了灰披风。”
小心!
“白厄在千钧一发时扑过去,用身体替万敌挡住一道酸液。
灼痛从后背蔓延,他却笑出了声——像小时候在麦田里追蝴蝶那样,”你看,我说过能一起的。
“万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扯下披风裹住少年渗血的后背,动作生涩得像个从未照顾过人的人。
然后他反手挥出一剑,这一剑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首接刺穿了噬光者的核心。
爆炸的气浪掀翻两人。
白厄摔进一片焦土,却闻到了熟悉的甜香——不知何时,焦土里钻出了一株绿芽,嫩黄的麦穗正迎着夕阳舒展。
万敌跪在他身边,用还干净的半块面包递过来。”
吃。
“他说,”悬锋城的粮仓被蚀界者烧了,这是我最后半块。
“白厄接过面包,咬下时麦香在齿间炸开。
他忽然想起母亲的话:”真正的英雄不是一个人扛着天,是能找到和你一起扛天的人。
“”你为什么来这儿?
“他问,”悬锋城的佣兵不该在战争之外的地方浪费时间。
“万敌望着远处的火种光芒,轻声说:”我在找一个答案。
“他掀起衣袖,露出小臂上一道淡粉色的疤痕,”二十年前,悬锋城被黑潮淹没那晚,有个女孩塞给我这个。
她说她是哀丽秘榭来的,要去找能终结一切黑暗的火种。
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白厄的呼吸一滞。
他认得那道疤痕的形状——和自己颈后的一样,是黄金裔幼年时被”启蒙之火“灼烧的印记。”
她...“他喉咙发紧,”她可能己经...“”我知道。
“万敌打断他,”所以我才要找到火种。
不是为了什么救世主,是为了...“他看向白厄,琥珀色的眼睛里有麦浪在晃,”为了告诉那个女孩,她的等待没有白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厄望着远处重新升起的炊烟,忽然觉得负世火种的温度不再那么灼人。
它像一颗种子,在他和万敌的掌心同时发芽,慢慢长成一片能遮风挡雨的麦田。”
要一起吗?
“他说,”等解决了所有黑暗,我带你去看哀丽秘榭的麦田。
那里的麦穗熟了会变成金色,风一吹,就像落了一场星星雨。
“万敌笑了。
他伸手揉乱白厄的头发,动作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好。
但先说好了——“他指了指白厄腰间的火镰,”下次战斗,你得教我怎么用这东西。
我可不想再替你挡酸液了。
“白厄笑着点头。
他望着逐渐沉没的夕阳,忽然明白母亲说的”浪漫结局“是什么。
不是英雄独自站在顶峰,而是两个带着伤痕的人,并肩站在麦田里,看黑暗退去,看光明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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