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父母接我回家只是为了把我的高考成绩换给假千金。
可我不生气也不闹腾。
而是兴奋地投入他们的怀抱，享受这虚假的父爱母爱。
他们无底线地迁就我，只要求我稳住全校第一的成绩。
后来，我果然考了省第一。
他们和假千金抱在一起哭，说终于熬出头了。
可他们不知道。
换分就是换命。
他们更不知道。
我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
1
高考出分这天，是我的生日。
叶依浅替我邀请了全校师生来家里给我庆生。
还开了网上直播，让那些在毕业旅行的同学们也能同步观看。
家里最大的横幅不是祝我生日快乐，而是庆祝我考上清北。
同学笑言: 不愧是万年第一，就是有底气
叶依浅搂着我笑道: 以我姐平时的成绩，上清北妥妥的不像我这个学渣，顶多就是上大专的命咯。
我默默看着她表演，假装不知道分数已经被她换了。
在几百人的见证下，我们俩同时查成绩。
一个屏幕上，出现省前五十名的字眼，分数被屏蔽。
另一个屏幕上赫然写着总分 35。
一个天上月，一个地底泥。
全场寂静。
大家凑近屏幕，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是吧，叶欢才考了三十五分?
叶依浅省前五十这也太牛了吧，平时看不出来啊
不管怎么样，高考分数是不会骗人的，看来这才是她们俩真正的实力。
不是，那也太离谱了，叶欢平时都考七百加的，怎么现在就考了三十五啊?我不信。
质疑的眼神，纷纷看向我。
可我已经油尽灯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妈妈笑着走到人前解释。
大家不用觉得奇怪，欢欢身体不好，可能是考试那天睡着了才这样的。
至于浅浅，其实她成绩本来就好，只是平时懒得表现而已。
说话间，爸爸在背后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禁不住咳出声来。
嗓子里漫开血腥味。
大家眼神里的疑惑渐渐消除，只当我倒霉。
叶依浅突然插话: 姐姐，你要是不开心，我可以像平时那样，把分数换给你啊。
本来已经安静的人群，再度掀起热议
爸妈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替我说什么。
叶依浅笑容愈加得意，蹲在我旁边又说: 反正我已经习惯迁就姐姐了，高考分数也让给你，没什么的。
霎时间，无数道谴责的目光朝我投来。
早听说叶欢仗着真千金的身份明里暗里地欺负叶依浅，看来是真的。
其他就罢了，分数也抢，叶欢够毒的
谁让人家爸爸是校董呢欺负一个没血缘的妹妹还不是动动嘴的事儿
幸好她爸的手伸不到高考系统里不然叶依浅多委屈啊
平时就不委屈了吗?明明是自己努力考出来的高分，转头就被学渣偷走，享受不属于自己的赞美和资源，真特么让人恶心
叶欢，你必须跟叶依浅道歉
道歉
道歉啊，小偷
汹涌的人群涌向我。
我感觉天旋地转，一股力量从食管里涌上来。
鲜红色四溅。
我轰然倒地。
呼吸声在耳朵里放大。
父母焦急的脸也在眼前放大。
我这是，要走了吗?
2
睁开眼，我看到妈妈泛红的眼眶。
真稀奇啊，她也会为了我哭吗?
还是没出戏，还沉浸在慈母的角色里呢?
看我醒了，她一脸喜色。
欢欢，别怕，医生说你身体没问题，就是打击太大，一时受不了惊吓才吐血的。
呵，我身体的真实状况已经被系统屏蔽了。
医生怎么可能检查出来。
爸爸叹气说: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分数，但事实已经定了，你复读吧。
一旁的叶依浅瞪大眼睛。
复读?不行我不允许你们之前都答应我了，不能让她复读
父母脸上闪过几分不耐之色，但还是不舍得说她。
我耐心耗尽了。
不想再跟他们演戏。
索性坦言: 我知道换分系统的存在。
他们诧异许久。
爸爸口吃: 什，什么时候知道的?
