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被选为裴家儿媳。
二十岁时,嫁给患有自闭症的裴溯。
结婚五年,裴溯始终讨厌我。
不接受我的触碰,更别说和我同房。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他在她面前收敛所有脾气,笨拙地表现乖巧。
会给她写歌,也会送她礼物。
就连从不让我踏足的书房,都毫无保留地对那个女孩开放。
我知道,裴溯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想再照顾他了。
于是,我找上裴老爷子。
我和他说,我想离婚。
1
遇见裴溯之前,我的日子一直不大好过。
我妈是个颜控,看上了我爸的脸。
她爱得轰轰烈烈,没背调清楚就和我爸滚了床。
然后,有了我。
等我生下之后,我妈才发现我爸竟是豪门中人。
随便挥挥手就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那种。
可坏消息是,我爸是豪门的上门女婿。
换句话说,他是凤凰男,靠老婆挤进上流社会。
而我妈,是他的三儿。
正室来捉奸,捉到了我妈头上。
别看平时我爸在我妈面前神气得很,在正室面前,他卑微得如同一条狗。
我爸立刻和我妈斩断了联络。
连带着我也不认。
我妈一个人拉扯着我,日子过得艰难。
蹬过三轮车,摆过小地摊,被城管追了几十公里,鞋都跑掉了一只。
后来,她受够了这种日子。
她说要给我谋一个好的出路。
我不知道我妈用的什么办法,居然拿出了我和我爸的亲子鉴定。
然后,她跑到在我爸门前大闹,非要我爸抚养我。
豪门担心丑闻流出,答应了这个要求。
从此我和我妈分离。
被送进沈家那天,我妈笑得流出眼泪: 冉冉,你以后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可我妈想得太天真了。
我爸视我如同污点,沈夫人也讨厌我。
底下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自然不会给我什么好颜色。
至于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姐姐们,更是每日想一出法子来欺负我。
不过我妈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那次在沈家门口的见面,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她。
她得了癌症,已经晚期,付不起医药费。
把我送给我爸之后,她就跳了江。
而我以养女身份在沈家长大,日子过得谨小慎微。
十五岁这年,我在沈家遇见一个男生。
他被玫瑰花刺割伤,手臂的伤口还在淌血。
可他像是浑然未觉般,戴着耳机在花园听歌。
我想了想,给他拿来碘伏清理伤口,又用创可贴贴上。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生名叫裴溯。
他爷爷带他来沈家做客。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裴老爷子看中了我,想让我做他的孙媳妇。
裴家是老牌世家,我爸自然满口答应。
姐姐们听说这个消息后,一个个笑着奚落我:
你以为自己攀上高枝了吗?要真是门好亲事,哪轮得到你?
那个裴溯,自小患有自闭症和躁郁症,就不是个正常人。
可因着和裴溯的婚约,沈夫人终于给了我几分好颜色。
我在沈家的日子好过不少,至少他们不欺负我了。
我时常会想起初见时,那个在花园里安静听歌的清瘦男孩。
他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帮了我很多很多。
我打心里感激他。
我开始了解他的病症,学着未来怎么和他相处。
然后二十岁这年,在两家人的安排下,我嫁给了裴溯。
2
我不知道裴溯对娶我这件事这么抗拒。
嫁进来后,他就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他不允许我触碰他,更别说与我同房。
结婚的那个晚上,他在婚房里冲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走开。
不要在我房间。
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狼狈地垂着头,一股难堪从心头涌出。
那天,裴老爷子找上了我。
他说裴溯从小性子孤僻,不喜欢和人接触。
之前照顾裴溯的阿姨刚刚去世,这段时间裴溯的状态特别糟糕。
他让我多多担待,给裴溯一点时间。
我点头答应。
从那以后,我承担起了照顾裴溯的任务。
在学校和裴家之间两头跑。
要提醒裴溯按时吃药,要定期带他去医院复诊,还要安排好他的食谱和穿的衣服。
好在裴溯不是木头,他渐渐对我有了回应。
比如不再对着我说出去两个字。
比如见我在沙发睡着,会别扭地给我盖上被子。
再比如,在我痛经的时候,帮我泡一杯红糖水。
但他始终没有和我同房。
裴家一脉单传,裴溯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
裴老爷子一直急着想抱曾孙,催了我很多次。
