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弃高薪职位，为清水村的助农草莓呕心沥血一年。
草莓节前夕，村民却围住我，要我付 100 万种地指导费。
陆博士，你累死累活干一年，不就想拿草莓节评个奖，出个名。卖了能赚大钱，还能拿国家的奖金。
这 100 万，不值得你的前途?
我震惊又愤怒，一年心血，上演的竟是农夫与蛇。
我当即收拾东西走人，心凉了，爱卖不卖。
第二年，我到隔壁青山村助农大获成功。
清水村的村民堵住我: 陆博士，求求你回来帮帮我们吧。
村里每个月给你发五千工资，还包吃包住。
1
大巴车停在清水村口，村主任老周早等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陆博士，俺们村可算盼来个高材生。
你放心，村里指定全力配合，要人给人，要地给地，全力配合你种草莓，致富就靠你了
我笑笑谢他，拒绝了留校和省农科院高薪职位后，我执意来到这个穷乡僻壤助农，希望贡献一份小小的力量。
第二天，我在村委会办公室支了块黑板，开始正式给村民培训。
老周昨晚挨家挨户通知了上百户，结果只来了一小半。
有人低头嘀咕。
草莓?那玩意儿娇贵着呢，俺这能种?别到时候赔个底朝天。
就是，种玉米多踏实，旱涝保收，折腾啥新品种……
我没吭声，意料之中。
村民穷怕了，种了几辈子薄田，眼皮子浅，这么大的改变跟要命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解。
刚讲五分钟，后排的李叔就打了个哈欠，陆博士，讲这些啰啰嗦嗦干啥，直接说啥时候能赚大钱。
旁边几个村民立刻附和: 是啊，直接说能赚多少不就行了?整这些没用的。
我耐着性子解释: 赚钱得先学，技术学扎实了，钱自然来。
哎哟，种个地还这么麻烦?王婶撇撇嘴，直接站起身往外走，俺家里还炖着汤呢，听半天也没听出钱响。
几个人见状，也跟着起身，嘴里嘟囔着浪费时间，不如打牌去
眼睁睁看着人走了一半，我耐着性子把课讲完，还发了印刷好的种植手册，一户一本，图文并茂，连水量和施肥时间都标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就开始走家串户指导，刚到李叔家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洗牌声，夹杂着哄笑。
老李，你那草莓苗咋样了?
管它呢，爱活不活。李叔的声音里带着不屑，那姓陆的天天叨叨什么湿度、酸碱度，种个地还整得跟做实验似的。论种地，他懂个屁
有人接话: 多半是城里混不下去来的。
就是，说得好听是助农，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李叔啐了一口，真要是为咱好，咋不直接发钱。
我站在门外，敲门的手僵在半空。
几秒后，门被拉开，李叔堆着笑脸探出头: 陆博士，你咋来了?快进来坐。
我看着他脸上虚假的热情，扯了扯嘴角: 不用了，我来看看地。
李叔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叹了口气: 陆博士，你有知识，大伙儿信你也想干这草莓，真的可是真承担不起风险啊。
去年种辣椒，一场冰雹全砸没了，血本无归啊他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现在家家户户都欠着债，哪有钱买肥料、搭大棚?哪敢再折腾新玩意儿?
他卖惨卖得顺溜，眼睛却瞄着我的反应。
话倒是不假，去年辣椒的事我听老周说过。
其实大伙儿都怕，万一草莓种砸了，贷款还不上，房子都得抵押出去。他说着，偷瞄我的表情，陆博士，你本事大，要真为俺们好……能不能先先帮衬点?这草莓要是真这么好，等赚了钱，肯定还你。
他话里带钩，旁边几个牌友也跟着起哄: 就是，陆博士有本事，帮帮俺们呗。
我沉默了一会儿。
村民这德行，懒散又算计，可项目刚起步，示范田还没出成果，逼急了他们不干，我前功尽弃。
行，建棚的费用我先垫上。我拿出手机，转了五万块给老周，老周来采买。
李叔眼睛一亮，笑出褶子来: 哎哟，陆博士就是大气。你放心，我们一定按你说的做
我没多说，转身走了。
以为村民们这下能全力配合，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2
很快，迎来了今年的的特大暴雨，已经连下了三天。
还好我早有准备，转给老周搭棚的钱没白花，大家的地都好好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哭嚎。
完了全完了
我打开门，李叔跌跌撞撞地冲过来，裤腿全是泥。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尖得刺耳: 陆博士，你快去看看我家的地苗子全淹了
我心里一沉，立刻跟着他往那边跑。
到了地方，眼前的场景让我血压瞬间飙升。
大棚塌了半边，嫩绿的草莓苗东倒西歪，根都烂了。
我盯着那堆残骸，一股火直冲脑门: 我给的五万块，是让老周统一采买加厚膜和钢架你们用的这是什么?竹竿?塑料布?
