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岫睡了沉沉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女人坐在窗前，换了别人大抵要被吓个半死，何况大小姐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可初云岫显然不是一般人，他镇定的看着沈川鹜。
开口问到，“你是人是鬼。”
沈川鹜静静地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
见这小孩一醒来就问自己是人是鬼，反而觉得他比小时候有趣许多。
“把我忘了？
小云岫？”
——————————————————————此前的几个小时，沈川鹜回国了，她作为嘉禾控股的唯一继承人，回国只是迟早的事。
这一年沈川鹜二十八岁，而那个在沈家被折磨了十几年的孩子，算算也己经成年了。
沈家在江州商界己经屹立了百年之久，织造起家，到现在几乎成为行业垄断的开架日化线，占据各大商超。
这样的大家族，在整个江州犹如无冕之王的存在。
不仅是商政圈，就连文娱八卦都会紧盯这一家的动态。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成为整个江州居民茶余饭后的消遣。
到了沈嘉禾这一代，子嗣单薄，竟只剩了沈川鹜这么一个独女。
沈家祖宅，沈川鹜踏入的那一刻起，庭院繁重的大门闭合，就像和外面的世界隔绝起一道不可打破的结界，阴沉的，没有生气的，也是她最熟悉最无法逃离的羁绊。
庭院中有一处陈旧的秋千架，秋千旁边并立着一个手工雕刻样式精致的小木马。
许久没有人乘坐的秋千和木马，想想，也该有十几年了。
推开繁重的雕花木门，大厅里有佣人两三，沉默的做着手边的工作。
见到沈川鹜恭敬的唤她大小姐。
沈川鹜点头，“父亲呢？”
她的声音清澈又带着凛冽，简短清晰。
管家闻声赶来，是沈家难得脸上带着笑意的一位老人“大小姐，先生在书房等着你呢。”
这位管家名唤孙满收，从小跟着沈川鹜祖父那辈，在沈家长大。
也将一生都奉献给了沈家，如今己经年过七十，是沈川鹜很尊敬的长辈。
大小姐常年淡漠的表情，见到这位老管家才难得有了一丝裂隙，散落出点点光晕，“满收爷爷，好久不见”书房内常年拉着厚重的窗帘，沈嘉禾喜欢收藏书籍，很多古籍怕晒，这个常年密不透光的房间，只有他书案上的台灯用来照明。
嘉禾控股的掌权人，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中年男人。
细看去，沈川鹜生的和他极像，白皙的肤色，凌厉的下颌骨都锋利如刀，父女俩都生了一对凤目，同样的美丽也同样的冰冷。
“我回来了。”
沈嘉禾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出国那年，沈川鹜十八岁，己经是十年未见的父女，“你倒是守约。”
沈嘉禾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一贯的动作。
“听说你自己在海外做的小公司，成绩还算不错，也好，省了我不少功夫，明天起，去集团任职，做好你该做的，沈家以后就是你的了。”
沈川鹜点头，“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她的父亲并没有应声，似乎在他们之间，并不需要工作以外的交流。
出了书房，沈川鹜顺着楼梯，盘旋而上，宅子很大，她的房间在三楼，十二年前开始，那一层就仅她一人居住了。
她的高跟鞋在空旷的老宅里咚咚咚的，有节奏的响起。
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房门，是这个老宅里难得充满阳光的一间房。
房间布置的非常温馨，如果不是沈川鹜生了一张美丽却异常冰冷的脸，任谁看了这房间都会觉得，这房间的主人，应当是一个在幸福中长大的小公主。
缎面床幔，在雕花的棚顶倾泻而下，月色的光泽，真丝织就，价格不菲。
床幔后是祖父留给她的金丝楠木床，她的整个童年都伴随着楠木的香气安稳入睡。
掀开窗幔，沈川鹜眼神一怔，床上躺了一个人。
脸埋在被子里，看不真切。
沈川鹜倒也没有害怕，她不过转念一想，就不难猜出这人是谁。
“初云岫？”
被子里的人睡的很沉，没有应声，沈川鹜走到那人跟前，将被子掀了起来，她出国的时候，初云岫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模样在她脑袋里都己经模糊了。
眼下这个极为漂亮的少年，一点点将她记忆里模糊的脸补全，他从小就生的漂亮，极漂亮！
下垂的桃花眼，眼角烙着一颗泪痣。
十八九岁抽条的少年，脸瘦的巴掌大小。
额角一大片淤血，衬的他白的吓人的脸，在这样空荡的老宅里，像个离魂的艳鬼。