系统把我锁定为目标对象时，会通知我。
显然，叶依浅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如此惊讶。
三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妈妈握住我的手，温声说: 好孩子，乖孩子，妈妈知道委屈你了，木已成舟，咱们就忘掉过去，复读吧。
爸爸拿出手机: 我这就给你联系复读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条件的学校都可以。
叶依浅一把将手机抢过去。
不行她就是三十五分的命，我就是不要让她上大学
浅浅，你任性了。妈妈无奈。
叶依浅流泪了。
如果她去上大学，那我就不去了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妈妈改口对我说: 那，欢欢，你就在家里好好养身子，反正你身体一向弱，受不了上大学的苦。
是啊，家里有钱，起码保证你衣食无忧，就在家里看看书看看剧吧。爸爸补充道。
我没有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我看着窗子里自己寡淡的一张脸。
淡淡地说: 换分系统规定，要征求目标对象的同意，才能成功换分。
叶依浅愣了愣，接着爆出一道冷笑: 那又怎样?你还不是同意了?现在说这些，是以为我会怕你?
我苍白的唇角上扬。
我没答应啊，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你请求系统让你体验换分成功的一场幻境。
随着我话音落下，三人恍惚了一下。
再次睁眼，墙上的日期显示，此刻是高考出分前一天。
2
随即，他们也记起进入幻境之前的事情。
的确是叶依浅自己申请的。
她尝到了成功的甜头，自然不甘心放弃。
便走到我面前，直言: 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答应换分?
钱，还是房子?
我失笑: 我是我爸妈唯一的亲生女儿，他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不需要你给。
你想得美血缘算什么，我被爸妈亲手养大，感情超越一切，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她的口水喷在我脸上。
我看向爸妈。
他们看起来有些为难。
不一会儿，两人把叶依浅拉出去谈话。
我虽然没力气，可听力却极好。
叶依浅含着泪的声音不断地传进来。
我不管，如果不换分，我就不活了
我基本都不写三十五分丢死人了连大专都上不了
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肯定是的，刚才在幻境里，叶欢晕倒你们还哭了还说要让她复读
随着她情绪越来越激动，爸妈紧张得不知所措。
乖宝，不哭了，你是妈妈养大的心肝宝贝，妈妈怎么舍得让你落榜，别怕啊。
爸爸给你卡里转了一千万，别哭了啊，乖乖。
很快，他们就走远了。
跟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我只有风的陪伴。
妈妈再次来找我时，分数已经出来了。
735 分。
看到这个分数时，妈妈激动地哭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家浅浅能上清北了
我呵笑: 麻烦你看清楚名字。
上面写的还是我的名字，叶欢。
她笑容一秒消失。
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在我床边坐下。
欢欢，妈知道你最乖最懂事了，浅浅比你小一个月，你让让她，好吗?
3
我沉默。
风从耳边拂过。
她帮我把头发挽到耳后。
这个温柔的动作，在过去的一年里，她都没做过。
顶多是我扑进她怀里，叫她妈妈时，她没把我推开。
从小我就知道，妈妈不爱我。
我五岁时走丢，岁时他们才找到我。
他们没把我认出来。
那天，我被叶依浅关在小黑屋里出不去。
可我的声音早就穿透墙壁。
他们还是抱住跟妈妈长得有分像的叶依浅，说这就是她走丢的孩子。
叶依浅离开时，故意跑到窗户前，朝我吐了一口唾沫。
你爸妈不要你咯
我哭了一整个月。
成为福利院里人人厌恶的爱哭虫。
我的手常年冰凉，上面还有厚厚的茧子。
过去一年里，这些茧子已经被妈妈的掌心磨掉。
现在，她与我掌心相贴，眼角滑落一滴泪。
妈知道，都是妈疏忽，才让你在外流落了十多年，妈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加倍地补偿你。
浅浅被我们惯坏了，她不像你，受了苦只知道往肚子里咽，她啊，吃不了苦，你就让让她，答应换分吧。
我全程盯着她手机上的挂件在看。
那是叶依浅做的小玩意。
上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从没有我的位置。
她注意到我的凝视，默默把挂件收起来。
改日你也做一个，妈妈也挂到手机上。
我平静地看着她: 我做过两个。
她一脸恍然大悟，看来是早就不记得有那么回事。
你爸身体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浅浅能考上清北，你是爸妈亲生的孩子，肯定能明白爸妈的苦衷的，对不对?