王婶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一屁股坐进泥水里，拍着大腿嚎: 我们哪懂这些啊老周也没说不行，谁知道会塌啊
我冷着脸，直接去找老周。
办公室里，老周正端着茶杯看报纸，见我浑身湿透闯进来，愣了一下。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 李叔他们的大棚塌了。
老周笑容僵了僵，随即叹了口气: 陆博士，这事儿我得解释一下。钱是到位了，可李叔他们三个嫌贵，非说要自己去买。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你给的标准买。
老周捶胸顿足，一脸自责，他们还拍着胸脯保证出了问题自己担着，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好拦着。结果……唉，都怪我怪我太信任他们了。
我正要反驳，门外突然涌进来一群人，李叔、王婶打头，后面跟着十几个村民。
陆博士，这事儿真不怪老周。李叔一进门就喊，钢架搭了以后都得用加厚膜，比原来的贵五倍，现在你出了钱，以后的还不是得我们出。
陆博士，老周突然压低声音，要不…你去地里看看?
雨幕中，我打着手电查看，排水沟全堵着淤泥。
最要命的是村东头的蓄水池，是灌溉系统的命脉。
今年雨太大，整个村子的排水渠都堵了。要是再这么下几天…这池子要是垮了…老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游三十亩地都得淹。
老周一脸为难: 本来你替大家垫钱，是够解决排水的。但棚布、钢架得买顶好的，钱只够做到这样，光买膜就不够。
我看着老周一脸痛心的样子，突然明白了这根本是个套。
先让李叔三家当出头鸟搞砸，其他户看似还行，实则留了大隐患。
原因都归结为我要最好的，我为难大家了。
现在要么放任不管，要么继续掏钱。
这老狐狸算计得好，可池子一垮，全村地都废。
目前我没有其他退路，只能将来在草莓分红上拿回来。
我咬牙，掏出银行卡递给老周: 只有五万，再出岔子，你们自己担着。
而且这次，我一字一顿，我要看到完整的施工记录、采购清单，少一张发票都不行。
老周头忙点头，谢得天花乱坠，眼神却往我钱包上瞟。
陆博士，你是活菩萨。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亲自盯着，绝不出岔子
我假装没听出话里的酸味，拍了拍手: 一周内解决排水问题，下周省电视台来录节目，示范田也会正式揭晓。大家好好配合，咱们参加省草莓节，拿个最佳品种，未来三年销量不愁。
村民们点头如捣蒜，个个嘴甜得抹蜜: 陆博士，放心，俺们听你的
3
节目组进村那天，阵仗不小。
带队的是我师兄陈明，现在在省农科院当研究员。
陆川陈明一见到我就热情地拍了拍我的肩，局长还念叨你呢，说你要是去了农科院，现在起码是个项目组长。你手里那些专利，随便一个放农科院都能评奖，你爸当年……
我轻咳一声，打断他: 在哪儿都是干农业，都一样，先看地吧。
余光里，老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耳朵竖得老高。
陆博士，没想到你还是个大人物啊。老周凑过来，笑得意味深长，局长都惦记你。
我懒得理他，带着节目组往示范田走。
摄像机刚架好，我就发现不对劲。
示范田里，铺了一层翠绿色的塑料草皮。
王婶正举着手机得意地拍视频: 领导坐车路过看着多喜兴，咱村这草莓地，多漂亮
我头皮一炸，冲过去一把掀开草皮，底下密密麻麻全是固定用的塑料钉，直接把地膜扎成了筛子，保温层差点全毁了。
谁让你们铺这个的?我压着火问。
王婶一脸无辜: 不是你说要好好配合吗，电视上那些高尔夫球场都这么铺，多上镜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正在直播的摄像机，挤出一个笑，转身低声对老周道，十分钟，把这玩意儿全撤了。
老周装模作样地叹气: 唉，乡亲们也是一片好心……
撤了我盯着他，脸上全是怒火。
老周脸色变了变，终于不情不愿地招呼人动手。
还好节目组很给面子，镜头全程避开了这场闹剧，反而重点拍了我紧急补救的过程。
播出的效果也很好，我的示范田成了焦点。
陆博士，你这示范田花了多少钱啊?李叔搓着手，眼睛直往田里瞄，光这大棚就得几十万吧?俺们可弄不起。