美人的眼睛闭的紧紧的，眉头皱着，被人掀了被子，也没清醒过来，沈川鹜抬手轻触他的额头，果然滚烫。
她低头哂笑，十几年了，自己那个在外风光无限的父亲，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大小姐从机场折腾回来，也有些疲惫，自己的床被别人霸占了，她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到初云岫跟前。
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静静的抽烟，提神醒脑，顺便欣赏初云岫美丽的睡颜。
这一坐，首坐到了天色擦黑。
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
初云岫睡了沉沉的一觉。
醒来的时候，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女人坐在窗前，换了别人大抵要被吓个半死，何况大小姐还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
可初云岫显然不是一般人，他镇定的看着沈川鹜。
开口问道，“你是人是鬼。”
沈川鹜静静地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
见这小孩一醒来就问自己是人是鬼，反而觉得他比小时候有趣许多。
“把我忘了？
小云岫？”
那少年坐起身，撑着自己的胳膊有些发抖。
“沈川鹜？
你怎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有点长，这点倒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起话来总是不紧不慢的，也没什么情绪。
大小姐站起身，跺了跺坐麻的脚。
高跟鞋的声音让初云岫皱了皱眉。
他的头被沈嘉禾撞在佛龛上，依旧尖锐的疼痛，一点点声音都让他觉得如同耳边惊雷。
“我早晚都要回来，倒是你，我走的时候让你懂事点，说不定我父亲就能对你好点，看来你一点也没听进去？”
初云岫还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让他打，就是我的懂事。”
当晚孙满收准备了洗尘宴，沈川鹜回国，嘉禾控股必定要定一个好日子，邀请商政名流来参加酒会。
所以这一顿洗尘宴完全是孙满收心疼沈川鹜准备的。
这个老人跟着沈家风雨几十年，祖父去世后，他更像这个家的大长辈，连沈嘉禾碰上他，也会收敛几分。
他办的洗尘宴，沈嘉禾也自然赏光出席。
沈家的饭厅很大，人却少，算上孙满收，也不过西人。
初云岫跟着沈川鹜从楼上下来，一路上偶尔碰到家里的佣人，都唤他一声云岫少爷。
只不过这家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不过是被初家卖给沈家的弃子，是先生泄愤的工具。
非打即骂。
盘旋而下的楼梯，眼前大厅里巨大的水晶灯，灯光投射出来的光点，让初云岫的头更加晕，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只能用手死死的的扣住扶手，一步步的往下挪。
沈川鹜上下打量着少年，极瘦，宽松的衣服挂在他的身上，空荡荡的。
手腕细弱的好像一掐就会断掉。
偶尔露出的小臂上也尽是伤痕。
柔软的黑发贴着同样细瘦纤长的后颈勾勒出一个易碎的弧度，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挡住他过分好看的眉眼。
沈川鹜和她的父亲很像，所以她知道，这样美丽的东西，刻上烙印，抽打出伤痕，是沈家刻在骨子的偏执残忍。
灯光映在沈川鹜凌厉的脸上，让她的面容有了一丝温柔，和不忍。
她还是伸手扶了初云岫一把，那少年也不客气，顺势将重量都压在了大小姐身上。
只是他真的太轻并没什么重量。
“你今年也十九了吧？
初家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初云岫摇摇头，“初家那么多的少爷小姐，能让沈嘉禾满意，就是我最大的价值。”
沈川鹜点头，也不再继续追问，倏尔又转过头，看着少年。
“既然是这样，你可以做点更有价值的事。”
春云岫抬头，面上带了一丝疑问，让他的表情有了一刻的生动，露出的眉眼是惊人的美丽。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
来当我的金丝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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