我手指在床单上打圈儿。
思考了一会儿，我说: 只要你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换。
她欣喜地抹掉眼泪。
你说，妈知无不言
第一次去福利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就在后院的小平房里，对不对?
她笑容逐渐僵硬。
慈爱的眼神光速消失。
她冷下脸，侧过头去: 问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你现在在家不就行了?
我无力地呼出一口虚弱的气。
虽然叶依浅跟你长得很像，可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子?最后，你们却没拆穿她，把她领回去养了。
她渐渐不淡定，噌地站起来，凶狠地瞪着我。
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做的龌龊事，你心里不是一清二楚?
我顿住。
她却打开了话匣子。
指尖抵在我的鼻子上控诉我: 当年你自己走失，我们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每天都在找你，你倒好，心里不想着回家找爸妈，反而把我们当成仇人记恨
我们去福利院那天，我亲眼看到你把垃圾桶里的废水倒进我跟你爸的饭菜里
你小小年纪，就想弑母杀父，以便继承我们的财产如此毒物，我怎么能认你回来?
浅浅虽然不是我们的骨肉，可她至少长得像我性格也纯良温柔，我们很开明，孩子不一定要自己生的才算数
她义正言辞，我情不自禁鼓掌。
你该不是看见一个穿着我衣服的背影，就以为那是我吧?你真那么生气，为什么不当时就揭穿我，教育我呢?
她愤怒: 你这是说我没脑子?有你这么说自己妈妈的吗?
再说了，不过是没把你养在身边而已，你没缺胳膊没断腿，你委屈什么?
4
我笑了笑，问: 所以，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她怔住。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很快又把话题兜回原点。
一码归一码，我既然回答你了，你就要遵守约定，把分数换给浅浅。
无声的对视中。
我委屈地弯下嘴角。
妈，其实我已经死了，是叶依浅害死我的，所以我不想帮她。
我撸起裤子，把大腿的伤疤露给她看。
她以前还趁我睡觉，用钳子烫我的大腿。
裤子撩开，可见一条大概七厘米长的烫伤疤痕从根部蜿蜒出来。
厚重粉红的新肉与周围的原生皮肤格格不入。
妈妈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手指缓缓伸过来，碰了碰。
接着，那只手猝不及防抬起，狠狠甩给我一个耳光。
你好狠毒的心肠想陷害浅浅，好让我们把她赶走是不是?
门轰然被打开。
爸爸疾步走进来。
看这样子，应该是躲在外头偷听许久了。
他问也不问，又在我脸上补了一耳光。
我就知道，你就是一个坏种
编谎话也不知道过脑子你如果早就死了，那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谁?
对啊，难道现在坐在这里跟我们说话的，是鬼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用口水喷死我。
我把手伸过去。
我真的死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脉搏。
爸爸一掌拍开我的手，导致我歪倒下床。
剧烈的疼痛从膝盖骨上袭来。
我两眼发黑。
他还没罢休，直接用手怼我的脑门。
你要是不换分给浅浅，就算你 735 分，我绝对有办法让你也上不了大学
妈妈附和: 对浅浅上不了，你就是考个满分也别想去上
我盯着冰凉的地板，笑了。
好，我换。
不过我提醒你们，换分即换命，没有后悔药吃。
叶依浅冲进来。
我就是要你的人生你现在立刻换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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