我让大家不要担心钱，省里刚批了无息助农贷款，专门支持乡村农作物种植升级。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
贷款?那不是还要还?王婶立刻拉下脸。
就是省里怎么不直接发钱?张伯不满地嘟囔，陆博士，你不是认识农业局的领导吗?去帮我们说说啊
我无奈地摇头: 下周就是草莓节了，先办好，如果效果好，我可以帮大家申请更多支持。
老周站在人群外围，眯着眼睛打量我，突然插话: 陆博士，你这些门路…以前怎么不说?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眼神却像嗅到猎物的狐狸。
草莓节当天，我一大早带村民布展，红彤彤的草莓摆得整齐，样品码得像画。
开市前两小时，村长突然带着李叔、王婶和一帮村民围了过来。
陆博士，有个事儿得落实一下。村长笑眯眯地递来一份合同。
我接过来一看，血液瞬间凝固。
第一条: 陆川个人担保，草莓节后售价不得低于 100 元/斤，滞销部分由陆川按此价收购。
第二条: 陆川付村里 100 万技术指导费，理由是教我学会种地。
我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疯了?
老周像是早料到我的反应，慢悠悠说: 陆博士，俺知道你累死累活干一年，自个儿掏那么多钱图啥?
不就想拿草莓节评个奖，出个名。卖了能赚大钱，还能拿国家的奖金。这 100 万，不值得你的前途?
他笑得谄媚，眼里全是算计。
4
我捏着合同的手微微发抖，他们不是开玩笑的。
突然我对农业的信念全塌了，我推了所有高薪职位，专利也坚持不卖。
垫钱不说，住在漏风漏水的临时搭建房里一年，觉都睡不好。
手把手教他们下苗、搭棚、施肥，田里每个活儿我带着干，这才有了名气大噪的清水草莓。
用我的技术和专利，名字是以清水村命名。
只要他们坚持认真种植，未来几年直接脱贫致富。可现在，相处了一年的老实巴交的乡亲们，让我感到很陌生。
见我愣着，李叔不耐烦催: 陆博士辛苦这么久，跑断腿、磨破嘴，垫了那么多钱连觉都睡不好。总不想心血泡汤吧?
俺们清水草莓现在可出名，我老家亲戚都说要预定。只要合同一签，俺们立马卖命干
老周语气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 陆博士，你收入高，又有门路。一百万对你不算什么。可对乡亲们来说，这是一辈子的钱啊
王婶挤眼: 就是，小陆，国家给你发个奖状，你就是大人物了，到哪都好赚钱，少熬多少年。
我越听心越冷，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我的付出，是故意拿我的心血和对他们的帮助来拿捏我。
这一年，我除了那垫付的万块，还隔三差五给他们买肥料、交水电费，他们没一声真心谢谢，却拿我的付出当勒索的筹码。
老周套路我修排水沟的时候，我就不该心软，助长了他们更贪的胃口，以为我为了草莓节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真是活脱脱的农夫与蛇。
陆博士，时间不多了，老周用指节敲着合同，脸上堆着笑，签了吧，对大家都好。以后你就看着，我们种地，卖草莓的钱还给你分红，你一点不亏。
李叔突然上前一步，身上的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要不是俺们教你种地，你也弄不出示范田来。
教我种地?我气极反笑，是我手把手教你们……
哎呀，都别激动。老周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发疼，小陆，还有一个小时开市，要是这时候闹出不愉快…
他故意拖长音调，目光飘向正在布置的展台，十几个村民已经停下手中的活，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你在威胁我?我压低声音。
这哪能叫威胁呢?老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叫互利共赢。你想想，等咱们拿了奖，你那些专利就更值钱了，陆博士是聪明人，应该不想到手的钱飞了吧。
我抬头看他们，这一年，算我眼瞎白干。
心寒了，爱卖不卖。
5
那就别卖了，我拿出手机，还有，刚才的对话，我都录下来了。
老周脸色一僵，但很快又挤出一丝冷笑: 录音?吓唬谁呢?陆博士，你这一年的心血，真舍得就这么毁了?
