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态辣

中年夫妻相濡以沫，单身青年沉迷直播，社畜来去匆匆，早出晚归。

日子本来非常有趣。

直到有一天，我见证了一起谋杀案。

而凶手，在第二天敲响了我的门。

（一）

我叫郑方可，是天堂公寓 A 栋 602 的房客。

半年前，我买下这套公寓，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意装饰。

这里地点这么偏，搞不懂你们几个，为什么非住在这里不可。

楼下超市的大爷摇头感叹。

确实，烂楼一座，要多偏有多偏。

但偏僻恰好就是我的需求。

偏僻又阴暗的地方。

才能让我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更好地生存。

我叫郑方可，是天堂公寓 A 栋 602 的房客。

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我养成了一个独特的癖好。

我喜欢在暗处，静静地观察对面的窗口。

与 A 栋一样，B 栋公寓楼也是一梯两户的格局。

透过我客厅的窗口，可以看到对面公寓楼里，灯火通明的房间。

从下往上数，一层是超市门头，二层空置。

三层住着一名年轻的女白领，她早出晚归，看起来十分疲惫。

每天数她回来的最晚了。

四层住着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憨厚，妻子朴实。

据超市的老张大爷说，这一对住在这里很久了。

老岳白天开出租，老岳媳妇好像没工作。

人到中年，不容易啊。

大爷吱咯一口浓茶，声音沙哑道。

我笑笑不说话。

五层住着一名青年，年纪看起来与我差不多。

每天晚上，他的房间都闪着五颜六色的鬼火。

老铁们，动动你们发财的双手，我是小李喵喵喵。关注我，不迷路。

透过半开的窗户，偶尔能听到他激情澎湃的直播。

搞得我心里痒痒的，有时候也想去看看他发的视频内容。

但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六楼的房客。

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我曾经的女朋友了。

我叫郑方可，是天堂公寓 A 栋 602 的房客。

曾经我有一位网上结识的女朋友，她有着秀美的长发和甜甜的酒窝，说起话来软绵绵的。

但在我们正式见面的前一晚，我们忽然失去了联系。

想起这件事，我心里一阵绞痛。

好在现在有替代品。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美女。

她总是那么粗心大意，从来不拉好自己的窗帘。雪亮的灯光下，我看到她如玉的肌肤，美丽的身体。

真是诱人极了。

我好想和她说说话。

正当我费力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时，我看见她的床下钻出了第二个偷窥者。

（二）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对面。

隔着不远的楼间距，我清楚地看见她白皙的脸庞变得青紫，双腿痛苦地扭曲着。

如果再近一些，或许我还能闻到失禁的气息。

偷窥者掐死了她，用戴着手套的手。

他俯身注视着她的脸庞，在鸭舌帽和口罩的伪装下，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但他的手，温柔地从她的脖颈上抽离，抚摸着她的脸庞。

沉醉又痴迷。

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恋人一样。

一股恶寒窜上我的后背，我想逃，可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一动不动。

唯一还能受控的，似乎只有我的目光。

我将视线转移到下层的几个房间。

一片漆黑。

五楼的青年、四楼的夫妻、三楼的女白领……似乎都不在家。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比亲眼目睹凶杀的过程更令我恐惧。

可已经晚了。

第二天一早，警方到达了 B 栋。

比我想象的更快。

盖着白布的尸体被从大门抬出，每一个邻居的脸上都写满惶恐。

可我知道。

他们里，有一个人，是杀人凶手。

而那个人，在昨晚行凶之后，透过开着的窗，也看到了我。

正当我想着如何让警方知晓这一切的时候。

两声敲门声，从 602 的门口传来。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我是 B 栋的邻居，有些话想跟你说。

（三）

我站在原地，手掌微微渗出汗水。

B 栋的邻居……

他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了吗?

这是我脑海中窜出的第一个念头。

但很快，这个念头被我否定。

我藏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的秘密的。

最起码，不是眼前这个搓着双手，唯唯诺诺的外卖骑手。

我将房门开得更大一些。

请问你是?

我眯起眼，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静。

你好你好，我是对面 B 栋 402 的，我姓宋，那个，能和您商量个事儿不?

我皱紧眉。

从搬进这栋公寓起，我就很少和邻居们接触。

我实在想不出，这个自称老岳的中年男人，来找我的目的。

您说。

这个。。。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我能。。。

他嘴唇翕动着，眼神期待地看向我身后的客厅。

我懂他的意思。

时值盛夏，我房里的空调一向不分昼夜，打得很低。

进来吧，不用换鞋了。

我看着意意思思想要脱鞋的老岳，及时制止他的行动。

我有洁癖，而老岳的黑色运动鞋，透着发黄的汗渍，看起来卫生状况略令人心惊。

您找我，是因为什么?