可这种事情,他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终于,在第五年的时候,裴老爷子彻底坐不住了。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给裴溯下了药。
然后把裴溯送到了我的床上。
反锁房门,将我们困住。
那个晚上,我至今记忆犹新。
疼。
实在是太疼了。
他在药物的驱使下,眼神迷离,按照身体本能行动。
可他毫无经验,动作粗暴。
我只觉得像是撕裂般疼得厉害,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天色将明时,我实在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翌日中午,我是被砸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3
裴溯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砸碎了我的手机,砸坏了挂在墙上的彩电,桌子椅子噼里啪啦倒在一边。
见我醒来,他走到我的面前,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镜子映照出我的模样。
当时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一身红痕与淤青。
他指着镜子里的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好脏,好恶心。
我讨厌你。
不想再见到你。
那天我的身体状态特别差,走路都在踉跄。
可裴溯一发病,人就不见了。
没办法,我只能出去找他。
我顾不上吃饭,从中午找到凌晨。
几乎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个地方,走到后面小腿都颤抖不止。
可我还是没有找到他。
在我绝望地抵在家门口喘气时,凌晨一点,裴溯终于回来了。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笑起来有一个梨涡,特别甜。
女孩仰头望着他: 我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志趣相投的人。
能认识你,是这次音乐会最大的收获。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裴溯独自去听音乐会了。
他手机没电,又记不得回家的路,是女孩将他送了回来。
裴溯的脚步放得很慢,明明回来的路很短,他却走了很久。
他们一起聊音乐,聊我不认识的作曲家和演奏者。
裴溯从小就喜欢音乐。
他师从名家,毕业后就开了间工作室,创作了很多名曲。
我就站在家门口静静听着。
他们聊了三十分钟,可裴溯始终没有发现我在。
还是管家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少爷,已经很晚了,回去睡吧。
夫人一直在等你呢。
女孩循声望来,微微一怔,问裴溯: 这是你的太太吗?
裴溯脸上浮现难堪,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然后立刻补充: 被迫的。
不喜欢她。
很讨厌她。
那一刻,我呆立原地。
一股羞耻感莫名涌了上来,令我忽觉无地自容。
女孩名叫谢书莹。
谢书莹拉着他的衣袖,弯起眼眸:
时候是不早了,我们下次再见。
那日起,我和裴溯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他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过生日时,我给他送了一个新版头戴式耳机。
听说音质很好,售罄很多次,我特意提前半年预定。
可裴溯只是拿来打火机,当着我的面把耳机烧得支离破碎。
不喜欢你。
也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垃圾。我不要。
那年生日,他出门和谢书莹一起度过。
自从那次见面之后,他和谢书莹一直保持联络。
前段时间,谢书莹还去了他的工作室实习。
晚上回来时,他戴了一枚银质戒指。
是谢书莹送的生日礼物。
我看着耳机的满地残骸,心底深处生出无尽疲惫。
第二天,裴老爷子突然打来电话,喊我去趟书房。
他让我取一份文件交给他的秘书。
可我记得,裴溯一直不允许我进书房。
我犹豫了。
裴老爷子催我,说那份文件急用,秘书已经在门口等了。
想了想,我去取了那份文件。
走之前,把书房的一切恢复原状。
可我进书房的事情,还是被裴溯知道了。
他的手机连了书房监控。
他从工作室赶了回来,眉宇之间满是戾气和阴郁。
你不能进,不可以
他的情绪如同无形风暴,在室内肆意蔓延。
因为我去书房取份文件,他甚至让人把书房从头到尾清洗了一遍。
我愣愣看着他,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呢?
这段时间,裴溯时常邀请谢书莹来家里小坐。
他们在书房里讨论音乐,一待就是一整天。
为什么谢书莹可以,而我不能?
还有,我又不脏,为什么要喊人清洗书房?