王婶甚至掏出收款码: 你先给个定金再签合同也行，真来不及了。
我开始收拾东西: 来不及，那就走。
李叔和王婶瞬间慌了，老周拉住我的背包: 小陆，乡里乡亲的，来这招就没意思了，你要是觉得一百万多了，可以商量。
十万咋样?村里每家分点，凑合。
我冷笑一声，直接撂话: 不咋样，没有我，清水村没有任何价值。
老周冷哼一声，盯着我: 小陆，你以为俺们乡下人是傻的?你要是有这么本事，何必到我们这来，还为村里干这么多。
王婶急了，凑老周耳朵边嘀咕，其他几个人见我不松口，围着小声合计。
我懒得理他们，径直往展位外走。
这时，市农业局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检疫报告，让参展代表签字确认。
我看向老周: 不好意思，清水村临时，不参展了，我们退出草莓节。
工作人员皱眉: 什么意思?都快开始了。
几个人傻了，老李头急喊: 陆博士，你干啥?没说不参加。
老周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
他眼珠一转，立刻倒打一耙: 哎呀，领导，不是我们不想参加。检疫报告要技术代表签字才行，陆博士不愿意配合啊。
我不会给他们泼脏水的的机会，直接对工作人员说: 不是我不签，是他们自己不想参加。他们刚才让我签这个。
我把合同递过去，工作人员翻看合同，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周急了: 领导，您别听他瞎说我们就是商量商量……
工作人员抬手打断他: 你们之间的纠纷自己解决，还有不到半小时开市，真不参加的话，我就上报颜主任了。
王婶哼道: 让他演，俺不信累了一年又花钱，真会走。
现在轮到我催了: 别磨蹭，要走快走，还得我给颜主任打声招呼。
老周似笑非笑: 对对，去颜主任那。
他带头往农业局颜主任的临时办公处走，村里人趾高气昂跟上。
我笑了，真当我在演?这种人品，村子活该穷一辈子。
路上我脚步轻快，三个人脚步却越拖越沉。
老李头和王婶憋不住，拉我耳边说: 小陆，五十万行不?你连局长都认识，随随便便就能赚到，俺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没吭声，径直走到颜主任跟前，先是鞠躬给他道歉，然后说明清水村退出草莓节，此后省里的统一销售，我都无法作为技术代表签字。
颜主任是个老专家，认识我父亲，诧异道: 清水村的品种是最好的，你们确定不参加?得了奖，以后省里还有一系列扶持政策，销量完全不用担心。小陆，你不是一直都想助农吗?
我点点头: 实在抱歉，颜主任，感谢对我们的关照。我和村民有些状况，干不下去了，抱歉耽误事儿。
颜主任惋惜地说: 那好吧，你们写个说明，签个字。省里很关注你们清水村啊，我也好交代。
他们听到省里也很关注，都傻了，见我把声明写好准备签字，李叔喊: 不退俺们没说退
王婶急得跺脚: 省里都知道俺们村子，俺们要卖。
颜主任皱眉推了推眼镜: 快点商量好，这马上揭幕式了，要参加的话，农户和技术代表都必须签检疫报告。
李叔一把抢过检疫报告签好，递给工作人员: 我们签
我面无表情摇摇头。
全场瞬间安静。
李叔和王婶脸色惨白，老周看着我若有所思。
几秒后，老周冷哼一声，拿起笔在放弃说明上签了名，挑衅地看我: 签了，一切都没了，你敢吗?
我拿着笔，悬在半空叹了口气。
老周向王婶和李叔挤了挤眼，他们拿过说明也轮番签了递给我，然后相视一笑，以为我怂了。
我噗嗤笑出声，接过笔飞快写下名字，一气呵成，没半点磨蹭。
回过头，老周张大嘴巴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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