我盯着眼前好奇审视着屋里陈设的老岳，随手递上一瓶矿泉水。

老岳从墙上摆着的收藏品上收回目光，矿泉水在手中攥紧。

我听楼下超市的张大爷说，您原先是个心理老师是吧。

实不相瞒，我家囡囡青春期，性格有点儿问题，正好您又住得近……

老岳的措辞十分客气。

可他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那是近乎于我的同类的光。

我推推即将滑落的眼镜，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却逐渐加快。

从我搬进这栋公寓到现在，我从未在老岳家见到任何女孩。

他是在试探我吗?

还是……真的想雇佣我?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我都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我根本不是什么心理老师。

我的真实身份，是。。。。

叮咚

一声清脆的门铃声响起，我和老岳同时转过头去。

我长舒一口气。

不管门口来的人是谁，都是我支走老岳的大好机会。

可下一秒，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我对先前的想法十分后悔。

您好，我是对面 402 的邻居。

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麻烦您开开门。

（四）

我和老岳对视一眼，出乎我的意料，后者脸上紧张地鼓起来一块儿，似乎听到了可怕的声音。

别开门

他按住我的手腕，力度之大，几乎让我呲牙咧嘴。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老岳讪讪松开手，不好意思道。

是我老婆，她不想给姑娘花钱，觉得心疼。

要是知道我来找您，估计回家要跟我急眼。

我能上您里屋躲躲吗?您给她支走，等下我再出来。

我打量着眼前的老岳。

门口，敲门声一阵高过一阵。

他老婆这是练过铁砂掌吧，手劲儿可真不小。

怕持续的敲门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咬紧唇，向不常用的卧室指了指。

得嘞，谢谢您。

老岳蹑手蹑脚地从沙发上站起，留下瓮声瓮气的声音。

我再一次拉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却不止是老岳的妻子。

我看着眼前站着的一男一女。干瘦的、嘴角用力抿起的是老岳的妻子，而身旁顶着一头蓬松乱发的，正是小李喵喵喵。

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摆出一副冰冷疏离的姿态，将二人吓走，可我脸上不断下滑的眼镜，破坏了扑克脸的效果。

而且小李喵喵喵，真的很 E。

他伸手，挠了挠一头乱发，上下打量着我。

我说老哥，这么久不开门，你是不是搁厕所蹲着呢。

拉这么久，也不怕脱肛吗?

我感觉自己脑袋边上立起三根黑线。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关门了。

我握着门把的手一紧，先前留下的伤口再次传来痛楚，我暗暗咬紧后槽牙。

等一下小郑——

关门的动作一缓，趁着我分神的间隙，老岳的媳妇像条黄花鱼般挤进门缝。她凑到我的身前，略带腐臭的、温热的呼吸扑到我的耳边。

昨晚我们楼上的小路被杀了，你就住对面，有没有看到是谁?

（五）

我坐在先前老岳坐过的位置上，后背僵硬得像是一块铁板。

原来，她叫路采薇。

眼前，老岳媳妇嘴唇开开合合，一点干涸的唾液凝在嘴角边，看得我反胃极了。

小郑，我跟你讲哦，今天老早警察就来问我话了，吓死个人咯。

他们问我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我和老岳天天忙着挣钱都顾不过来，哪里能看到这个。

小郑，你就住她对面，我看在你家这应该能看清对面情况，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老岳媳妇压低声音，就着先前的问题，再次追问下去。

我摇摇头，将茶几上倒好的凉茶向她推了推。

真没有，昨晚我不在家。

再说，真要看到什么，我肯定和警方提供线索。

我摘下一直下滑的眼镜，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也是，也是。

老岳媳妇讪讪笑着，谢谢郑老师，打扰了，我也是一时紧张。

毕竟咱们这两栋楼，一没有保安监控，二没有多少住户。

我这个楼长，也得担起责任不是。

老师?我果然没看错，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有文化的。

先前一直没有开口的小李从沙发上激动地站起，伸手抓起我的手臂晃了晃。

他热情地凑近我的身前，语不传六耳。

可就是这样的读书人，坏起来比一般人更绝。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郑老师，你的爱好，很特别啊。