他的脸色愈发冷冽。
她和你不一样。
她懂音乐,是知音。
你不懂,进去,就是弄脏。
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他这样简短的表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情绪上来的时候,我一向先去安抚。
可这天,明知他很生气,我也没办法像往常一样好生哄他。
我闭了闭眼: 裴溯,你这样说话真的很伤人。
此时低血糖犯了,我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可偏偏,我是站在书房门前。
门没关,这一退,不小心踏进了书房里。
裴溯误认为我在挑衅他。
他眼眸森然,额上青筋暴起。
他指着我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到最后归结成了三句:
你走开
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给我滚出去
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里了
这番话,我不是头一次听。
初入沈家时,我同父异母的姐姐们就这样和我说过。
那个时候,我窝囊地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我想,以后我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别人都赶不走的家。
结婚之后,我误以为和裴溯的这个别墅是我的家。
虽然不能为我遮风挡雨,但到底是我的归处。
可今天,他声嘶力竭地告诉我,房子在他名下,钱是他家出的,这里不是我的家。
他让我赶紧滚出去。
情绪翻涌,无助感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垂着脑袋,算了算日子。
自十五岁遇到裴溯,至今已经十年。
十五岁,因着和他的婚约,我过了五年舒心日子。
二十岁,我嫁给裴溯,悉心照顾了他五年。
五年对抵,裴家的恩我算是报完了。
我倦了这样的日子。
我想离婚。
4
离婚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冲破土壤的种子,一路疯长。
一周后,我见到了裴老爷子。
我和他说,我想离婚,
裴老爷子坐在老宅的沙发上,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为什么?
我告诉他,裴溯有喜欢的人了。
他会在那人面前收敛脾气,笨拙地表现乖巧。
会给她写歌,送她礼物,固执地讨她开心。
有谢书莹在,裴溯的心情也会好上很多。
不管从客观还是主观,她都比我更适合裴溯。
裴老爷子听了之后,没有出声。
良久,他才清咳一声,正色问我:
舒冉,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作为孙媳妇吗?
因为我给裴溯送创可贴了?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 不是。
我调查过你,知道你心性纯良,也知道你身份尴尬,在沈家不受待见。
你需要这个婚约。有了婚约之后,看在裴家的面子上,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也正因此,你会视裴溯如救命稻草,感激他、包容他乃至纵容。
在我得知你大学选择心理学专业时,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你确实如此。
他叹了口气: 像裴溯这样出身的孩子,若是没有得病,自然炙手可热。可他偏偏患了病。
我就这一个孙子,自然要为他筹谋,给他找一个绝对忠诚的妻子,一辈子照顾他。
你口中的那个谢书莹,我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女孩,我不放心把裴溯交给她。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开诚布公:
舒冉,你在沈家长大,清楚有钱男人是什么模样。别说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就算是有十个都不足为奇。相比之下,裴溯生性单纯,不像别的男人那样胡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况且只要我在,没有女人能够撼动你正室的地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不想再在家里守着一个自闭症患者,过这样一眼就到头的人生。
裴溯赶我走了。我认真告诉裴老爷子: 现在我的存在,只会让他觉得厌烦。
这段时间,他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听见这番话后,裴老爷子的脸色才逐渐凝重,重新思考我和裴溯的关系。
良久之后,他终于松了口风。
舒冉,离婚的事情我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还有,裴溯毕竟是你的丈夫,这件事情,也得征求他的意见。
我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裴溯怎会不同意呢。
他该是巴不得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
今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外头风很大。
我出老宅时,看见了裴溯。
他站在未掩的门边,穿着一件白衬衫,手里还撑着一把伞。
伞尖积了一大滩雨。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
在看见我的那一瞬间,他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你说,要和我离婚?
5
在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之后。
裴溯一时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他问我: 那离婚后,你还会照顾我吗?
我愣了愣,哑然失笑: 裴溯,离婚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从此陌路。
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也没有照顾你的义务。
知道了。
雨渐渐大了,雨丝斜飞,将他的半边肩膀打湿。
裴溯正色看着我,摇了摇头: 不离。
我属实没有想到他会不想离婚。
为什么?我问他。
离婚,没有人照顾我。
你不是喜欢谢书莹吗?可以让她照顾你的衣食起居。
可裴溯还是固执地摇头: 不要。
她很忙,要创作。
她不能一直在家里。
你闲,你照顾我。
我垂着头,盯着浅坑里的积水,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
他认为谢书莹有自己的追求,舍不得把她困在家里。
而我,这个在他眼里无趣又庸俗的女人,生来就该围着他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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