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大雄宝殿前。
香火鼎盛,青烟袅袅,混杂着檀香与诵经声,构成了一幅庄严肃穆的人间佛国画卷。
法海跪在广场的蒲团上,是最外围的那个。
他是一名扫地僧,身份低微,连进入大殿参与法会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在这里更好。
离佛近,不如离众生近。
他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年轻而清秀的脸上满是虔诚。
他为这山下的芸芸众生祈福,为这世间的苦难而诵经。
他相信,自己的每一次叩拜,每一次诵念,都能为这世界减少一分疾苦。
前世,他是一个研究佛学的研究生,对佛典中的慈悲与智慧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一朝穿越,来到这真正的佛门圣地,他欣喜若狂。
十八年来,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信仰。
金山寺就是他心中的净土。
今日是金山寺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会,由方丈普渡大师亲自主持。
据说,此次法会能为山下江州城未来一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提供庇佑。
法海为此己斋戒三日,只为让自己的祈祷更加纯粹。
“南无阿弥多婆夜……”低沉的梵唱从大殿内传来,如同洪钟大吕,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广场上的信徒和僧人们全都匍匐在地,神情狂热而崇敬。
法海也深深地将头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然而,就在他额头触地的一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顺着地面的缝隙钻入了他的鼻腔。
不是檀香,也不是信徒身上的汗味。
是……血腥味。
很淡,被浓郁的香火气味掩盖得几乎无法察觉,但它就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法海的感知里。
他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
错觉吗?
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怎么会有血腥味?
或许是哪个信徒不小心磕破了头吧。
法海这样想着,试图让自己重新沉浸在庄严的法会氛围中。
可那股血腥味,却如同跗骨之蛆,萦绕不散。
并且,随着大殿内梵唱声的愈发高亢,那股味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浓郁。
他的心开始有些不宁。
他抬眼望向前方,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了大雄宝殿那朱红色的高大门槛上。
往日里,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殿内应该是佛光普照,一片祥和。
可今天,那殿门深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与昏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大口。
庄严的梵唱,此刻听在他耳中,也多了一丝诡异的调子。
“法海师弟,专心点。”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法海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慧真师兄。
慧真是戒律院的执事僧,也是当初将他引入寺门的引路人。
在法海心中,慧真师兄博学、温和,是他最敬重的几位师兄之一。
“慧真师兄。”
法海连忙合十行礼,低声道,“我……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慧真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师弟,你着相了。”
他拍了拍法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法会乃清净之地,邪魔不侵。
你所闻所感,皆是心魔作祟。
莫要胡思乱想,静心诵经,为方丈护法。”
心魔?
法海看着慧真师兄那双真诚的眼睛,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大半。
是啊,自己修为低微,定力不足,或许真的是心生妄念了。
慧真师兄是戒律院的执事,修为高深,他都这么说了,定然是自己错了。
“是,师兄,我明白了。”
法海重新低下头,努力摒除杂念。
慧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人群前方走去。
他的地位比法海高得多,可以站在更靠前的位置。
法海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
可是,那股血腥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
它不再是从地缝里钻出来,而是仿佛从西面八方弥漫而来,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他忍不住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了。
他发现,那些跪在最前排的信徒,脸上虽然都带着狂热的表情,但眉宇间却藏着一丝深深的恐惧。
他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更像是……害怕。
为什么会害怕?
在佛前祈福,不是应该感到安宁和喜悦吗?
法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大雄宝殿的深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看清了。
那大殿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巨大佛像,而是一个……池子。
一个用汉白玉砌成的圆形池子,大约有三丈宽。
池子周围,站着一圈手持法器的金刚罗汉,神情肃穆。
而方丈普渡大师,就盘坐在池子边的高台上,口中念念有词。
让法海感到通体发寒的是,那池子里盛着的,不是象征着清净的莲花池水,而是一池……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正是从那池子中散发出来的!
那是一个血池!
法海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金山寺,佛门圣地,祈福法会……血池祭坛?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一定是看错了!
一定是眼花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那血池依旧在那里,暗红色的液体在池中缓缓翻滚,冒着一个个细小的气泡,仿佛有生命一般。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法海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所信奉了十八年的世界,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他想站起来,想冲过去问个究竟。
但他不敢。
他只是一个扫地僧,而那里,是方丈,是寺里的所有长老和执事。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强迫自己跪在原地,身体却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法会中央的血池祭坛,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像一个魔咒,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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