（六）

我叫郑方可，是天堂公寓 A 栋 602 的住客。

昨天晚上，我一直窥视着的对面女房客，被人谋杀在房间里。

我一动不动，目睹了整个经过。

包括但不限于对面大楼里所有人的动作。

我静静地看着最后一名访客离开房间。

此时已到傍晚，对面的大楼里依次亮起灯火。

我看见老岳夫妇并肩坐在床头，嘀嘀咕咕。先前精干的老岳媳妇不断抹着脸上的泪，看起来伤心极了。

而老岳一改唯唯诺诺的模样，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掏摸。

隔着不远的距离，我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身体因为欲望而颤抖。

老岳站起身，猛地拉上窗帘，走到窗口的瞬间，他的眼神快速而警惕地扫过我的窗口。

可他并没有发现我。

一如先前的无数个日夜。

隔着单薄的窗帘，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之后简陋的木床吱呀摇晃，房间内充满喘息的声响。

啧，有趣的两口子。

我将目光向上挪动到五楼。

今夜没有鬼火。

灯光下，直播小李从衣柜上方取下行李箱，手脚麻利地整理着行李。

或许是收拾得累了，他拖了椅子坐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嘴角一点红光，烟气袅袅。

我静静地看着这两户人家。

昨晚，路采薇被人杀害的时候，三四五层的窗户里，都是一片黑暗。

老岳夫妻、直播小李、社畜女白领。

在案发时，全都不在自己的家里。

而在那之后。

没有人走出过 B 栋的大门。

所以直到今早为止，我都十分确定。

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因为根据我这些天日以继夜的观察，我确定 B 栋的住客只有这三家。

但今天老岳夫妻和小李的来访，让我意识到。

事情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B 栋公寓里，有一个被人刻意隐藏的秘密。

(七）

我坐在黑暗里，费力思索白天发生的一切。

借口给女儿补习的老岳，鬼祟打听的老岳妻子。

不知为何发现我的秘密，试图勒索我的小李。

我的邻居们，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有趣呢。

我站起身，端起待客用的玻璃杯子。

一面哼着小曲，一面熟练地放到流水下冲洗、擦干，放回原处。

就连水槽，也被我擦得干干净净。

今天要早点睡。

我这样想着，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窗帘即将合拢的瞬间，我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投射到我的身上。

三楼的女白领站在楼下，抬起头注视着我的窗口。

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纤细的脖颈弧线优美。

扑通扑通，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如擂鼓。一股难以言说的燥热从小腹燎上全身。

而这股欲望，在她敲开我的房门时越发炽热。

您好，我是对面 302 的邻居，请您开开门。

我咽下一口口水，按亮房间的开关。

稍等。

我一面慌张地戴上眼镜，一面擦去额角的汗水，转头审视房间的陈设。

沙发、茶几、光亮的地板。

早已洗好收起的茶具。

墙上陈列的形形色色的收藏品。

对着窗口的鹿头装饰，眼珠乌黑。挂在墙上的面具，结构完美。

一切看起来整洁又普通。

请进。

我拉开房门。灯光映照下，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难以想起在哪里见过。

我是 302 的宋雅琛，求求你，救救我。

她秀美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惧，手指颤抖地拉住我的衣袖。

她身上的香气很好闻，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洗衣粉的清香。

这样的姑娘，抱住她的时候，一定是温的骨和软软的肉，不会伤到我。

扑通扑通。我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跳，重重扣下一拍。

你先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宋雅琛走进玄关，身后，我谨慎地关好房门。

她低下头，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手指不安地捏弄着挎包的包袋。

坐，要不要喝什么?

我握着咖啡壶的把手，斟酌着开口。

她看起来很害怕，我要给她弄点热饮吗?

像对待老岳妻子那样。

像对待小李那样。

像之前对待许多人那样。

不用了，谢谢。

宋雅琛睫毛一颤，努力稳住颤抖的身子，我看出她的紧张。

她的臀部只在沙发上挨了一角，平底鞋里的脚趾恐怕要把地板都扣穿了。

我看得出你在害怕，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我温和地看着宋雅琛，尽量放柔语气。或许是我的错觉，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底有一瞬的失神，随即颤抖着开口。

听楼下超市的张大爷说，您原先是学校的心理老师。

我有件事情想请教您，您能帮我保密吗?

她将白皙的手搭在我的膝盖上，鼓足勇气开口。

我昨天，好像看见杀人凶手了。

但我分不清，这是我的梦境，还是我真正的记忆。

您能帮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